第 26 章
因為李素沁在場,張采荷並譚淑慧也不好攔著,只得起身相送。
舒清嫵向外走了幾步,頓了頓笑道:「感謝兩位娘娘準備的禮物,那件端嬪娘娘甚是喜愛的禮服臣妾也很喜歡,若是有機會,一定穿上給端嬪娘娘瞧瞧。」
她又看向譚淑慧:「金珠也都是極好的,臣妾還沒見過品相這麼好的珍珠,自然珍重,不會隨意做成珍珠粉。」
如此說完,她再度沖兩人福了福,轉身出了花廳。
花廳之外,李素沁似笑非笑看著她。
說來兩個人本來也不算熟,每次在如意閣相見,李素沁都是客客氣氣的,若非上次的晚膳安排出了岔子,這一次舒清嫵也是請不動她的。
李素沁代表的是乾元宮,代表的是皇帝陛下,她的一言一行,宮裡都有人盯著。
雖然上次李素沁做了補救,舒清嫵也表示自己不在意,這一次卻還是讓雲煙特地帶著重禮去請她。
她其實也在賭。
賭李素沁的謹慎,也賭陛下對她的態度。
但凡陛下對她有那麼些許不同,話里話外都有過其他的關懷,李素沁就一定會走這一趟,便是賀啟蒼應當也會搭把手。
這就是乾元宮的處世態度,一切以陛下為準,一切以陛下為先。
幾人安安靜靜出了碧雲宮,待行至宮道上,李素沁才道:「舒才人,這回可算是兩清了。」
舒清嫵忙道:「今次實在是太感激姑姑,您能跑這一趟,已經殊為不易,我心裡是都明白的,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能在年關底下跑去麻煩您。」
李素沁若不知知道她是個極規矩的人,這一次定不會跑,大抵心裡也不太耐煩太後娘娘並端嬪,才有了今日這一趟。
舒清嫵見她面色稍緩和,立即從袖子里取了個荷包出來。
「姑姑,我知道您什麼都不缺,但還是不能就讓您這麼白跑一趟,」舒清嫵把荷包推了推,「這是我親手做的荷包,裡面放了提神醒腦丸,姑姑且用一用吧。」
舒清嫵是什麼手藝,李素沁自然是見識過的,這荷包做得異常有分寸,綉紋簡單,布料也不是頂好,卻勝在上面墜的都是瑩白的東珠,個頭不大,卻都很圓潤。
再去看那綉紋,上面正是捲雲紋,寓意平安康健,也正合李素沁的心意。
其實剛剛雲煙已經行過禮了,李素沁也收了,現在看舒才人一臉誠懇,心裡最後那點不快也都煙消雲散,笑著接了過來。
「能收到小主的年禮,也是臣的福分,那臣就厚著臉皮收下。」她能收下,且說年禮,就意味著此番揭過不再提。
舒清嫵笑著點點頭,在路口同她道別,這才回了錦繡宮。
待進了偏殿,伺候舒清嫵更衣換鞋歇下,雲霧才跟雲煙小聲抱怨:「你是沒瞧見,那端嬪娘娘有多跋扈,惠嬪娘娘更是要不得,一字一句都扎人,也不知好名聲是怎麼傳出來的。」
雲煙笑笑,輕輕捏了捏她略有些冰冷的手:「姐姐莫生氣,惠嬪娘娘這樣的壞心思,時間長了旁人也不是傻子,早晚能瞧看出來,咱們且等著便是了。」
雲霧癟了癟嘴,輕輕嘆了口氣,倒是十分羨慕雲煙:「說來還是你這性子好,我總是特別容易多愁善感,若是同你一樣這麼聰慧堅定就好了。」
她們兩個一路陪著舒清嫵走來,關係自是十分親密,雲霧雖是舒清嫵從娘家帶來,打小便伺候在身邊的,也從不擺第一人的架子,往日里同雲煙也是十分親厚,早些時候還特地教過她舒清嫵的喜好。
雲煙投桃報李,同她也從不耍小心眼。
舒清嫵前世跟雲煙說過,早年她盛寵之下,宮中也一派和諧,就是因為管事的是雲霧。雲霧就不是個特別要尖的人,平日里也很和氣,宮裡上下一心,自然就異常和睦。
所以雲霧這樣的性子,也不能說不好。
只舒清嫵為她自己身體思量,還是想讓她更明快一些,別老是為一些瑣碎事反覆糾結。
這幾日來,隨著舒清嫵翻來覆去地教導,雲霧好了許多,這會兒雲煙這麼一勸,立即就沒那麼生氣了。
「也就你心腸好,還能勸一勸我,多謝你呢。」
雲煙笑著捏了一把她的鼻頭,勸她下去休息去了。
寢殿里,舒清嫵的聲音傳來:「怎麼,說完小話了?」
雲煙笑眯眯進了寢殿,先給舒清嫵換了一盞白茶,又去撥弄方几上正裊裊出煙的青玉蓮花香爐。
「說完了,娘娘放心,雲霧姐姐是打小的謹慎性子難改,這些時候有娘娘時刻教導,很快就能好起來。」
舒家那樣的人家,作為家生子的雲霧自然規矩謹慎更多於靈動活潑,但對舒清嫵的心,卻沒有人能比得上。
舒清嫵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你是個好孩子,得虧宮裡有你,我也就放心許多。」
主僕兩個說著話,碧雲宮那些「禮物」就送了來,雲煙出去迎一回,臉上一絲不愉都不顯露出來,待回了殿里,卻還是掉了臉子。
舒清嫵道:「剛你還勸你的雲霧姐姐,怎麼這會兒自己就又生氣了?」
雲煙沉吟片刻,還是沒忍住,倒豆子一般道:「端嬪娘娘和惠嬪娘娘這是忒不把人當人了,拿自己用剩下的添補過來,是忖度著咱們錦繡宮什麼都沒?」
她一句話說得太急,差點沒嗆著自己,緩和好一會兒才說:「現如今宮裡最得寵的也就數小主您,待過了年准能往上走一走,便是正六品的婕妤,同她們也不過就差了三四品級而已,眼看也是中位娘娘了。」
舒清嫵就微笑著看她說,倒是一臉平和。
她在碧雲宮已經氣過了,現在想的是怎麼拿那些噁心人的東西再把場子找回來。
雲煙自己說了半天,瞧見舒清嫵一直很淡然,最後也就不說了。
舒清嫵輕聲道:「也不是多大事,裡面的金銀之物咱們可以拿來行走,其餘的就都收好,早晚有用得到的地方。」
她轉過身去,眺望院中那棵略有些凋零的丹桂:「你剛剛沒瞧見,碧雲宮的庭院里可謂是奼紫嫣紅,一點都不輸春暖好光景。」
雲煙頓了頓,張張嘴卻沒有說話。
她其實有點不明白,小主是什麼意思。
舒清嫵又笑了。
少女的笑聲輕快靈動,彷彿冬日裡突然飛出鳥窩的雀兒,清脆環繞在錦繡宮上空。
舒清嫵最後說:「早晚有一天,咱們也能住那樣的寢殿,也再不用仰人鼻息,受人磋磨。雲煙你且放心,咱們都能在這宮裡安然下來,在這裡安下一個家。」
雲煙鼻頭一酸,明明是這麼鼓舞人心的話語,她卻是覺得異常心酸。
「小主說得對,」雲煙吸了吸鼻子,「咱們都能好好的。」
此刻在乾元宮中,李素沁剛暖了手腳,便去尋王小祥。
因著陛下這幾日不再乾元宮中,黃門宮女都略有些疏懶,有那麼幾個頗有些臉面的正聚在御茶膳房,圍著王小祥說話。
李素沁剛一進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高大身影。
王小祥同王小吉是一母同胞,長相十分彷彿,身量卻差了不少,他比弟弟要略高兩指,眉眼也更硬挺一些。
倒是個十分俊朗的男兒。
李素沁每次瞧見他,心中都暗道一聲可惜。
若是尋常兒郎,該有多好啊。
王小祥眼睛很尖,李素沁一進來便瞧見她,忙過來道:「姑姑可是有事?若無事便坐下吃些栗子喝喝茶,也好暖暖手腳。」
李素沁笑道:「不忙,你們玩你們的吧,陛下那大伴可在?」
這話就是有事了,王小祥忙斂了斂臉上的笑,低聲道:「這會兒陛下應當剛醒在忙,姑姑抓空早些去。」
陛下祭告天地前用以齋戒的齋宮位於毓慶宮之南,往常都是空置,只有特殊時候才會啟用。
皇帝齋戒時,除非國家大事一般不會稟告打擾,不過之前賀啟蒼特地讓李素沁關照舒才人,所以李素沁才敢這時候去齋宮。
齋宮離乾元宮不遠不近,李素沁大約走了一刻時辰,便來到齋宮之前。
賀啟蒼正跟個門神一樣,兢兢業業守在齋宮之前。
「呦,您老怎麼親自守門兒?」李素沁小聲打趣。
賀啟蒼憊懶地抬了抬眼皮,愛答不理地說:「本來就是宮人該乾的事。」
得,準是文淵閣那不利落,陛下一時半會兒又沒得大臣們發脾氣,把氣都撒賀啟蒼身上了。
李素沁笑著安慰:「也就是陛下知道大伴最是忠心虔誠,旁人想得陛下一半句言語,根本是痴心妄想。」
賀啟蒼的臉色瞬間就好看許多。
這話別人說不得,只有李素沁能哄一哄,勸一勸。
「前頭可是有什麼事?」
李素沁湊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賀啟蒼略微皺了皺眉頭,卻還是道:「陛下雖對舒才人特地關照過,卻也沒多麼上心,這事……也不是多大的事。」
李素沁心裡也有數:「這我是知道的,不過同大伴知會一聲,您心裡有數便是了,陛下那我還是有分寸的。」
兩人說著話,裡面也不知怎麼就聽見了,只聽蕭錦琛突然開了口:「你有什麼分寸?」
李素沁同賀啟蒼對視一眼,兩人臉色皆是一變。
但蕭錦琛說完這話突然便不再多言,兩個人等了小一刻鐘都沒等來陛下都吩咐,頓時就又鬆了口氣。
偶爾陛下看奏摺生氣了,也是會這麼咒罵幾句,倒是不打緊。
李素沁看賀啟蒼在這待得挺好,便要告辭離去,卻不料裡面的皇帝陛下再度傳出聲音來。
「去,把舒清嫵叫來!」
李素沁:「……」
賀啟蒼:「……」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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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叫舒清嫵過來,立刻,馬上,朕現在就要看到他。
還在宮裡躺著的舒才人:好,夢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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