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這幾次接二連三敗在舒清嫵手裡,令譚淑慧心中火氣越發旺盛。
翩翩這舒才人膽子還很大,仗著在陛下的乾元宮頗有些情面,竟然連她的面子都不肯給,在太后那都是振振有詞的。
她身上毫無把柄,行事又很謹慎,一時之間譚淑慧還真不能拿她如何。
但就這麼氣著自己,實在是太憋屈了。
因此她看都不看舒清嫵,扭頭跟端嬪和寧嬪道:「舒才人最是好心,之前在宮道上瞧見郝美人病了,還特地讓石榴百福轎送她回來,真是令人感動極了。」
她這是有意挑撥,舒清嫵原本就懶得搭理她,便也沒打算接話,卻不料坐在邊上的寧嬪卻是突然開口。
「惠嬪,見死不救可不是好品德,舒才人見郝美人病了,特地讓轎子送回宮,確實是極為妥當的,」她微微皺眉,看了看舒清嫵,又去看譚淑慧,「這麼好的品行,理應讚揚才是。」
寧嬪凌雅柔說話一向是直來直去,反正她家世擺在那,太后都不能拿她如何,譚淑慧就更不能了。
這會兒她話里的挑撥被凌雅柔聽得明明白白,又這般直截了當不給面子,譚淑慧的表情一下次就沉了下來。
張采荷這會兒又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說:「照寧嬪的意思,咱們還得嘉獎她?」
凌雅柔道:「如此好人好事,未嘗不可,你們理應感謝她才是。」
譚淑慧:「……」
她何必跟這種莽人置氣,一個不夠,兩個都要來氣她。
譚淑慧便也不再去多言,只對舒清嫵道:「都坐下說話吧。」
除夕夜蕭錦琛會提前出齋宮,晚間時分前往百禧樓參加後宮宮宴,宮宴結束之後,他還要回乾元宮小憩片刻,待初一早上再舉行相應祭祀活動。
這之後,宮裡才算真正熱鬧起來。前朝後宮都有相應的慶典,大抵要到初三才會逐漸平靜。
所以從除夕到初三,蕭錦琛幾乎沒什麼時間休息,因此出席晚上的宮宴太后就沒安排太過繁複的活動,她就是想安排,蕭錦琛也沒那個耐心在這裡陪著。
大抵還是同上回小年夜一樣,一家人吃吃飯聽聽曲,也就算是結束了。
所以待宮妃們差不多都到齊,蕭錦琛便陪著太后一同到場。
今日的太後身穿銀紅大禮服,頭上鎏金鳳冠在宮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她眉眼彎彎,瞧著似只剛剛三十些許,還是個異常年輕的婦人。
便是已經寡居,太后卻從不肯薄待自己,每次見她都是如此鋪張奢華,讓人看了移不開眼去。
這位太後娘娘,可真是舒心了一輩子,從來不知道收斂。
舒清嫵用餘光看了看蕭錦琛,發現他又冷著一張臉,還是那般清淡又無趣。
舒清嫵心裡嘆了口氣,感覺前日那聲笑似乎在夢裡,她們這位皇帝陛下真的會笑嗎?
待行禮問好之後,一大家子就進了大殿之中,眾人陸續坐下,蕭錦琛便道:「如此除夕佳節,自是闔家團聚時,願國泰民安,四海清平。」
他一聲開席,今日的宮宴便就拉開序幕。
大抵是因為行事失敗,也可能是因為年關底下不想觸皇帝陛下的霉頭,今日譚淑慧便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怎麼特別找不痛快,也沒去攛掇張采荷行事。
舒清嫵樂得自在,偶爾聽聽曲,賞賞景,倒是頗為愉快。
畢竟要過年,誰的心裡都是極暢快的。
舒清嫵剛吃了一口板栗紅棗燒鴨,就感到一股冰冷冷的目光,她下意識抬起頭來,就看到遠遠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淡淡掃了她一眼。
他看人總是淡淡的,又似乎帶著寒冷凍人的寒意,膽子小一些的,被看一眼都要哆嗦,舒清嫵現在只是個「謹慎羞澀」的小才人,立即就陪著地飛快垂下眼眸。
不過,這之後蕭錦琛倒是未再看她。
等到宮宴尾聲時,舒清嫵以為今日會平平靜靜過去,卻不料太後娘娘突然開口道:「皇兒,近來聽宮人們說,景玉宮在重新修葺?」
先帝時後宮妃嬪雖也不多,但四妃都是有的,因此景玉宮等宮室一直都沒有荒廢,便是去年一年空置,倒也沒落敗到哪裡去。
說是修葺,其實只是重新打理清掃,把略有些陳舊破敗的瓦片並傢具換一換,不過三兩日工夫就能打理完畢。
太后住的慈寧宮畢竟屬於西外五所的範疇,同西六宮說起來不遠也不近,這事卻還是叫她知道了。
但蕭錦琛也慣不喜歡躲躲閃閃,藏藏掖掖,於是便淡淡點頭:「正是。」
太后眼波流轉,目光在張采荷面上淺淺飄過,最後還是落在了蕭錦琛的身上。
「不知皇兒可要年後再封後宮?」
新帝繼位時已經大封過一次後宮,因當時新進宮的妃嬪都未侍寢,蕭錦琛也比較謹慎,所以最高只封到嬪位,這一點令太后異常不滿。
在太后看來,她娘家侄女張采荷是陛下的青梅竹馬,表兄妹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也算是知根知底。張采荷又是爽朗明快的性子,從不撒謊隱瞞,也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眼,最是適合做皇后。
但礙於自己實在擺弄不動這個唯一的兒子,太后只好退而求其次,話里話外都是想謀個貴妃噹噹。
不過蕭錦琛實在太有原則,他認定的事誰都無法更改。以前先帝還在世時還能聽一聽先帝的,現在先帝殯天,太後娘娘的話根本就不作數。
當年大封後宮時,太後娘娘又不是沒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也沒辦法動搖蕭錦琛半分,張采荷在這個端嬪的位份上一待就是一年,一點要挪動的跡象都無。
太后其實也不是眼瞎心蒙,什麼都看不出,她知道自己兒子對宮裡這些嬪妃都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但對張采荷,確實少了幾分親昵和喜愛,這一點令太后頗有些頭痛。
有時候她也想,大概兩個人天生沒緣分,眼緣不到那份上,怎麼都沒用。
但現夢醒時分,她還是不甘心。
張采荷可以只屈居端嬪位,但旁人絕不能超過她去。
所以剛一聽說蕭錦琛下旨修景玉宮,太后立即就有些急了,她又不能去問兒子想要給哪個后妃升位,也不能去打聽他最近屬意誰,只能心裡頭揣摩。
近來時常侍寢的只有舒才人一個,但舒才人位卑,蕭錦琛不可能直接把她升至淑妃位,這違背了蕭錦琛的行事原則。
所以太後頭一個排除掉了舒清嫵,也不去看那些本就不受寵的小主們。
最後她的目光,也不過就落在寧嬪和惠嬪身上。
她知道自己私底下詢問蕭錦琛不會答覆,只好在除夕宮宴這樣的好日子裡問一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蕭錦琛絕對不會不給她這個生母面子。
果然,她這句話問完,蕭錦琛捏著筷子的手就頓了頓,直接把那雙金鑲玉筷放回到御案上。
「怎麼?母后可有何事?」蕭錦琛淡淡問。
太后目光一沉,莫名覺得蕭錦琛的話帶了些刺骨的寒,可如果不問出來,她心裡是無論如何無法安然的。
「宮妃的事,哀家怎麼也不能不操心不是?」張太后笑著說,「皇兒前頭事忙,後宮的事全可交給母后替你分憂。」
大抵是因為過年,蕭錦琛今日態度難得比較和氣,聽了張太后的話他甚至還微微勾起唇角,顯得異常春風和煦。
舒清嫵便是坐得離主位很遠,也能聽清母子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只聽蕭錦琛說:「父皇垂危之際,曾反覆叮囑兒臣,待他撒手人寰,定要好好孝順母后,不能讓母后再為兒臣操心。」
蕭錦琛如此冷不丁提起先帝,太后的臉色驟然一變。
舒清嫵就看她張了張嘴,最後卻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坊間都說先帝最是敬重結髮原配,最是關愛皇后,在嫡長子長至十歲之時,才讓其餘妃嬪有孕,這是對皇后的尊重,也是對嫡長子的看中。
當然,這些話也只百姓們能聽一聽,茶餘飯後羨慕一番,倒也沒別的再去填補細講。
先帝同太後到底什麼樣的夫妻關係,舒清嫵其實並無興趣,但是每當看著蕭錦琛讓太后啞口無言,舒清嫵也不知怎麼的,總是覺得特別解氣。
她前輩子一路當到皇后,面子上是母儀天下,裡子里還要被太后壓制,這個皇后當得並沒有那麼輕鬆,也沒有那麼位高權重。
所以現在看太后如此,心裡的那股子氣便消散開來,越發覺得舒心。
蕭錦琛看太后說不出話,聲音難得柔和起來:「母后只要好好的,健康安然,兒子就很滿足,也不會日夜擔憂辜負父皇的囑託。」
張太后似乎是立即就被蕭錦琛一番忠孝之言所折服,態度也不再那麼犀利,話里話外也多了幾分柔和:「皇兒最是孝順,哀家時刻都能體會到,不過宮裡人還是少些,她們幾個都是好姑娘,各個都對陛下一往情深,陛下還是要顧憐一番。」
說是姑娘們,其實還是在說張采荷。
蕭錦琛垂下眼眸,到底是給太后吃一顆定心丸:「畢竟剛除服,不好大動干戈,母后不用太過憂心。」
張太后這才鬆了口氣,重新有了些笑模樣。
這一茬過去,殿中復又熱鬧起來,最後蕭錦琛看時間差不多,直接起身道:「母后略坐,兒子先回宮了。」
太后大概也有點累了,立即起身相送:「那我也不坐了,畢竟年紀大了,讓她們年輕人自己玩去吧。」
於是,剛才還打機鋒的母子兩個這會兒又和和氣氣,手挽手從百禧樓離開。
舒清嫵看她們走了,這才低頭喝了口湯。
因為呈上來的時間略有些久,這道甜湯已經冷了,索性冷了也不會失味,舒清嫵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她身邊的是駱安寧,駱安寧見她一點都不著急,不由小聲道:「舒才人,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咱們可否結伴?」
駱安寧一貫不是多話人,膽子也小,雖說過大年時宮裡會比往日熱鬧,可夜路也確實是有些嚇人的。
舒清嫵笑著點點頭:「好。」
駱安寧大概是想同她賣好,想了想又說:「要不把郝美人也叫上吧,咱們還能做個伴。」
這倒也沒什麼不好,舒清嫵知道自己總歸不能一個人行走在宮中,還是需要一些朋友的,前世曾經的「朋友」暫且不提,能維持表面平和就已很不錯。
因著陛下和太后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就意思意思又坐了一盞茶的工夫,隨著凌雅柔起身,其餘所有嬪妃都一併離席,一個個送走了主位娘娘們。
最後剩下些小主們,三三兩兩結伴,一起從百禧樓出來。
除夕夜的長信宮熱鬧卻又寂寥。
長壽燈高高飄揚在漆黑的蒼穹頂上,照亮了每一個人回家的路,從百禧樓出來,要路過重華宮,才能拐去坤和宮的後巷,舒清嫵三人走在宮道上,因著前前後後六七個人,倒是沒那麼害怕。
郝凝寒輕笑道:「還是駱選恃聰慧,叫大家結伴而行,若是我自己走這條路,定是要害怕的。」
駱安寧羞澀一笑,正要開口含蓄一番,卻突然臉色驟變。
不知何時,四周的宮燈略暗了下來,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帶來呼嘯的風聲。
一道幽幽怨怨,卻又冰冰涼涼的哭聲從重華宮傳出。
那聲音綿長而凄冷,彷彿是在訴說,又似在埋怨。
舒清嫵頓住腳步,皺起了眉頭:「可是……」
駱安寧抖著嘴唇說:「是……是誰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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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皇帝陛下: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就不勞母后操心了。
太后:你喜歡誰?
皇帝陛下:舒……殊不知母后還關心此事。
舒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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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孫殿下(憋屈):朕知道,你就是饞朕的身子!
姚珍珠(不耐煩):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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