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葉桃是故意摔倒的,她是看到了葉榕與顧旭獨處,心裡有些慌了。
她原以為顧家舅舅不會喜歡長姐這樣的女子的,難道她錯了嗎?她以為,就算自己是庶出,以顧舅舅那樣的為人見地,他也是不會在意的。原來,她一早就錯了,他那麼好的一個人,也是只看嫡庶不看人品才情的。
她好難過啊,她看錯了人了,她真的要錯過他了。怎麼辦。
顧旭與葉桃親舅舅唐統曾一起共事過幾年,他在唐統身邊干過副手,二人關係不錯。顧旭每回去唐家,幾乎都能看到這葉侯府的三姑娘。
葉三姑娘活潑好動,有些古靈精怪。又勤奮好學,雖則嬌弱,卻願意吃苦習武,顧旭對她頗為賞識。看在唐統面子上,他倒是願意提點一二的。
顧旭與唐統乃是忘年交,所以,葉桃小時候,都是喊顧旭舅舅的。
後來大了,才改了口,喚他一聲大哥哥。
此番正委屈著的葉桃,看到顧旭走近了,眼眶更是紅起來。她是故意摔倒的,但不代表不疼。相反,她摔得刻意了些,反倒是傷著腳了,現在腳踝都腫了,她只感覺到腳踝處火辣辣的疼。
「顧舅舅。」葉桃委屈極了,小聲喚了句。
許是顧旭很久沒聽她這樣稱呼過自己了,抬眸看了眼人。但到底也沒多想,走得近了,只拿她當小輩關懷問:「摔到哪裡了?」
顧旭不過簡單的關懷,一下子讓葉桃情緒潰不成堤。
葉桃眼淚嘩嘩往外淌。
顧旭只以為她是疼得厲害,並沒有多想。
但到底顧及著男女大防,並沒有肢體接觸。顧旭欲轉身喊葉榕來,才扭過頭去,就見葉榕已經安安靜靜站在了他身後。
兩人目光相撞,一個帶著瞧好戲似的戲謔,一個則是理解不了她眼中戲謔近乎嘲諷的含義、而滿眼的疑惑。
葉榕率先挪開目光,看向葉桃說:「三妹妹走路也不好好走,這麼平坦的路,怎麼能摔倒呢?」
若是只有姐妹二人在,葉桃肯定與她「對罵」起來,但現在顧旭在,她肯定是裝委屈扮小白兔的。先是摔倒,再是長姐的責罵,葉桃哭得雙肩直顫,一雙蜜牙緊緊咬著貝齒,一副柔弱無所依靠的模樣。
「長姐,我錯了,求你不要再罰我。」
「桃兒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葉榕懶得看她在這裡假惺惺的演戲,直接轉身吩咐自己的丫頭:「想來莊子上沒有大夫,好在這裡離成賢書院不遠,蜜餞,你跑一趟,請了書院里的大夫來替三姑娘醫治。」
顧旭忙揚手制止道:「成賢書院在山上,還是不勞蜜餞姑娘跑這一趟。」側頭吩咐自己的隨從,「安泰,你親自去。」
「是,大爺。」安泰精鍊抱手聽吩咐,轉身就走了。
葉榕也沒打算在這種事情上跟他爭,既然他願意派人去請,那就他去好了。葉榕讓桂圓蜜餞兩個一左一右攙扶著葉桃,先送她回屋了。
顧旻葉桐得知消息后,也忙趕來探望。
顧旭是外男,不便入女子閨閣,就只外院候著。很快,安泰便請了書院的大夫來了。
同時跟來的,還有葉桃的胞出弟弟葉千榮。
葉榕料到葉千榮會來,所以看到他並不驚訝。只不過,前世最後那一段歲月實在讓她刻骨銘心,即便知道眼前的葉千榮並非前世那個,她對他也沒什麼好感。
葉千榮十二,生得儒雅斯文,雖年紀小,行事做派卻頗為老成。
抬眸看到葉榕,先是抱手作揖行一禮后,才越過葉榕看向卧坐在床邊的葉桃:「三姐可還好?」
葉桃卻著急:「榮哥兒怎麼來了?我沒什麼事的,你趕緊回書院讀書去,別為了我分神。」不知是炫耀,還是真的關心弟弟學業,只聽她小嘴叭叭叭,「你明年就下場考試了,時間緊,可得好好念書。這是你頭回參加秋闈考,一定要一鼓作氣中了才行。」
葉千榮話不太多,葉桃說了一堆廢話后,他才不緊不慢道:「學業的事,三姐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的。眼下是三姐的傷勢比較重要,這是書院的程大夫,先請他給三姐瞧瞧傷吧。」
見終於提到自己了,程大夫忙上前作揖:「姑娘傷到哪裡了?」
顧大夫人沒來,便是顧旻這個大姑娘行東道主禮儀,忙回大夫的話:「走路摔著了,該是傷了腳,您給瞧瞧。」
那大夫抱手道了句「失禮了」,而後替葉桃檢查起腿傷來。
「腳崴著了,好在沒有傷到筋骨。這兩日需得好好歇著,不能過於勞累,休息兩日就好了。」
「也就是沒什麼大礙?」顧旻說,「要不要開點藥膏抹一抹?我看腳踝腫了,抹點藥膏子或許能少受點疼。」
程大夫:「我那裡有活血化瘀的膏藥,姑娘一會兒差人隨我去拿。」
「那就多謝老先生您了。」顧旻客氣大方,母親不在,她儼然一副女主人的風範,親自付了大夫診金,又喚自己身邊的大丫頭送老先生出去。
葉千榮不好意思總勞煩顧家人,見姐姐並無大礙,他也算放心了,就說:「程大夫,我隨您去拿。」
「榮哥兒,你等等。」葉桃不願自己胞弟勞累,葉家有家僕在,憑什麼輪著他一個主子干這些勞累活啊,於是葉桃故意說給葉榕聽,「有家僕在呢,你何必勞累跑這一趟?你我姐弟好些日子沒見面了,既然來了,坐下陪我說說話吧,姨娘也想你了。」
葉千榮垂眸略思忖一番,而後朝葉榕抱手:「勞煩長姐了。」
葉榕並不計較這些瑣碎的小事,轉身吩咐自己的侍婢道:「跟著老先生跑一趟吧。」她知道,以顧家好客的做派,以顧旭的責任心,一會兒肯定還是顧旭的人跑這一趟。
所以兜一個圈子又兜回來了,有什麼用呢?要她說,她這個兄弟就是假。
說難聽點是假,說好聽的,是他會做人吧。不管最後勞煩誰跑這一趟,總之他全了禮數,誰也不會背後說他一句嘴。
才十二,就有這樣深沉的心思與圓滑的手腕,說實話,葉榕覺得,若他真有覬覦嫡兄爵位的心思,他將是最難對付的一個存在。
「既然榮兄弟與三妹有些日子沒見了,便坐下來好好說說話。」葉榕一貫大度,「三妹傷了腿,心情可能也不太好,正好榮兄弟陪陪她。我先出去,若有需求,榮兄弟只管來找我。」
葉千榮立即又朝葉榕彎腰抱手作揖,盡全了禮數:「多謝長姐體恤。」
「自家姐弟,你就別客氣了。」既然他虛偽,葉榕也不排斥陪著他一起在外人面前演一場姐弟情深舉家和睦的戲碼,抬手虛扶了一把,而後叫上葉桐,「桐姐兒,我們去母親那裡請安。」
經過一下午的相處,葉桐已經漸漸喜歡跟堂姐葉榕呆在一起了。所以,當葉榕喊她一起走的時候,她也十分願意。
「三姐,你好好休息吧。」葉桐關心一句。
葉桃卻死死盯著葉桐看,可惜葉桐沒在意到。
等人都走了后,葉桃依舊死死盯著葉桐遠離的背影,十分氣憤:「不過才一個下午,她就撿著高枝兒攀去了。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看得上她。」
「虧我平時待她那麼好,我都傷著了,她一點都不傷心。」
想起背叛了她的葉桐,難免又要想起同樣「背叛」了她的顧旭來,葉桃又是一陣心酸,眼淚嘩嘩掉。
「我跟他那麼好,他現在怎麼可以喜歡長姐。我從小就跟他好,他也待我好,他怎麼可以突然就變了……我怎麼辦啊。」
三姐素來好哭,葉千榮也沒有辦法。他自然沒聯想到顧旭,只以為就是姐妹間的那點事情,也就沒問沒管。
等葉桃哭夠了,他才遞了帕子過去,然後問起自己姨娘的事兒。
提起娘來,葉桃更是痛恨葉榕母女,然後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將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全說了。說完葉桃緊緊握住葉千榮手:「榮哥兒,你定要好好念書出人頭地,否則的話,咱們娘就要被欺負死了。」
「等明年你高中了,他還沒高中,氣死他們。」
又說:「榮哥兒,姐姐跟娘的好日子,就全仰仗你了。」只要榮哥兒中了進士做了官兒,她身份也會跟著漲一漲。
她痛恨刑氏,那個所謂的嫡母。都是爹的孩子,憑什麼她的女兒高貴,她就低賤?爹都讓她記自己在她名下了,她憑什麼不願意?
還不是怕自己跟榮哥兒出了風頭,會搶了她一雙兒女的光。爹說的對,她就是個心腸歹毒的惡婦,惡人有惡報,怪不得她兒子遲遲不中。
沒有大局觀,心眼兒小,見不得別人好!尤其見不得她娘得寵。
葉桃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顧旭哥哥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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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榕葉桐顧旻三人陪著顧大夫人跟刑氏一起吃了晚飯後,各自回屋去了。等刑氏也回去了后,顧大夫人這才命人將長子叫了過來。
正好顧旭也有話與母親說,一早便侯在外面。所以,顧旭很快便來了。
顧大夫人今兒個挺高興的,她很喜歡葉榕,且瞧得出來,自己兒子對這個葉家大姑娘也是滿意的。雖然她一直呆在屋裡只與葉夫人說話,但私下是派了人打探外面的情況的。
丫頭回來彙報說,兒子尋了機會與葉大姑娘獨處了會兒,想必是相中了。
「今兒個怎麼樣?」看到兒子來了,顧大夫人樂呵呵的,「娘事先沒跟你打招呼,你不會生娘的氣吧?」
顧旭當然不會,忙說:「兒子怎麼敢。」
顧大夫人又笑了兩聲,方說:「葉夫人很是喜歡你,娘也喜歡榕丫頭。娘想好了,等這回從莊子上回去,娘就求你祖母,請她出面尋個有身份有臉面的老人保媒,正式上門下聘提親,將你跟榕丫頭這事兒趕緊定下來。娘找了人合了你們的八字,十分般配。」
顧家老夫人是明陽大長公主,當今聖上的親姑母。
顧大夫人一腔情熱,顧旭卻猶豫不決,因為他一直記得下午的時候葉榕對他說的話。
她雖沒明說,但意思卻表達的明白,她不想嫁給他。
顧旭不知道她不想嫁給自己的原因,或許,他也沒資格沒立場知道。他只知道,既然人家姑娘不願意,他也沒必要強人所難。
強娶回家,日後幾十年的日子也都不好過。
所以,顧旭自己拒絕:「這門親事,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顧旭當然不會跟自己母親說葉家姑娘不想嫁,他只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或許有更適合的人選。」
顧大夫人當下就有些不高興:「人家姑娘還配不上你了?那你自己說,是想尚公主,還是郡主?」
「兒子不敢。」顧旭知道母親生氣了,於是解釋說,「這葉大姑娘,或許過於嚴厲了些。日後姑嫂相處起來,或許會有嫌隙。」
他想到的是葉榕待葉桃的態度,起初罰抄書沒覺得有什麼,後來葉桃摔跤傷著了,她一上來不是關切安慰,反倒是指責,這讓他有些擔心。
當然,這些顧大夫人都是知道的。
顧大夫人好生說:「她在家中是嫡長女,我聽她娘那意思,也是從小按著大族冢婦的標準培養的。日後做冢婦的人,自然該嚴厲一些的好。我不在,巴不得有個人幫我管教旻兒呢。」
她明白兒子的意思:「你妹妹也不小了,不能成日再貪玩兒,該約束收斂一些。」
顧旭說:「娘若是不好意思跟葉家夫人講,兒子可以替娘去。」
「你混賬!」顧大夫人真生氣了,卻又說不得什麼,只能拿他爹嚇唬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為你當真自己做得了主啊?你敢頂撞為娘,小心回去告訴你爹。」
顧旭還是不想強人所難:「那兒子先退下,娘您再好好考慮考慮。」
說罷,顧旭行了禮便轉身大步走了,顧大夫人連著喊了兩句「忠孝」也沒應,顧大夫人氣死了。
是她先向葉家拋橄欖枝的,如果現在她又去說這親事結不成,葉夫人會怎麼想?所以,顧夫人決定不說,就先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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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旭後面連著兩日沒來莊子上,不過刑氏問起來,顧大夫人倒也應付得過去,只說他軍務繁重,怕是脫不開身。面上這麼回刑氏,私下裡卻又派了人去顧旭所在營地,給他發了最後通牒。
無非就是說,再不來,就要告訴他爹了。
刑氏是通透人,不管顧大夫人怎麼說,她心裡是有自己的想法的。約來莊子上,說是遊玩兒,其實就是相看的。這看都看過了,顧家那邊也沒個準話,不但如此,這顧旭還連著兩日不來。
顧旭的態度,想必是明顯了。
刑氏心涼了一大截。
母女獨處的時候,刑氏便試探女兒的意思:「你對顧家大爺印象如何?」
葉榕也把什麼都看得透,顧旭連著兩日沒來莊子上,想必是把她那日的話聽進去了。
於是葉榕回說:「也就這樣。」
「沒看上?」刑氏繼續小心翼翼問。
這種婚嫁大事,可不得小心翼翼的,動輒一個不小心,就是毀了女兒清譽。
就算最後這門親事成不了,也不能讓外人知道兩家議過親。男方自然沒多大影響,回頭吃苦的還是她閨女。
「嗯,沒看上。」葉榕承認。
刑氏就不明白了:「為什麼?」
葉榕:「就是大家都說他好,可見著了,我也沒覺得多好……還比不上我哥呢。」
一句話,就把刑氏逗樂了。
「蕭兒要是聽到你這句話,還不得臊死。」刑氏自然希望兒子好,但也有自知之明,蕭兒哪能跟顧旭比。
葉榕就不樂意了,皺眉嚴肅說:「怎麼娘也這樣說哥哥?我哥哥年少成名,可不是誰都做得到的。後來只是差了些運氣而已,但我相信,他遲早能高中。」
刑氏覺得女兒有些失態了,又怕是自己說錯了話,又怕女兒因為親事沒論成而受什麼刺激想不開,於是忙一把摟著人說:「蕭兒也是娘的孩子,娘還能巴他不好嗎?娘也相信,蕭兒明年會高中。」
於是葉榕又順著這個話題說:「如今咱們離得近,女兒打算一會兒親自下廚做點好吃的讓人送去。若哥哥吃到女兒親手做的菜,他一定會很開心。哥哥開心了,說不定能多讀下兩本書。」
這個節骨眼,刑氏自然一切順著女兒,就怕婚事不成她受刺激。
「榕兒真是想得周到,娘怎麼就沒想到呢?好,就依你的意思辦。」
葉榕心裡嘆息,雖然她娘性子強了些,但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的。只可惜,她爹什麼都不懂。
葉榕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呆在廚房裡,做了晚餐派人送去書院后,又做了點心湯羹,打算做完再派人送去,給哥哥當夜宵。葉榕一下午都呆在廚房,外面的事情,也都知道,顧旭又來莊上了。
桂圓是知道唐姨娘母女心思的人,所以很是有些不高興:「姑娘呆在廚房裡閉門不出,三姑娘倒是好,一直纏著顧大公子哥哥長哥哥短的。偏顧大公子也不煩她,對她倒是挺有耐心的。姑娘,你倒是說句話,你怎麼想的啊?」
葉榕也沒怎麼想,她就是不想嫁顧旭罷了。
不想聽桂圓嘮叨,葉榕說:「剩下來的活你干,幹完了,送去書院。」
桂圓一肚子話憋在心裡,只能「哦」。
葉榕從廚房走出來,外面天已經黑了。沒想著立即回屋去,就隨便走走。
突然瞧見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速度太快,葉榕沒看得清。沒看得清,葉榕只當自己廚房呆得久眼花了。畢竟是莊子,不安全,葉榕沒敢再繼續一個人走,轉身回了屋子。
屋裡才呆了一會兒,突然蜜餞急匆匆跑了來:「姑娘,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急躁躁的。」
蜜餞一臉凝重:「三姑娘不見了,有人看見……好像被人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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