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寧國府,嚴老夫人看著賈珍的棺槨,想著門口那塊牌匾是不是也得換下來了。
隔壁榮國府沒有換下來,就沒有換下來。
他們寧國府沒有必要等著隔壁榮國府了,賈珍的死,也讓兩府有了裂痕,不可能在像以前那麼好了。
榮國府的人一直在傳賈寶玉克人,嚴老夫人就不相信他們沒有感覺,要是真的沒有感覺就不可能把賈寶玉送到道觀去了。如今,事情變成這副模樣,要他們不去怪榮國府的人也難。
嚴老夫人做不到這一點,真真是做不到。
賈珍是她的兒子,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怕賈珍再不好,活得再艱難,她都希望自己的兒子活著。
嚴老夫人很傷心,榮國府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等寧國府辦完賈珍的喪事之後,賈蓉就上書摘下寧國府的牌匾,直接換成了賈府。
賈蓉要為賈珍守孝,也就不可能出去做事。
秦可卿還沒有懷孕,賈蓉在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跟秦可卿同床,就算同床了,也不能懷孕,不能讓外頭的人看笑話。他們還得講究規矩,在孝期內得守規矩。
這讓秦可卿倒是鬆了一口氣,她一直都沒有懷上孩子,還想著要不要看看身體,吃些葯。
現在還得守孝,那麼他們就得等,那她也有時間找大夫看一看。
秦可卿知道賈敏多年沒有懷孕,後面才懷的,也私下找了賈敏。賈敏吃過很多葯,也不知道什麼葯管用一些,而是把那些藥方子都給了秦可卿,讓秦可卿找大夫看一看。
當秦可卿收到那麼多藥方子的時候,反而不大敢用。
她又想到了秦家的弟弟,養父的老來子,也就那麼一個孩子。就是婦人吃藥吃多了,才有的,可是弟弟的身體並沒有那麼好。
吃藥吃多了,對身體也有傷害。
秦可卿到底沒有盲目服用那些葯,還是找了人大夫看。
「倒是不著急。」當嚴老夫人知道秦可卿找人要調養身子的藥方之後,找來了秦可卿,「還有時間,也別隨意吃那些葯,不見得就好。」
「孫媳便想著這三年好好養一養。」秦可卿道。
「府里本身就子嗣艱難。」嚴老夫人想到了賈珍,「我嫁入府中,過了幾年才生了那麼一個兒子。你小姑姑,也是我老蚌懷珠懷上的。」
嚴老夫人自己經歷過這些事情,便明白,「再有,你夫君的親娘,也是如此,也就只有他這麼一個。」
她跟別的老夫人不一樣,不可能一味的去怪女人。有時候不是女人的錯,而是夫家這邊的人就是如此。
「是,孫媳都知曉。」知曉是一回事,著不著急是另外一回事情,秦可卿嫁進府多年,隔壁的王熙鳳都有兒有女了,而她還沒有孩子。不僅沒有孩子,還得再等上三年,這讓她心裡不是滋味。
也怕等了三年,還沒有那麼容易懷上身孕。
那到時候估計就得給賈蓉納妾了,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讓別的女人的孩子繼承府上的一切。
秦可卿也不例外,她就想早早生下孩子,地位才更加穩固一些。哪怕她的身世有玄機,哪怕賈蓉他們現在還那麼疼寵她,誰知道他們又能疼寵她到什麼時候呢。
賈敬還待在道觀里,賈珍沒了,他還活著,還繼續沉迷煉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就想著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他回去府里也無用。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寧國府變成了賈府,希望能安全一些。
賈蓉也沒有在這個時候說還國庫欠銀的事情,其他家族都沒有還,他哪裡敢隨便還啊,不能成為眾矢之的。
皇宮,皇帝卻想到了戶部欠銀的事情。
這些年來,因為賣了賈迎春種植的藥草,國庫里添了不少銀錢。可這不代表國庫就不缺銀錢,那些人欠國庫的銀錢,也該還了。
皇帝沒有把這一件事情交給太子辦,也沒有交給其他皇子辦,就讓王子騰去了。
這時候,就得看王子騰的能耐了。要是王子騰辦好了,皇帝還能稍微用一用他,要是沒有辦好,那就別繼續當官。
王子騰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讓他去催人還款,而不是選擇一個皇子去做。
即便他知道這一件事情吃力不討好,他還是得去做,哪怕得罪親朋好友,他都得去做。
王子騰首先想到的就是榮國府,王家要還錢,還有家裡的親戚也得先還。榮國府算是欠錢大戶,不管嘉和郡主是不是出自榮國府,榮國府都得還銀錢。
「都備著呢。」賈赦還以為王子騰要說什麼天大的難事呢,原來就是戶部欠銀的事情。
他們榮國府早就已經準備好,只是沒有開口說還而已。
畢竟又不只是榮國府欠了國庫的銀錢,還有其他人家,他們怎麼好第一個開口說還呢。
「這便好。」王子騰本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沒想到榮國府早已經準備好了。
雖然隔壁的寧國府變成了賈府,但是賈蓉之前也按照嚴老夫人的吩咐準備了還戶部的銀錢。那些銀錢早就放在一處,是他們不能動的存在。
當王子騰上門了,賈蓉當然不能說不還。
何況隔壁榮國府都要還了,他們又怎麼可能不還。府里再也經受不住打擊了,再者,賈蓉還得守孝三年,他本身就沒有什麼能耐,要是等三年後,只怕更加不好混。
這戶部的欠銀必須還了,必須得積極配合,給皇帝留下好印象。
那些人知道四大家族的人那麼快就準備好銀錢,一個個都暗罵他們是叛徒。至於史家,史家早就在史湘雲父親去世的時候傾家蕩產還銀錢了,那時候還有各種事情涉及在裡面。
在那些人的眼裡,史家當年還戶部銀錢,那也是迫不得已,情況也不一樣。
而現在,四大家族的其他家族,還戶部欠銀還的快,那麼多銀錢,一下子就拿出來了。這說明他們早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一直沒有還,還準備隨時都可能還。
欠銀錢欠的少的還好,欠的多的就沒有那麼好了。
比如淑妃娘家就沒有那麼好,淑妃娘家當年借了不少銀錢,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三四十萬兩銀錢。
為了推大皇子上去,淑妃和她的母族最近幾年也沒有少花銀錢。要淑妃娘家一下子拿出三四十萬兩的現銀,這很難。
銀票,府庫種的現銀……淑妃的母族也就湊出了十多萬兩銀錢,還得賣掉一些字畫,才好湊夠這些銀錢,這對家裡也算是元氣大傷。
本來為大皇子拉攏關係就要不少銀錢,他們之前還想要招兵買馬,可惜銀錢不夠多,一直都沒有達成願望。
現在還要還戶部的欠銀,這一隻大氣球就更扁了,本來就在漏氣的,現在漏的更多。
大皇子都要哭了,他認為皇帝故意針對他,讓外祖父家裡一下子就得拿出那麼多銀錢來。外祖父沒有那麼多現銀,還想問他借,他哪裡有銀錢借給外祖父家裡啊,他這些年還從外祖父家裡拿銀錢呢。
「皇上。」淑妃燉了湯,去御書房尋找皇帝,想讓皇帝減免一些銀錢。
皇帝沒有見淑妃,任由淑妃在外面叫都沒有用。
這些妃嬪一個個就知道說她們是皇帝的女人,說她們的娘家應該如何如何。
皇帝一點都不喜歡這些人,不懂得好好還銀錢,就只知道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認為自己已經很寬容了,沒有早早讓他們還銀錢,還等到了這個時候。
他原本還想讓那些妃嬪省親的,後來想想還是算了,要是讓那些妃嬪的娘家人大興土木,他確實能讓人從中賺取一些銀錢。可是那些省親別院也太過鋪張浪費,倒不如直接讓他們還戶部欠銀。
還有就是當今天下太平,皇帝大權在握,也就沒有必要通過其他手段削弱他們的實力。
「讓她回去,告訴她,若是她想去冷宮,就跪在外頭吧。」皇帝不可能那麼容易心軟,那些跪不跪都好,他又沒有沒有瞧見別人跪他。
貴妃得知淑妃去御書房外頭跪著的時候,一點都不意外。淑妃就喜歡做這些蠢事,要是皇帝為淑妃減免欠銀了,那麼其他老臣呢。
若是不減其他老臣的,光光減淑妃母族的,不就得讓別人覺得皇帝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等蠢事,也容易讓人心渙散。
貴妃抱著她的波斯貓,她的娘家可沒有欠這麼多銀錢,也沒有必要到皇帝的面前要求減免銀錢。不管家裡有多少銀錢,都得還國庫的。
要貴妃說,那些說是還不起的人家,一定沒有賣掉家中值錢的東西,要是家道中落的,哪怕砸鍋賣鐵,都得還。哪怕一時之間,還不了全部的,那也得讓上位者看到他們還銀錢的誠心。
淑妃這種的舉動,就說明淑妃的母族根本就不想還銀錢。估計還認為淑妃是皇帝的女人,還為皇帝生了一雙兒女,認為皇帝應該減免一些銀錢,甚至不讓他們還銀錢。
「喵。」貴妃看向懷裡的貓。
自打三公主嫁人之後,也就沒有人偷偷摸摸來她的宮殿了。
皇帝偶爾會來她這邊,不過她到底年老色衰了。皇帝過來,也是給她臉面,讓她在後宮的日子好過一些。
「去皇后姐姐那邊看看吧。」貴妃一向敬重皇后,從來沒有想過要當皇后。
她一個無子無女的妃嬪,能當貴妃就已經非常不錯了,就不應該再肖想更多的東西。
人心都是貪婪的,一旦慾望過頭,就容易出事。
貴妃在後宮待了這麼多年,見了那些女子起起伏伏,也知道皇帝多麼敬重嫡妻,多麼重視太子。
到了皇后的宮中,貴妃還說了淑妃的事情。
「三公主已經出嫁,大皇子也已經成親,她如何,倒是無所謂。」皇后道,就淑妃那般瘋癲模樣,皇帝也不可能喜歡淑妃。
早在淑妃設計生下庶長子的時候,皇帝就對淑妃沒有那麼好了。
皇后當年還想著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沒有再淑妃的前頭懷上孩子。後來想想,比淑妃晚懷上孩子也有好處,那就是皇帝不可能再那麼寵著淑妃。
當年,皇帝還是比較喜歡淑妃的,偏偏淑妃鬧出那樣的事情。否則也許淑妃就是了貴妃,而不是排在貴妃的後頭。
「這倒是。」貴妃認可皇后的話,許是淑妃覺得無望了,才總是做出那麼沒腦子的事情,一點都不像是淑妃年輕的時候會做的事情。
淑妃年輕的時候心機可深了,而現在的淑妃更像是一隻拔了牙的老虎,就只知道廝喊,沒有更好的方法。
嘉和郡主府,江秋白過來了。
景寧侯府倒是沒有前戶部多少銀錢,先皇在世時,很多官員都跟國庫借銀錢。景寧侯府自然也得隨大眾,不好不借,要是一文錢都不借的話,容易成為別人攻擊的對象。
於是景寧侯府也借了,只是借的不多而已,也早早準備了銀錢。
「借的少好。」賈迎春聽到江秋白說的話,便覺得景寧侯府做得不錯,太過特立獨行不一定就是好事情。有時候還是得跟著大眾,跟著大眾好過活,要是自己單獨的,就容易遇冷。
「傷不了府里的根底。」江秋白道,「兩萬兩銀錢,不多。」
「是不多。」賈迎春附和,「在尋常人家眼裡,就多了,夠他們活幾輩子的了。」
「確實。」江秋白無法反駁,這些銀錢確實夠普通人家活很多年的。
他就是想讓賈迎春知道,府里沒有傷了元氣,還是有很多銀錢,能養好她。讓她不用擔心府里沒銀錢,不用擔心以後要過苦日子。
「我有很多銀錢!」賈迎春輕笑,「你可以入贅的。」
「可以。」江秋白點頭,入贅不入贅的都好,要是有孩子,那也是他的。
就像那些話本里說的,生男生女都一樣,孩子跟誰姓,也都一樣。
江秋白表示他看了嘉和那麼多的話本,不可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得,他沒有那麼沙豬。
「我們成親之後,可以搬過來住。」江秋白仔細思考,「當天在這邊也可以。」
「別想了。」賈迎春不可能真的讓江秋白入贅,頂多就是兩個人成親之後,讓對方住過來。
在這古代,男子入贅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就算放在現代也一樣,很多入贅到女方家的男子還是被女方的家人瞧不起。
賈迎春就想普普通通嫁人,不想聽到那麼多閑言碎語。
「看來你很關心我。」江秋白目光灼灼地看著賈迎春,「怕我被人笑話嗎?」
「不,只是不想出門的時候,又有跟我說那亂七八糟的話。」賈迎春正色,「比如是不是我強迫你入贅的。」
她不是萬人迷,總有那麼幾個人跟她不對付的,就喜歡說亂七八糟的話。
賈迎春也沒有讓她們佔到便宜,也有說她們。
莊子上,江月這一段時間都在莊子上陪著賈寶玉,她見賈寶玉那麼不開心,自然得安慰一二。
賈寶玉算是明白家裡人為什麼讓他去道觀了,根本就不是為了他好,也不是為了讓他給賈老夫人祈福,分明就是那些人覺得他克著他們了。他們不喜歡他了,認為他是災星,才把他送去道觀。
賈珍死了,那麼他賈寶玉頭頂上的災星名號也就去不掉了。
他不認為自己災星,認為自己銜玉而生,應該是好的才對,事情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
「這是我做的桂花糕,嘗嘗吧。」江月這幾天變著法做好吃的給賈寶玉吃。
「月妹妹。」賈寶玉看著江月臉上的笑容,又看看她受傷的被布抱著的手指。
就是因為他心情不好,月妹妹才總是親自下廚給他做吃的,手指才受的傷。賈寶玉很心疼,他幾次讓月妹妹別親自做了,可是對方還是親自做東西給他吃,說怕他難過吃不下,想著她做的,他能多吃幾口。
「家裡,也就只有比對我這麼好了。」賈寶玉心酸,那些人都不再那麼疼他,就連老祖宗都不管他。
他以後都不能再回去榮國府,那些奴僕都說了,他以後不是繼續住在莊子上,就是從家裡分出來。
賈寶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被二房分出來,在他心裡,父母那麼疼寵他,兄長又遠在他方,就只有他陪著父母了。那麼他就該繼承二房,陪伴著父母,不跟他們分開。
「我在。」江月堅定地道,「寶玉哥哥,不用怕。」
江月抓起賈寶玉的手,她這幾天沒少做這樣的事情。賈寶玉一個男子還總是這麼傷心來傷心去的,真沒有意思。
「莊子沒有那麼好。」賈寶玉不想在這邊長住,就想小住一段時間回去。可惜現在不能回去,就算他回去了,他也進不去。
前兩天,江月就陪著賈寶玉回去榮國府,結果府里的人沒有讓他進去,而是讓他去莊子。江月故意陪著賈寶玉回去,就是要讓他死心,讓他知道榮國府的人已經放棄他了,他不可能再是賈老夫人的心肝肉。
要是變化,二房的人態度變化最大,王夫人還能理解,因為王夫人早年就不喜歡賈寶玉,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賈政呢,他之前不知道賈寶玉是含著石頭出生的,還對賈寶玉抱有期望那麼多年,誰成想說變就變。
江月再一次看向賈寶玉,說到底還是賈寶玉沒有用。要是賈寶玉用功讀書,要是他功課好的話,那麼賈政就不可能一下子就翻臉無情。至少會想賈寶玉以後是不是有大出息,而賈政沒少問賈寶玉功課的,也知道他不用心讀書,原本就沒少失望,現在就更加失望。
「只要寶玉哥哥在這邊,好不好都無所謂。」江月又深情地看著賈寶玉,這個人是血獸,要用來煉丹的,她也有得到丹藥,一切為了修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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