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莫婉這個正主來了,眾位夫人們不好再講人家的閑話,彼此重新落座,河陽侯夫人執起酒杯,對著她說道:「我們正說到前些日子的科考,聽說這回東郡侯也下場了,先預祝侯爺金榜題名。」
莫婉笑著回道:「借夫人吉言。」
她回敬河陽侯夫人一杯,又給其他夫人們也敬了一杯酒,在場有幾位夫人和莫婉不太熟悉,此時見她不卑不亢,有禮有節,果真跟傳聞里一樣,是個聰明能幹的孩子。
上次一別,這還是崔世君頭一回再遇到莫婉,她二人心照不宣,相見后別的話都不說,只聊了些家長里短的閑事,崔世君看她穿著一身簇新的衣裙,頭上戴得簪環也都是新打的樣式,便道:「姑娘一向是個忙人,今日倒有空閑出來遊玩。」
莫婉笑道:「一年就這麼幾日的好春光,屋裡的丫頭們前兩日一直攛掇著要我出門看桃花,因此空出這一日,帶著家人來賞春,哪知這麼巧,竟也遇到你們。」
前些時科考結束,如今就等著放榜,莫婉雖說盼望弟弟中榜,不過這科舉之事,盡人事聽天命即可,這些時日天氣好,各府的女眷們都出城踏青,莫婉也便帶了一眾的丫鬟婆子來看花。
說了幾句閑話,旁邊有個夫人看著莫婉,她問道:「莫姑娘,東郡侯今年有十五六歲了吧,不知想找個什麼樣子的意中人?」
近來莫婉心頭第一要緊的事,就是給弟弟找個媳婦兒,她微微一笑,看著那夫人說道:「我正為這事發愁,各位夫人們要是有好人選,可千萬不要藏私。」
俗話說長姐如母,先前均哥兒總說要學業為重,那時她想著他還年少,把心思放在讀書上也是正理,而今他都這麼大了,眼看跟他同歲的世家公子都已開始說親,莫婉看在眼裡,也不禁開始留意起身邊的好姑娘,此次無論他考不考得中,莫婉都要給他說一門親事。
河陽侯夫人笑道:「你不用急,東郡侯年少有為,等他高中,只怕你府上的門檻都要被崔姑姑踏平。」
她的話逗得眾人笑了起來,被點到名的崔世君不慌不忙的抬起頭,她說道:「那再好不過,到時還請夫人們多多照顧我的生意。」
河陽侯夫人指著她,笑罵:「你瞧瞧你,一雙眼睛都鑽到錢眼兒里去了。」
崔世君給河陽侯夫人斟了一杯酒,嘴裡說道:「夫人,我這雙眼睛不光認得錢,看人也是極準的,諸位夫人有嫁女娶媳的差事,儘管交給我,必定是錯不了的。」
眾人越發捧腹大笑,就連莫婉也笑了,就在她們說笑之時,只見一連幾乘馬車駛了過來,河陽侯夫人奇道:「這又是哪家,怎麼都挑著今日出城?」
崔世君細細辨認一番,她道:「這馬車我看著像是壽安侯府上的。」
河陽侯夫人聽說是壽安侯府,撇了撇嘴,沒有吭聲。
馬車駛過來后,沒有再往前行,就停在她們不遠處,隨後,車簾被打起,坐在車裡的婦人果然就是壽安侯夫人。
壽安侯夫人探頭看到河陽侯夫人她們在此玩樂,扶著婆子的手下車,她還沒走近,已經揚聲說道:「真是巧了,你們都在這裡呢。」
今日賞花的局,是河陽侯夫人湊起來的,她看了壽安侯夫人一眼,淡淡的回著:「可不是巧了么,難得碰見你呢。」
河陽侯夫人和壽安侯夫人向來有些不對盤,來的幾個夫人們都心知肚明,是以誰也沒有接話,壽安侯夫人的目光又落在崔世君和莫婉身上,她揚了一下眉梢,說道:「莫姑娘和崔姑姑也在?」
近來,京中流傳崔世君要給莫婉和寧國侯做媒,因此這會兒看到她二人,壽安侯夫人自以為前些日子的傳言猜對了,還不等她倆回話,壽安侯夫人莫名笑了幾聲,又道:「最近崔姑姑和莫姑娘倒是走得近。」
別人都聽出她的話外之音,崔世君自是也聽出來了,她裝作不知,笑著說道:「侯夫人說笑了,這全是夫人和姑娘們抬舉,出城賞花也不忘叫上我。」
莫婉和壽安侯夫人見得不多,不過侯夫人的名聲她還是聽說過的,因她家出了一位德嬪娘娘,故此壽安侯府的人,個個自視甚高,但凡比她府上差一等的人家,壽安侯夫人輕易不會主動搭理。
莫婉最怕跟她這樣的世家夫人打交道,她也當作聽不懂壽安侯夫人話里的意思,虛應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壽安侯夫人鬧了個沒趣,嘴裡輕輕哼了一聲,轉頭望著河陽侯夫人,說道:「我們來遲了,沒佔到賞花的好地方,你們這裡還算寬敞,不如大家聚在一起,人多還熱鬧一些。」
她這話都說出口了,河陽侯夫人只得回道:「要是不嫌擠,你們就來吧。」
壽安侯夫人笑著謝她邀請,招呼著僕婦們把東西從車上搬下來,她府里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丫頭婆子們重新鋪了毯子,果品點心也滿滿擺了一地,崔世君粗略一看,不算各個府裡帶來的下人,光是大大小小的主子們就有二三十人。
人多口雜,到處都是嘰嘰喳喳的說笑聲,饒是崔世君好耐心,也禁不住一陣頭疼,就在這時,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崔世君回頭一看,是莫婉。
想必莫婉跟她一樣,想找個人少的地方躲清閑,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們到前面去走一走。」
崔世君點頭,她隨著莫婉悄悄離開,兩人只帶了貼身服侍的丫鬟,沿著桃花林往前走,待到離人群遠了,莫婉舒了一口氣,抱怨道:「花沒賞到,凈看人去了。」
崔世君抿唇一笑,說道:「你若嫌鬧騰,前面有個草亭,我叫阿杏去拿茶,咱們一邊吃茶一邊賞花,豈不清靜。」
莫婉拍手贊道:「這主意好。」
她們打發丫鬟去取茶和點心,而後兩人漫步桃林,春光溫暖,又遠離眾人,崔世君望著莫婉,問道:「這回見到你,我看你臉上恍惚帶著愁色,莫非還在為寧國侯求親之事煩惱?」
崔世君心細如髮,早就發覺莫婉雖和她們一同遊玩,興緻卻並不高,這才避開旁人,私下出聲詢問。
莫婉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還不是因為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
原來,自從科考過後,莫少均成日悶悶不樂,莫婉疑心他是考場失利,這倒也罷,畢竟他是頭一回下場,沒考好下回再用功便是,近些日子,莫少均每日早出晚歸,莫婉想著他心裡不痛快,隨他在外頭散心,誰知他卻越發不像話,前幾日,不知哪個狐朋狗友,勾著他到煙花柳巷喝花酒,莫婉得知后,險些氣個半死,當即拿住他的小廝,打的打罰的罰,就連莫少均這個堂堂的東郡侯,也被莫婉揪到祖宗靈位前跪了一夜。
崔世君聽了她的煩惱,笑道:「侯爺心裡不自在,尋些樂子也實屬正常,姑娘好生教導,切莫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莫婉搖著頭,她道:「我知道,爺們兒大了,自然跟小時候不同,可你說那地方腌臢不腌臢?虧他也敢做這種下流事。」
說到氣處,莫婉一雙柳眉倒豎,崔世君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慰了她兩句,莫婉又道:「今日出門,他也跟著來了,剛一到地方,就帶著小廝不見人影,如今他這心是越來越野了。」
崔世君比莫婉大幾歲,她又時常在外走動,見得自然也多,城裡這些世家公子們在外面喝花酒,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便是莫少均,他的心思她也多少能猜出幾分,她笑著說道:「侯爺大了,外頭有他自己的應酬,說句不恰當的話,姑娘把里裡外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東郡侯府還要他這個侯爺做什麼呢。」
崔世君說的話叫莫婉一楞,她微微皺著眉,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的說道:「姑姑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莫婉臉上的嗔色漸漸消去,她握著崔世君的手,說道:「好姑姑,我這弟弟的親事,你可千萬要幫忙。」
「放心,包在我身上。」崔世君打著包票,東郡侯年少有為,想結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並非難事,不過眼前的莫婉卻不能再耽誤下去,她道:「姑娘呢?那日我說要姑娘好好想一想,如今你心裡可拿定了主意?」
莫婉怔了一下,她眼皮半垂,沉默不語。
不知不覺,兩人已走到草亭,崔世君見她不作聲,也不再說話,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不到片刻,阿杏等人拿來茶和點頭,崔世君使了一個眼色,阿杏拉著莫婉的丫鬟到不遠處去摘花,亭子里只剩崔世君和莫婉二人。
崔世君給莫婉倒了一杯茶,她道:「莫姑娘,恕我多嘴,你為莫家誤了青春,甚至甘願終生不嫁,這對東郡侯何嘗不是一種負擔呢?」
莫婉張了張嘴,她正要說話,崔世君按住的她手,說道:「姑娘,你請聽我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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