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 20 章

從老姑姑的屋裡出來,入眼就是天邊一輪高懸的明月,春夜帶著一絲涼意,崔世君穿得少,她微微打了一個寒顫,身旁的崔世柔扭頭看了她一眼,挽住她的手臂,姐妹兩人挨在一起,攜手往後院走去。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阿杏在前面打著燈籠,她正要先送崔世柔回房,崔世君說道:「今晚二姑娘睡我房裡。」

崔世柔不滿的皺著眉頭,她說:「我何時說要跟你一起睡了?」

崔世君抿嘴一笑,說道:「我想和你說說貼已話,你就當陪我。」

崔世柔斜眼瞪著崔世君,月光下,崔世君笑眯眯的回望著她,惹得崔世柔沒了脾氣,她到底沒再反對,默默的跟著她一起往前走。

阿杏提著燈籠送她們姐妹二人進屋,便到廚下去打洗漱水,崔世柔換了鞋子,她伸了一個懶腰,躺在美人榻上,榻上搭著一條絨毯,是產自俄羅斯國的上等貨,她摸著絨毯,嘴裡說道:「小時候,我最不服氣的就是你,都是崔家的女兒,我和世雅擠在前面的那間廂房,每月的月例就那麼幾個錢,想要買件好看的首飾,還得攢上一年半載,你呢,單獨住一間院子,常常有新衣裳,甚至專門買了小丫頭來伺候你。」

崔世君耳中聽著妹妹的抱怨,她不言不語,只是笑了笑,對著鏡子取下頭上的簪環,崔世柔望著崔世君,她的身影在燈下顯得有些瘦弱,那年她穿著紅衣出嫁,回頭張望時,她悄悄掀起蓋頭的一角,看到她大姐站在門口送她,那時她似乎還沒這麼瘦。

崔世君摘下耳環,仔細的放回首飾匣里,隨口說了一句:「所以你就時時跟我掐尖兒要強?」

想起姊妹之間的那些往事,崔世柔也笑自己任性,她又道:「後來我嫁人了,心想再也不用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你爭風吃醋,可是真等我到別人家去了,又開始想念起你的各種好處。」

崔世君轉頭望著崔世柔,她慢慢走到崔世柔面前,低頭問道:「你和盛容吵架了?」

話音剛落,崔世柔眼裡忽然開始落淚,她二話不說,伸手抱住崔世君的腰身,哽咽著說道:「大姐,我要跟陳盛容和離。」

她哭得傷心,眼淚簌簌往下落,崔世君不禁十分錯愕,她二妹的這個相公,是她自己親自相中的,這幾年,崔世柔雖說始終沒能生個一男半女,陳盛容待她還是全心全意,如今這才幾日不見,竟要鬧到和離的地步?

崔世柔在人前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許是忍了很久,當她跟崔世君說出要和離的話,眼淚再也止不住,端著水盆進來的阿杏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她楞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著自家姑娘。

崔世君朝著她擺了擺手,阿杏放下水盆,輕手輕腳的退下。

屋子裡只剩下崔世柔的哭聲,崔世君坐在她身旁,直到她的哭聲漸漸小了,方才出聲問道:「這事你沒跟爹和姨娘說吧?」

崔世柔搖頭,當日哭著鬧著要嫁給陳盛容,現今要和離了,她哪裡還有臉跟她爹說呢,再說老姑姑身子不好,叫她知道了,豈不是讓她憂心。

崔世君起身擰了一塊手帕給崔世柔擦臉,她神色鎮靜,問道:「還是因為孩子?你想和離,盛容是什麼意思呢?」

崔世柔低聲說道:「他不願和離。」

她和陳盛容很小就認識,那時陳盛容去學堂,總會特意繞遠路從她們家巷口經過,而崔世柔也常常找各種理由等在門口,就只為遠遠看他兩眼,再後來陳盛容下了學,接管起自家的糧鋪,每回崔家的米吃完了,崔世柔都搶著攬下差事,兩人一來二去漸漸熟識,等到崔世柔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她已經非陳盛容不嫁。

當時崔世君剛剛接管崔家沒多久,崔海正對這個出身商賈的女婿不大滿意,陳家爹娘也看不上崔世柔這樣作風大膽的兒媳,只是架不住陳盛容和崔世柔情投意合,崔陳兩家磨不過他二人,只得答應這門婚事。

小兩口成親后,也曾蜜裡調油過了幾年,誰知崔世柔嫁過門,遲遲沒有懷孕,陳父陳母自是不樂意,早幾年就開始嚷著要給兒子納妾,不過一直被陳盛容婉拒,這兩年二老越發不滿,立意逼著陳盛容傳宗接代,夾在二老和崔世柔中間的陳盛容左右為難,誰也不想開罪。

崔世君看著妹妹,她緩緩說道:「婚姻大事非同兒戲,你說要和離是認真的?」

崔世柔似乎早就猜到她會說什麼話,她轉過身背對崔世君,眼眶含淚說道:「你若是要勸我,就趁早免了吧,我是決計不會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崔世君頓住了,她二妹性情剛烈,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此時看她仍是如此倔強,崔世君也便沉默不語,崔世柔帶著哭腔又道:「聽說連人選都找好了,還聽說是個溫婉嫻淑的姑娘,興許再過個不久,就能為陳家添丁進口,到時陳家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崔世君聽著她的嗚咽聲,只覺得心頭酸疼,她嘆了一口氣,和崔世柔背靠背,輕聲說道:「我不是要勸你,只不過怕你草率做了決定,日後會後悔。」

「我決不後悔,當年說好要不離不棄,白頭到老,是他先違背諾言,與其這樣,還不如我先放手!」崔世柔恨聲說道。

崔世君回頭,她雙手按著崔世柔的肩頭,想寬慰她,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這個時候,崔家長姐的身份似乎也不中用了。

這一夜,崔世君整晚未曾合眼,等到天亮時她才迷迷糊糊睡著,醒來時,身旁的崔世柔已經不見了,崔世君挑起床縵一看,窗外明晃晃的,她頓時清醒過來,嘴裡喊著阿杏的名字,一連叫了幾聲,阿杏披著外衣,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姑娘,我睡迷糊了。」阿杏哭喪著臉,她和崔世君一樣,也起遲了。

崔世君問道:「二姑娘呢?」

阿杏搖著頭,她昨夜睡得沉,連二姑娘何時走的。

崔世君下床,她道:「還不快去打水來。」

今日她得去一趟寧國府,再則孫寡婦那事也是懸在她心頭的一樁大事,就算管不了,也需得告訴衙門裡一聲,另外還有她二妹與婆家的矛盾,一時之間,所有的事情趕到一處,壓得崔世君有些胸悶。

沒過多久,阿杏端著水進來了,她悄悄看了崔世君一眼,說道:「二姑娘梳洗過了,這會兒正在和姨娘說話。」

崔世君默默點頭,她換好衣裳,便開始梳頭洗臉,直等穿戴整齊,便往前院去了。

一大清早,家人都早早起了,崔世君倒成最後一個,家裡的眾人都在等她用早飯,害得崔世君有些難為情,她走進正廳,說道:「你們用飯便是,等著我做甚麼,看耽誤了安哥兒上學。」

□□回看崔世君,恭敬的說道:「大姐,學堂今日放假。」

徐姨娘和崔世柔服侍完崔老姑姑吃完葯,她二人剛進屋,就聽到崔世君這話,崔世柔說道:「爹說了,這些日子你忙得很,今早既是起遲了,索性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早飯。」

說話時,崔福家的和廚娘翠姨已把早飯端上桌,崔世君推著她爹崔海正的輪椅來到飯桌前,開口說道:「天氣暖和,等老姑姑身子好了,我們也到郊外去散散心。」

崔海正心知崔世君整日有忙不完的事,於是笑道:「只怕到時桃花也該謝了。」

「桃花謝了,還能看梨花。」崔世君回道。

崔世柔接過廚娘手裡的早飯放到桌上,她看了她爹和大姐一眼,嘴裡催促著說道:「什麼桃花梨花也比不上肚子重要,快吃飯吧,我早就餓了。」

家裡幾人圍著桌子坐下,早飯很簡單,小米粥和包子,還有攤好的雞蛋餅,崔世君吃了兩口,她看到守在門口的崔福家的,喊她進來,說道:「等會兒你和翠姨去二姑爺家,把二姑娘常穿的衣裳收拾幾件回來,就說老姑姑病了,留二姑娘在家裡伺候幾日。」

徐姨娘疑惑的看著她,老姑姑雖病著,也不缺人照顧,不過她見二姑娘並未說話,也便沒有插嘴,倒是一旁的崔海正說道:「家裡有你姨娘,世柔都是嫁出去的姑娘,哪裡用得著她來伺候老姑姑,叫旁人聽到了,只會挑咱們家的理。」

崔世柔拿著筷子的手停頓下來,她兩眼望著崔世君,咬著嘴唇不吭聲。崔世君給自己舀了一碗粥,不緊不慢的說道:「誰敢挑理,讓他們來我面前說。」

說完,她想了一下,又對崔福家的說道:「你託人再給三姑娘帶話,讓三姑娘和三姑爺帶著小元宵來看看老姑姑,她住得遠,怕是還不知道老姑姑病了。」

崔福家的嘴裡答應著,便退了下去,崔海正見她不聽,也沒多想,一家人安靜下來,吃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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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媒崔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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