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
林寧兒回來的時候,只見落春院大門四敞,辛嬤嬤正跪坐在地上,哭喪著臉。在她一旁看著的是她三姐身邊的趙嬤嬤。
「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林寧兒問道。
辛嬤嬤一看來人是林寧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去了:「四姑娘,您可算是回來了,三姑娘剛剛聽見您出去了,非說您去會情郎了。已經帶著丫鬟去夫人的院子了。」
林寧兒微微蹙了蹙眉,她不過是走了片刻的功夫,她這個素來討厭她的三姐竟然已經去告狀了。而且,用的還是「會情郎」這種惡毒的說辭。她一直都知道,她這個三姐最在意的事情便是親事。是以,總是想要壓過她,以求獲得一門好親事。而前世,侯府的那門糟心的親事也的確是越過了三姐姐,直接選中了她。
趙嬤嬤見林寧兒回來了,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呦,四姑娘這是去哪裡了,怎麼這身打扮啊?莫不是真的去會情郎了?」
侍郎府一共有四個姑娘,落春院住的全都是庶女,分別是大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大姑娘已經出嫁,如今只剩下三姑娘和四姑娘了。
侍郎府的庶女們向來不得寵,所以在這裡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們便不怎麼上心。而這不得寵中,要分個高下的話,那麼林寧兒就是排在最後的那個了。
是以,趙嬤嬤這樣一個婆子也敢諷刺她。
要是以往,聽到趙嬤嬤如此說,林寧兒定然哭出來了。只是,出嫁后的那幾年後宅生活,早已經改變了一個人的性子。而且,林寧兒知道自己的親爹另有其人,那人還是大寧朝皇上唯一的一位弟弟,心境也變得不同了。
因此,林寧兒並沒有理會趙嬤嬤的譏諷。如若三姐姐不說她去會情郎了,她就推說自己去散散步了也行,頂多被母親訓斥幾句。可三姐姐已經說她去會情郎了,她再說自己去散步了,反而會坐實了三姐姐的話。不管最後能否抓住那個所謂的「情郎」,總歸,她的名聲是毀了。
暗自算了算離開的時間,看著一臉喪的辛嬤嬤,林寧兒冷靜的問道:「我出去這件事情有幾個人看到了?」
辛嬤嬤心情很糟糕,她覺得今日她又要受到責罰了,聽了林寧兒的話,微微抬起頭來,思考了一下,說道:「三姑娘,釵環,還有趙嬤嬤。」
「院子里的其他人呢?」
「在後罩房,剛剛似乎已經有人起身了,但還沒出來。」
聽了這話,林寧兒微微一笑,立馬換了說辭:「嬤嬤,我何時出去過,三姐姐這不是冤枉人么?」
說完,便要進去。
趙嬤嬤愣了一下,連忙攔住了林寧兒:「四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寧兒沖著趙嬤嬤眨了眨眼,微抬下巴,用漂亮的眼睛盯著趙嬤嬤看,反問:「嬤嬤這是何意?我今日好端端的在屋內睡著,你和三姐姐卻冤枉我出門會情郎了。莫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吧?」
說完,便繞過趙嬤嬤,快速的往房間走去。
趙嬤嬤剛要上前阻攔,卻被辛嬤嬤攔住了。
要說剛剛不明白,這會兒辛嬤嬤也反應過來了。是啊,只要四姑娘回來了,一切都好說。反正只有三姑娘、釵環和趙嬤嬤看到小姐出去了,她們只要咬緊牙關不認就是了。
總歸三姑娘平日里也喜歡欺負他們家姑娘。
只是在心底,辛嬤嬤也著實感覺到了詫異。尤其是她們家姑娘對著趙嬤嬤說的那幾句話,真真是厲害,跟從前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她們家這個姑娘,她是從小看到大的,向來是個柔順而又軟弱的性子,膽小怕事。今日怎麼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厲害得緊。
辛嬤嬤好吃懶做,待在林寧兒的身邊,每天划水過日子,心寬得很,身子微胖。而趙嬤嬤卻是個清瘦的,掙脫了許久也沒能掙脫開。
「四姑娘,你出來,你出來!」趙嬤嬤只能大聲的吼道。
林寧兒卻是理都不理她,迅速的換下來衣裳,躺床上去了。
過了約摸一刻鐘左右,外面來了一群人。府中住在後罩房的那些下人們,也紛紛起來了。
辛嬤嬤見狀,忙大聲嚷嚷:「趙嬤嬤,你這是做什麼,四姑娘好端端的在屋裡睡著覺,你想闖進去做什麼?」
晚上,林蔭兒剛剛入睡,便聽到了院子里的動靜。及至釵環過來說自家那個膽小的四妹妹帶著丫鬟出門去了,還有些不信。等到她起來去林寧兒房裡看了看,才相信了。
頓時就興奮起來,要把此事報給嫡母。只要這件事情坐實了,別管四妹妹長得有多漂亮,她的親事定然就會排在後面了。
然而,嫡母卻並沒有立時相信她的話,而是讓身邊的程嬤嬤跟過來看看。
看著院子里嘈嘈雜雜的樣子,林蔭兒蹙了蹙眉,瞪了一眼辛嬤嬤:「嬤嬤這是在做什麼,莫不是眼見著把四妹妹放出去了,事情敗落了,故意搞這些事情來開脫自己的罪行吧?」
辛嬤嬤聽到這句話,立馬把趙嬤嬤放開了。轉頭看向來勢洶洶的一群人,絲毫不懼,臉上甚至帶起了一絲笑意。小眼微眯,臉上的肉顫了顫。
「三姑娘這是說的哪裡話,四姑娘好生在屋裡睡著,這老婆子非要闖進去打擾四姑娘休息,所以老奴才拉住她的。」
見辛嬤嬤黑白顛倒,林蔭兒冷笑出聲:「四妹妹在房裡?你莫不是在說笑吧?剛剛我親眼見著她出去了,這會兒怎麼可能還在房裡。」
說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程嬤嬤,客氣的道:「嬤嬤,你莫要被辛嬤嬤給騙了。」
程嬤嬤覷了一眼一臉奉承的辛嬤嬤,嘴角微勾:「三姑娘放心,這個老東西是個什麼性子老奴清楚得很,斷然不會信了她的話。」
林蔭兒放心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了辛嬤嬤:「既然母親身邊的人都過來了,辛嬤嬤,我看你還是如實招來吧,這麼晚了,四妹妹究竟去了哪裡?」
辛嬤嬤一臉不明白林蔭兒話里意思的模樣,無辜賴皮的道:「三姑娘,老奴剛剛不是說了么,四姑娘好端端的在房裡睡著呢,何曾出去過?」
趙嬤嬤著急的不得了,這會兒終於插上話了:「三姑娘,不好了,剛剛四姑娘從外面回來了!」
「你說什麼?」林蔭兒震驚的問道。
話音剛落,只聽身後的房門打開了,一個長相俏麗,微微打著哈欠,慵懶的聲音說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林蔭兒頓時轉過身去,一臉震驚的看著披著外衣,站在門口的林寧兒。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剛剛明明出去了!」林蔭兒語無倫次的道,想到趙嬤嬤的話,立馬道,「不對,你這是從外面回來了?」
林寧兒一臉茫然的看著林蔭兒,如往常一般,獃獃的看著林蔭兒:「啊?三姐姐這是什麼意思,我何時出去過?」
程嬤嬤看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耐煩的看向了林蔭兒:「三姑娘,這是怎麼回事,你剛剛不是說四姑娘出去了么?」
林蔭兒心裡咯噔一下,看向了程嬤嬤:「嬤嬤,我剛剛去四妹妹房間看過,她分明已經出去了。你問問釵環,問問趙嬤嬤,她們都可以作證!」
釵環和趙嬤嬤立馬說自己看到了。
然而,程嬤嬤卻還是有些質疑,畢竟,這兩個人都是三姑娘身邊的人。這也是林夫人沒過來的原因,以她對四姑娘的了解,料她斷然做不出來半夜出府的事情,這事兒多半有隱情。所以,她才派了程嬤嬤先過來一探究竟。
「四姑娘,你今晚真的沒有出門嗎?」程嬤嬤看著林寧兒認真的問道。
林寧兒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蔭兒,隨後搖了搖頭:「沒……沒有,我剛剛醒過來,不明白三姐姐到底是何意。」
「你!」林蔭兒紅著臉指著林寧兒,「四妹妹,姐姐不知,你何時學會撒謊了?我剛剛來的時候你和這個丫鬟明明不在屋內,這會兒卻又不承認了?」
林寧兒連忙躲到了吟綠的身後,弱弱的說道:「我沒有,三姐姐,你別害我。」
「我害你?!我為什麼要害你,害你能有什麼好處不成?你快告訴三姐,你剛剛到底去了哪裡?」林蔭兒誘導的問道。
林寧兒卻是漸漸紅了眼眶,一句話也不多說。
林蔭兒見狀,更加氣悶。
程嬤嬤想到夫人那邊還要回話,見這邊沒什麼事情了,便不欲多留。
事情還未說清楚,林蔭兒卻不想程嬤嬤就這樣離開。
程嬤嬤道:「有什麼話三姑娘明早請安的時候說給夫人聽吧。這麼晚了,夫人還等著老奴回話呢。」
說完,看了一眼趙嬤嬤和辛嬤嬤:「你們兩個人好生看著院子,萬不能把家裡的姑娘看丟了。」說這話時,看了一眼林寧兒的方向。
等程嬤嬤走了,林蔭兒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寧兒,威脅道:「四妹妹,好手段,我從前還只當你是個軟的,竟然被你矇騙了!你莫要得意,等明早母親面前,我看你還能狡辯什麼!」
林寧兒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林蔭兒:「三姐姐說什麼呢,妹妹聽不懂。」
「你!哼!早晚有一天我會抓到那個跟你私會的男人,看你到時候還有什麼借口!」說完,林蔭兒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寧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林蔭兒消失的背影,林寧兒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示意吟綠把門關上了。
重新洗漱了一番之後,林寧兒再次躺回了床上。本以為睡不著的,沒想到沾枕頭就入眠了。
第二日,原本睡得很沉的林寧兒卻在吟綠起身的那一刻醒了過來。坐起身來,看著周遭的環境,終是放心下來。眼睛里迸發出來歡愉的色彩,嘴角浮現出來一個淺淺的笑容。
「我的好姑娘,您竟然還能笑出聲來,一會兒去夫人房裡還不知要怎麼罰您呢。」吟綠見自家小姐輕鬆的模樣,忍不住有些犯愁。她昨夜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睡得並不安穩。她原以為以自家小姐膽小的性子,定然也會輾轉反側,沒成想,卻是睡得很香。
林寧兒看了一眼滿眼擔憂的吟綠,笑著道:「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一口咬定昨夜沒出去便是了。」
看著林寧兒自信的模樣,吟綠愣了愣。從昨晚她就覺得,他們家小姐,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在東昌侯府的那幾年早就改變了林寧兒的性子,她跟從前自是不一樣了。如今重活一世,整個人也沉靜了許多。
收拾妥當之後,林寧兒帶著吟綠出了門。
剛打開門,便看到林蔭兒帶著釵環走了過來。
「哼!看你一會兒還怎麼狡辯!」林蔭兒冷笑一聲說道。雖然昨晚程嬤嬤沒有懲罰林寧兒,但整個侍郎府誰不知道,夫人最不喜林寧兒這個庶女。
林寧兒笑了笑,並未理會林蔭兒,垂著頭,跟著她一起出了落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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