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孤女
盧玉蘭則看中了另一件成衣,那是一件鵝黃色綉曇花的對襟褂子,暖系的色調配上大朵的白花,美得低調秀雅。
太後生辰那日,盧玉蘭和明心郡主便穿上米朵做的衣裳參加了宮裡的壽宴。
有她二人在壽宴上不遺餘力的替米朵做宣傳,加上太后很中意米朵所繡的那兩幅雙面綉,米朵的繡衣坊一下子就打出了名氣。
繡衣坊的生意好起來以後,陶氏又將米朵的婚事擺上了日程,剛好侯夫人和老太太也有意給米朵說親,很快就挑出了好幾個人選來。
這件事情給了米朵一個搬出侯府的契機,她很快的選好了住宅,第二天就從侯府搬了出去。這樣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讓陶氏徹底不敢再提婚事,覺得姑娘大了,已經不是她能勸說的了。
米朵解決了後顧之憂后,一心撲在繡衣坊上,想讓它與前世的玉容閣一樣,名揚天下。
三年以後,繡衣坊徹底在京中站穩了腳跟,不僅推出來的成衣大受歡迎,就是米朵所綉出來的雙面綉也供不應求。
但是距離名揚天下還有一定的距離。
米朵就在這個時候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將雙面全異綉研究出來,一旦自己能綉制出一幅雙面全異綉,肯定能讓繡衣坊的名聲大噪。
米朵想清楚以後,就將繡衣坊交給陶氏全權打理,平日里只接幾個老熟人的單子,將餘下來的時間全部用來研究雙面全異綉。
有的時候遇到問題,她便去和沈娘子商量。
沈娘子的蕊香園也越開越好,其名聲雖不及米朵的繡衣坊大,但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
兩人為著雙面全異繡的事,常常聚在一起探討,有時候為了一種針法的使用兩人要實踐上好幾次,才確定下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兩人長時間的鑽研,終於讓她們摸出了一點頭緒。
可是兩人在綉制的時候,沈娘子卻因為綉技沒有達到非常嫻熟的地步,有一種針法始終掌握不了。
米朵則靠著服用靈泉水后越發靈敏的手指和強大的記憶力,終於在某天成功解決了一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然後花了半個月時間,成功綉出來一件小幅的雙面全異綉。
這幅雙面全異綉,米朵並沒有將它擺在店裡,而是打算將它送給盧玉蘭。
此時盧玉蘭已經有了兩個嫡子傍身,世子李泰雖然不甚喜歡她,但也會給她應有的尊重。她現在在府里的地位很穩固,加上又深得太后喜歡,就是安王妃現在也大不敢為難她。
那位庄姑娘雖已在安王妃的授意下進了府,但是世子李泰既不碰她,也不給她應有的名分,雖然有安王妃照拂,但也幾乎成了府里的笑話。
所以盧玉蘭的日子現在過得特別舒心,米朵給她下了帖子,她半個時辰后就坐車過來了。
當看到雙面全異繡的瞬間,盧玉蘭的眼睛都亮了。
太后的壽辰,她幾乎每年都會送一幅米朵繡的雙面異色綉,可是繡的再好,時間久了,人們也就看的稀鬆平常了。
何況,會綉雙面異色繡的綉娘雖然少,但卻並不只米朵一人,但是這雙面全異綉就不一樣了。
盧玉蘭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有預感,若是將這幅雙面全異綉送給太后,她老人家一定會鳳顏大悅。
米朵看出了盧玉蘭的心思,她直接了當的說道:「這幅綉品是我送給你的。我希望你暫時不要當做禮物送給他人。」
「這是為何?」
米朵微微笑道:「這雙面全異綉我還沒有完全掌握,所以我想到各地走一走,拜訪一下各地的名師。這幅雙面全異綉當做是我給的報酬,希望你能在我離開的時候,抽空照看一下店裡。」
聽米朵說她還未真正掌握雙面全異綉,還要到各地拜訪拜師,盧玉蘭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幅雙面全異綉,疑惑的說道:「可是在我看來,這幅雙面全異綉繡的很好啊!」
米朵道:「可是在行家看來,這幅雙面全異綉還是有一些缺陷的。有些線頭處理的不夠好,還有一些針跡也露了出來。而且以我目前的水平,只能綉這樣篇幅的雙面全異綉,再大的就不行了。所以我才讓你自己珍藏,不要讓別人知道。」
盧玉蘭點頭道:「你說的話我懂了。不過你這一去要走多久啊?」
米朵道:「不知道。也許是一兩年,也許是三五年,不過不管多久,我總之是要回來的。畢竟繡衣坊在這裡,我總不能放著它一直不管。」
盧玉蘭有些不舍:「你這一走,我可就有好幾年穿不上你做的衣裳了。」
米朵道:「其實繡衣坊其他的綉娘已經得了我的真髓,做出的衣裳不比我做的差。」
話是這麼說,可在盧玉蘭看來,其他綉娘們的手藝始終是差了那麼一些,她便再三叮囑米朵要早去早回。
等送走盧玉蘭,天色已經不早了。
米朵又在店裡交代了一下,等她出來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
她正要扶著丫鬟的手上馬車,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米朵忍不住聞聲望去,就見當先一位男子騎著一匹純黑色的馬,後面跟著兩個隨從也騎著馬,當先朝她的方向駛來。
米朵粗粗掃了一眼,只見領頭的那位男子穿著一件銀白色綉淡墨山水的圓領袍,容貌生的英俊挺拔,氣質卻外放粗獷,有著一種不同尋常的野性,偏偏他臉上的神情卻又高冷無比,讓他整個人有一種非常複雜的感覺。
米朵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無他,那件銀白色綉淡墨山水的圓領袍是她親手縫製,而它的主人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不過此時此地,米朵已經不懼和他撞上,她淡然的轉過頭,扶著丫鬟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已經駛出去一會兒,已經下馬的李泰卻還立在當地,剛剛上馬車的女子給他的感覺非常奇怪,像是前世他們認識一般。他獃獃的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眼前,忽然覺得有種什麼東西離開了他似的,讓他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身邊的隨從提醒他,「世子,還去繡衣坊嗎?」
李泰這才想起,他本來是要到繡衣坊尋世子妃的,便壓下心中的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去店裡找世子妃。
可惜世子妃已經在兩刻鐘前走了,李泰又在當初遇見米朵的地方停立了好一會兒,方才若有所失似的上馬離開。
半個月以後,米朵和沈娘子作伴一起南下。
沈娘子在京中這麼多年,已經攢下了一筆豐厚的家私,早有歸鄉的念頭,聽聞米朵要四處走訪各地的名家,便將鋪子轉讓出去,和她一起上路。
米朵就順勢跟著沈娘子到了蘇州,蘇州作為蘇繡的發源地,自然是綉娘遍地,米朵一邊跟她們學習切磋,一邊繼續研究雙面全異綉。
兩年以後,她便辭別沈娘子,到了一直心儀不已的湖南學習湘繡。
有蘇繡的基礎在,米朵學起湘繡來十分容易,而且她尋的師傅也是一等一的湘繡高手。這位高手本來在知府里做綉娘,是米朵聽聞了她的名聲,動用了一下自己背後的勢力,才將她請到自己身邊教自己學習湘繡。
有這樣的高手在,不出三年,米朵就掌握了湘繡的全部綉技和針法。
接著,她又走到了蜀中,學習了蜀綉;走到洪湖,學習了汗綉;走到開封,學習了汴綉;又走到晉地,學習了晉綉。
等她回到京城,已經遠不是她跟盧玉蘭所說的三五年光景,而是十幾年以後。
為了慶祝她歸來,盧玉蘭特地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樓訂了一桌酒席,便邀知己好友給米朵接風洗塵。
席上,米朵侃侃而談各地的風景,卻絕口不提她的綉技增長到了何種境界。
還未熬到席末,已經嫁作人婦的明心郡主就忍不住問道:「之前我聽世子妃說,蘇老闆南下的時候是想取長補短,綉出更好的雙面綉。不知蘇老闆現在綉技如何,能不能讓我們大家看一看你最近的綉品?」
米朵微微一笑:「之前因為急於趕路,所以最近半年多都沒有綉制什麼綉品。不過大家若是想知道我的綉技進步到了何種地步,我可以將我前兩年所繡的幾幅雙面綉拿出來給大家賞玩。」
第二天,米朵便將那幾幅雙面綉拿到店裡,供這些熟人們欣賞。
盧玉蘭比別人更知道米朵的底細,她飛快的掃視了一眼這幾幅雙面綉,很快發現了一件中幅的雙面全異綉。
那幅綉品,正面繡的是一隻撲蝶的小白貓,綉者用了大量的虛實針,使得綉品中的小白貓嬌憨頑皮,生動傳神,另外還兼用施毛針、亂針等針法,色彩層層相接,將小貓皮毛的光滑柔順表現的形象逼真。
反面繡的則是一幅梅竹鸚鵡圖,綉者用扎針綉鳥爪,用長短針和扎針綉樹榦,使得鳥爪看起來堅實有力,樹榦盤曲虯勁。
正反兩幅綉圖,不僅圖案不一樣,就連所使用的色彩都不一樣。正面不過用十多種不同顏色的絲線,反面卻得用到幾十種不同顏色的絲線,可是卻銜接的天衣無縫,堪稱一絕。
盧玉蘭再回想米朵送給自己的那件小幅的雙面全異綉,雖然正反兩面圖案不一樣,但是所用的色彩卻是一樣的。
現在對比一下,自己珍藏的那件小幅的雙面全異綉,確實不如眼前的這幅雙面全異綉。
正當盧玉蘭驚嘆於眼前的這幅雙面全異綉時,明心郡主也發出了驚呼聲。
明心郡主一進門,就被當中的一幅山水刺繡所吸引。
整幅綉品長一丈,寬六尺。左邊一半繡的是一首七絕,不光綉了二十八個字,還綉了作者的落款和印章。
右半邊繡的則是一幅淡墨山水圖,圖中景物不多,只有一棵柳樹,兩棵松樹,幾點山石和一兩隻漁船點綴而已。
但是這幅綉品看似簡單卻將畫與綉巧妙結合,將原作筆墨的枯潤、筆鋒的藏露、線條的圓折、整個畫面的構圖布局,表現的精準完美,令人嘆服。
若不是明心郡主親眼所見,很難想到這樣一幅堪稱大家的畫作會被這樣被如實的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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