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裂了!

冰,冰裂了!

「真的,心肝兒,我真是看冰戲。」

樂雲讓山奴按著腦袋,倆小手朝前划拉,卻連山奴的衣角都碰不到,她又著急,又歡喜,山奴從來沒有這樣明顯的表露過醋意,總是一副你跟誰好我都祝福你,讓人吐血都吐不出來的犧牲奉獻樣子,有這種表現,可真是不容易。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山奴驟然鬆開樂雲的腦袋,樂雲還一直奔著他使勁,慣力所致猝不及防的撞進他懷裡,被他硬邦邦的胸膛撞的鼻尖酸痛,淚眼汪汪。

樂雲捂著鼻子水霧瀰漫的仰頭看山奴,山奴垂頭也看她,嘴唇抿了下,樂雲突然一哆嗦,狐裘遮掩下,山奴大手照著她的屁股狠狠擰了一把。

樂云:「……」真疼!

她也不好伸手去揉,只得委屈吧啦的揉著酸唧唧的鼻子,朝門口悶聲道:「進來吧。」

山奴退到門口,跟丫鬟一樣,貼著雕花隔扇站著。

「吱呀」一聲,一個湛藍色紗袍的公子,墨發半扎半披,頭戴一頂玉質小冠,素雅俊秀,抱著一張琴站在門口,微微垂頭,朝著屋內施禮示意,緩步悄聲進門。

他眼睛上覆著一層跟袍子一般顏色質地的紗帶,眉目清雋臉色白皙的過頭,樂雲看到他的瞬間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跟山奴對視一眼,山奴的臉色也明顯不太對。

其實她自己也是震驚的,縱然她前世在這樓里待過,恰好對這醉月公子有印象,記得他又眼盲,又安靜,琴彈的也還行,所以才叫他。

可是她早就不記得這人具體長什麼模樣,如今乍然又見,真是把她嚇的不輕,這醉月的模樣氣質,竟然跟狗皇帝有七分相像。

或者說,小白臉大概都長的差不多?

醉月公子也不用任何人引著,徑直在軟塌上坐下,將琴放在桌上,那情態完全不似一個風月場里曲意逢迎的琴師,隨手撥弦試琴,很有種孤芳自賞,你愛看不看愛聽不聽的意思。

「隨便彈吧,」樂雲盯著他瞅了幾眼,心情複雜的在他眉宇間流連了幾圈,臉色有些發沉。

只是她沒等理清楚她為什麼突然心情壓抑,就被一道火一般的視線,灼的腦殼要漏了,只得硬著頭皮跟視線的來源對視。

討好的笑了下,糟心的盼著冰戲趕快開始,她辦完事兒,好回家給醋意溺人的心肝兒好好解釋。

琴聲悠然而起,青白纖瘦十指,壓在琴弦,前一聲餘音盡去,才肯撥動第二下,莫名的慵懶孤傲。

樂雲坐在桌邊,本欲將狐裘解了,卻沒有動,她看著這人的眉眼,這人微微側頭的樣子,與腦中閃過那狗皇帝的模樣重合,手癢的心驚。

這種氣質,應當是很吸引人的,想叫人去打擾,去打破,去……玷污,甚至去撕碎,看他寡淡的神情裂開……

「出去!」樂雲站起來,狐裘的袖口將茶杯帶掉地上,瓷片碎裂的聲音,驟然將樂雲竭力壓制的暴虐掀起,她趕緊去搜尋山奴的影子,見山奴朝她走過來,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才將將穩住心緒,又重複了一遍:「出去——」

琴聲戛然而止,醉月公子從進屋到出門,始終一語未發,連抱著琴被趕出門,都沒有破壞那攏在周身的素淡氣質,不得不說,這麗人坊一個妓館,能做到皇城頭一份,但這「麗人」的各方面,都是別家望塵莫及。

樂雲強壓著煩亂的心緒,沖山奴硬扯了一個微笑,吩咐丫鬟道:「去將香爐滅了。」

「篤篤篤」敲門聲再起,一個百轉千回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醉月可是有哪裡伺候不周」也沒等樂雲道一聲進來,一個女人便推開了房門,聲如其人,雖說脂粉氣嗆人的很,可道一聲風情款款,不為過。

「他就是那副死樣子,要是伺候的不周啊,貴客可不要跟他計較,我叫彩雲來給貴客唱個小曲?」女人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可沒這麼想,醉月在樓里也是名氣響噹噹,專愛他那冷淡調調的人可不少。

只是客人終究是客人,她們心裡罵娘,面上也總要奉承著。那女人湊近樂雲,被山奴擋開,也不惱,而是抻長了脖子對樂雲說:「彩雲性子可不似醉月那個死樣子,愛笑又……」

「不必了,」樂雲心緒這會兒功夫,平復了不少,「我是看冰戲來的,不必叫人過來了。」

眼瞅著女人眉梢挑起嘴角下垂,顯然是要不樂意,樂雲掐了掐眉心,又到,「上一桌酒菜吧,誘仙味。」

「唉?唉!」女人馬上喜笑顏開,誘仙味是麗人坊的套菜,很是出名,最重要是——貴,可比點個琴師賺的多了。

打發走女人,樂雲拽著山奴進了隔間,一轉過隔扇,她就扎進山奴的懷裡,頭扣在山奴的胸口,鼻翼充斥著著山奴的氣味,樂雲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山奴微微蹙著眉,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但他能感覺出樂雲的情緒不對勁,便什麼都沒說,抬手將樂雲輕攬著,垂頭用唇貼著樂雲的頭頂,無聲安撫。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樂雲不得不感嘆,山奴真是總能讓她窩心不已,哪怕疑惑明顯,卻連沉默都跟她押著韻,她現在確實一句話也不想說——她懷疑自己不正常。

她方才見那琴師的樣貌和氣質,除了心緒煩亂之外,竟然想要——動手。

對,動手。

不是動手調戲,而是動手傷人,鞭子簪子匕首,什麼都好,她想知道那一身藍紗袍噴濺浸染了鮮血,會是什麼顏色……

沒一會兒,飯菜擺滿桌,樂雲跟山奴坐在桌邊,她抓著山奴的大手,擱在自己的膝上擺弄,心情已經轉為平靜。

山奴手心濕漉漉的,盯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樂雲卻抓著他的手不讓他動。

「你想吃?」樂雲慢慢的笑了,她狐裘除了,側頭依在山奴的手臂上,仰著小臉問他。

「點了不是吃?」山奴還挺疑惑。

樂雲咬著嫩紅的下嘴唇笑了下,扒著山奴的肩頭,讓他沖自己低下頭,接著對著他的側耳耳語了一番,山奴起身耳根都紅了,對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神色奇異。

「你要是想吃也不是不行……」樂雲搓著山奴的手指,側頭看了看門口四個婢女,見她們連垂頭的角度都相同,眼觀鼻鼻觀心活活站成了四個活體花瓶,這才將山奴的手指拽到嘴邊,伸出舌頭飛快舔了下。

「可以這樣。」山奴把手拽出去,指頭麻酥酥的,想到樂雲說的什麼意思,呼吸都亂了。

「或者,」樂雲斜斜朝山奴飛了個媚眼,桌底下又抓著山奴的手朝自己方向拉,「這裡也可以啊。」

山奴愣了片刻,面紅耳赤的拽回手,瞪著樂雲一臉的難以置信,喉結滾動,抓著樂雲的小手按照桌在上,不讓她亂動。

樂雲嘻嘻笑了兩聲,又說道:「想吃就吃,吃一點沒關係,香爐已經滅了,這裡頭就算有料,也不多,左不過就……」

「不吃——」山奴打斷樂雲的話,還瞪了她一眼,聲音沒壓著,震的樂雲頭皮都麻了。

「哈哈哈」樂雲又笑了,眉宇間那點憂慮散去,果然,沒有什麼比逗她大牛哥好玩。

惹急了就,哞——

跟山奴鬧鬧笑笑,時間總是飛快,樂雲還意猶未盡,就聽著外頭廊上人聲嘈雜,門外人影攢動,有個嬌滴滴的女子高聲道,「冰戲馬上就要開始,各位有興緻的貴客,請隨我移步到後院湖心亭……」

樂雲沒急著跟人擠,等到廊上基本沒有腳步聲,才站在屋內,由著山奴給她披上狐裘,準備去「看冰戲」。

青黛打聽那祈祿的小相好,是要等到第二曲上場,上場時候,祈祿必然會在前排,她又不是真的看冰戲,等到祈祿朝小相好砸錢的時候,她等在後頭「偶遇」就行了。

今天已經弄出個「相熟」的琴師,回到府里山奴肯定要問她,是如何「相熟」,她總不能說她在這裡待過。

況且活過一世再重新活過這種瘋話,還是不要說的好,況且那一世,實在連挑撿,都沒有什麼愉悅的回憶可提,她剛才想來想去,只好推說是從青黛處得知……青黛一定能撐住的。

偶遇祈祿就更不用解釋,反正等到啟程后,山奴自會明白她的用意。

山奴的手勁大,其實時長會把樂雲弄疼,只是樂雲並不矯情,除了山奴來勁的時候瘋起來,她實在受不了,偶爾疼了也不吭聲的。

不過樂雲有心逗他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比如此刻,山奴給她穿狐裘,扯著她的領口,一使勁兒……樂雲跟一根軟麵條一樣,被他聳到了跟前。撞在他的胸口,還用嬌滴滴的音兒,黏糊糊的哼了一聲。

抬起小臉看他,眼神也溢著滴滴答答的蜜糖。

山奴抿也抿不住上翹的嘴角,實在讓樂雲看的心癢,直接揪著她的領口,把她朝上揪,揪的雙腳都離地,腳尖踩著他的腳面,垂頭照著她嫣紅的小嘴唇叼了口,舔了舔,喜歡的心也化成蜜糖,淌的到處都是。

等兩人黏糊完下樓朝後院走的時候,冰戲已經開場了。

好位置鐵定是沒有了,湖心亭裡頭都站不下,很多人為了能看清楚,都站上了結冰的湖面。

樂雲站在岸邊瞅了會兒,看的儘是一群後腦勺,只能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到冰面上五光十色的燈籠,和隨著舞姬們飄然而過的水袖。

被掐住了腰驟然雙腳離地,樂雲一聲驚呼淹沒在人群和鼓樂聲中。

山奴蹲著,掐著樂雲的腰,讓她騎在自己肩頭,再站起來,樂雲歡喜的喊了一聲,弓腰低頭,狠狠親了山奴額頭兩口,視野驟然開闊,冰面上舞蹈的場景一覽無餘。

雖說不是為這個來的,但是流光溢彩的冰上舞姿,也算新鮮,女子天生都愛炫目的東西,樂雲也不例外。

舞姬們看樣子是真的為今天準備許久,也真是拼了,樂雲穿著狐裘,外頭待著,也在這冬夜的寒涼裡頭,凍紅了耳尖。

可舞姬們纖腰緊束,隻身著薄薄的紗裙,冰上溫度還要更低些,更別說腳下冰刃轉動間帶起的冰末,繚繞周身應是實打實的透心涼。

可她們個個竭力舞蹈,還要再流轉間朝著看客媚笑,樂雲突然有些悲從中來,想她當初又何嘗不是,發著高熱也要雨中舞蹈,這些身在風月的女子,有幾個是真的醉心風月,有幾個不是身不由己,人前光鮮亮麗,人後沉痾暗傷。

只是人間世道就是如此,卑賤高貴起落浮沉,從不由得人意來左右。

一曲結束,樂雲拍了拍山奴的頭,叫山奴將她放下來。

「我去冰上前頭看看,」樂雲攏了攏狐裘,將兜帽戴上,說著指了一處人群縫隙,「就在那,你不用跟著。」

她雖然臉上笑著,可用的是命令語氣,山奴皺著眉,朝她邁了一步,卻沒敢真的伸手拉她。

樂雲轉身走了,山奴也邁步在她身後跟著,樂雲轉身站定,跟他擺手,「你不放心就站岸邊這,我一會兒就回來。」

山奴沒吭聲,還是跟著她身後上了冰面,滿眼擔憂,四個小丫頭也跟在樂雲的身後,樂雲無奈的搖頭,曲子前奏響起,接下來上場的應當是祈祿的相好了,祈祿此刻必定在前面。

只是她剛要矮身擠過人牆,就聽人群齊齊驚呼起來,接著她猝不及防被後退的人群撞倒在地,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

「冰,冰裂了!」

「前頭人都掉進去了!快跑!」

「塌了——」

「主人!」樂雲聽見山奴叫聲,她並沒有感覺到冰面下墜,只是被後退的人群連撞帶踩了幾下,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山奴正逆著人群朝她奔過來。

人群完全亂了,為了防止再被撞倒,樂雲索性沒站起來,而是四肢伏在冰面上,朝著山奴的方向爬過去。

眼看著就要到跟前,她朝山奴伸出手,卻沒有如願抓上讓她安心的堅實手臂,腰身驟然被一股大力撈起——接著凌空飛了起來。

※※※※※※※※※※※※※※※※※※※※

忍不住透下。

樂雲上輩子,親王府沒有敗落的時候,偏向於喜歡男人的類型,是狗皇帝那樣的……_(:з」∠)_

所以會對那種類型的醉月有印象,

山奴真的會吃醋。(親媽笑,喜聞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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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逃殺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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