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利於行

不利於行

湘蜀戰事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山奴臨危受命頂替他人的名字成為將軍,定然是樊城戰敗的時候,也就是說,山奴和樂雨對戰已經一個多月。

樂雲站在窗口愣了許久,樂雨跟山奴對戰了這麼久,有沒有在戰場上正面遭遇過?若是正面交手……

她簡直不敢想象,無論誰傷了誰,都是她絕不願意看到的。

不需再細想,狗皇帝定是在她派人打聽的時候,出手干預了,而且,那兩個連藏匿身形都藏匿不好的侍衛,怕也並不是派來跟蹤她,而是派來監視她!

樂雲回到床上,慢慢躺下,這時候修書肯定要被截,她必須想辦法親自去一趟湘蜀,她不能任由山奴和樂雨對戰,她僅剩的兩個親人不能站在生死的對立面。

想通關竅,樂雲嘗試了很多種辦法,無論是借著郊遊上香企圖從山路出走。還是索性光明正大的騎馬出城,就連裝扮成回鄉探親小丫鬟,也會被皇帝派來的監視侍衛揪出來。

並且皇帝放在她身邊的侍衛,不僅僅只有明面上的那兩個。還有一些神出鬼沒總會在她即將逃脫的最後關頭,跳出來抓住她,把她帶回郡主府。

如此這般的折騰了幾天,皇帝又來了郡主府,樂雲每次見他,都能明確的感覺到他心血將盡,命不久矣。所有的憎恨,在對著一個動不動就咳出一口血的人,開始變的越發無力。

「放我出城吧,」兩個人對坐在桌邊,桌上擺著滿滿的珍羞,卻誰也沒有動筷。

「你要瘋狂,要頑抗到底,別拉著我。」樂雲說:「我樂家上下三百多口,我如今就剩下這麼兩個親人,你放我出城吧,也給你自己一個痛快,給百姓一個安寧,成嗎?」

皇帝伸手夾了一點青菜,放進了嘴裡,嚼了半天,皺眉咽下,沒有開口回答樂雲的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樂雲嘴疼,勉強喝了一點甜羹,見狗皇帝一副掙扎到底的模樣,也沒了胃口,手痒痒的直想掐死他算了,卻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擱下碗筷朝裡間走去。

她並非一點辦法都沒有,她還有私衛,能助她出城逃脫皇帝的侍衛。只是這個節骨眼上啟用私衛,一旦跟皇帝的人對上,這幾個月青峰的努力就要付諸流水不說,搞不好要被全滅。

樂雲皺著眉起身,才走了兩步,手就被抓住,她頓了頓,沒有馬上的回頭去看皇帝,被著身甩了一下,沒有甩脫。

抓著她的手幾乎沒有什麼溫度,樂雲眉擰起來,半晌才側頭看去,皇帝微仰著臉,顴骨凸出,人已經消瘦的脫相,只有那雙眼……那雙眼中盛上了樂雲最不想見到的情愫。

她不知道一個人,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喜愛上一個幾次三番欲殺了自己的人,她自認對狗皇帝從來不假辭色,甚至於已經「背叛」了他,所謂的忠貞不在,幾月前兩人在宮廊上爭吵的時候,還沒有。幾月不見,他的情愫又是從何而來?

手背上被冰涼的指尖搓了一下,樂雲狠搓了一把臉,手上使勁,甩脫要走,皇帝一句話,她又頓住,重新坐了下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樂雲臉色十分不好,她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道:「你因為自己不是龍種,忌憚樂氏皇族,忌憚戰功赫赫忠心戍守邊疆的親王,將他毒殺,死不見屍。」

「現在你告訴我,他沒有死?」樂雲站起來,臉色猙獰的繞著皇帝走了一圈,「那他人呢?在哪?!他為什麼無音無訊!」

「在北疆,」相比於樂雲的猙獰,皇帝眼睛追隨著樂雲身影,表情非常平靜,「當日鎮北王飲了毒酒之後,被扔下了河……」

皇帝頓了頓,說道:「許是被救之後,喝下的毒酒和著灌進肚子的河水一起吐出來,救了他一命吧。」

「他沒死。」皇帝說:「只是……不利於行。」

「不利於行……」樂雲最近接二連三遭受到的衝擊,每一件,都超出她的承受範圍,她扶住桌邊,低聲嘟囔著「不利於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不利於行,是怎麼個意思。

「你是說……」樂雲聲音發顫,「我父親他還活著,只是……只是癱瘓了?」

皇帝點頭,樂雲卻是眼淚奪眶而出,她無法想象,曾經有鎮國殺神之名的父親,驟然被效忠的君主所害,變的……不利於行,會是怎麼樣一番光景?!

她父親曾經何等的驕傲威風,他要如何才能接受成為癱瘓?

是誰救他,有沒有好好的照顧他?又為什麼至今沒有音訊?

樂雲欲去戰場的決心更加堅定,她看了皇帝一眼,欲將父親的消息問的仔細,皇帝確是搖了搖頭。

他說:「我只知道,我的人在北疆辛羌鎮上,認出過他,他應當是生活在哪個小村,我的人只見過一次,就再沒見過。」

「那你又是如何確認,他就是父親?」樂雲急道:「你……」

「那個認出你父親的人,曾經是你父親的部下,跟了你父親十幾年,不會認錯。」皇帝打斷樂雲。

「那……」樂雲把要衝口而出的話咽回去,那你為什麼不找人去找一找?

要殺人者去找被殺未死者,幹什麼,方便滅口嗎。

樂雲掐了掐眉心,為自己片刻的心軟和混亂可恥,狗皇帝冤殺她父親,放逐她王府上下三百多人,她好容易暗中送走弟弟,又千難萬險的出了蒼翠林,接著險些被他弄成瘋子,她怎麼能心軟,她不能。

樂雲再不跟皇帝說話,也不看他,徑自進了裡間之後,就躺到床上,梳理過於劇烈的衝擊,計劃著怎麼在私衛的幫助下出皇城。

她必須去戰場,阻止樂雨和山奴自相殘殺,還要去北疆,想辦法找到父親,然後她們一家人在一起,無論去哪,無論幹什麼,都在一起,不再分開。

皇帝什麼時候走的樂雲不知道,她懷抱著這份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一遍遍幻想期盼著一家團聚的生活,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一旦擁有了心理上的巨大支撐,人就會變得格外精神,樂雲醒過來的當天下午,就命青黛裝扮成採買的小丫鬟,給青峰傳信,將她出城的日期和計劃都寫在上面,命她的私衛助她出城。

而這幾天內,樂雲嘴裡的火泡,在府內醫師的兩副瀉火湯藥里全消,食慾好起來不算,她還每日三頓讓廚房頓補湯,喝水一樣喝著,只求出城后,路上顛簸,千萬不要生病。

出城當夜,樂雲明目張胆的駕著黃金大馬城駛出城外,攔截的侍衛和她的私衛纏鬥在城門外,她則是跟青峰青黛還有一個據說最擅長隱匿的私衛四個人,驅車順著官道疾行。

待走出了足夠遠,她們轉下官道,在提前備好的小林中,樂雲青峰和青黛,換乘了馬車,與私衛驅使的黃金大馬車背道而馳,一頭扎進密林的小路上。

馬車外側壁,不斷有樹枝抽上來的聲音,青峰駕車,在小路上七扭八轉,樂雲在軟墊上躺了一會,被轉的頭直暈,終是忍不住,掀開馬車車簾問道:「你到底認不認識路?」

青峰正專心致志的找他這幾天中在林中留下的標誌,本來黑天就有些看不清,盯的眼睛都要瞎了,樹枝不斷抽在頭上都顧不得去躲,聞言一股邪火上來,沖了樂雲一句:「不認識,瞎走唄!」

樂云:「……」這是她花重金打造的私衛首領?!

「哥哥!」青黛從車裡鑽出來,照著青峰的后腰就掐了一把狠的,疼的青峰齜牙咧嘴,卻偏著身子只哼道:「你個胳膊肘朝外拐的死丫頭……」

「郡主放心,」青黛知道樂雲是心急,生怕皇帝的人追上來,她們還要被抓回去,寬慰道:「我哥哥自小在我家的後山上樹掏鳥,下水摸魚,對於山裡的地形,只要去過不會出錯。」

青黛說:「這條路他來過一次,閉著眼都能轉出去。」

樂雲捏了捏青黛的臉蛋,哽在心口的慌算是好了些,倒不是青黛安慰的話生效,是青黛安慰她的本身生效。

這麼久沒人追上來,就連逃跑的時候,她看見攔截的暗衛都背著弓箭,但她坐在馬車裡頭,卻一聲箭頭撞在馬車車外的聲音都沒聽見,可見皇帝下的命令只是攔截,不包括射殺……亦或者只是竭力攔截。

想到山奴正和樂雨對戰不知道會不會傷到彼此,想到她父親窩在哪個小村裡仰人鼻息不知過的如何,想到皇帝看著她眼中難以遮掩的驚心情愫,她心慌又亂,只是需要一個人安慰而已。

樂雲又躺下,隨著馬車的顛簸和轉來轉去,壓抑著想要作嘔的感覺,青黛見樂雲不舒服,則是小聲嗔怪著青峰,教他穩著點。

一夜顛簸,等到青峰將馬車勒停在山林,天色已經大亮,樂雲和青黛從車上爬下去,一人抱著一棵樹,嘔了好半天,才將胃倒空。

青峰也面有菜色,給兩人遞了水囊,見兩人淑好口,又拿出了乾糧,三人坐在馬車旁邊分食。

跑了一夜,馬累的也沒什麼食慾,面對一地青草不吃,只瞪著幾人大張著鼻孔粗喘,一個響鼻,樂雲手上饅頭上,就都濺了不明液體,她看了看,回手將饅頭遞給馬。

問道:「這裡是哪裡?要幾天能到湘蜀?」

青峰剛咬一口饅頭,聞言噎的趕緊喝了一口水,含糊著直噴:「郡主,湘蜀距皇城快馬加鞭,驛站換人換馬晝夜不停,也有十五天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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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對樂雲的情愫,非常複雜,

被她本性堅韌吸引,喜愛她哪怕絕境也心存美好。

羨慕她對一個卑賤奴隸的忠貞,一開始覺得有趣,忍不住想看,看的久了就變成了渴望。

這裡劇情後半段了,沒剩多少了,我明天多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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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逃殺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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