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若不遠幾十里路送過來的『相思』紅豆沙,到底還是全進了四爺肚子里,劉玉接過四爺遞過來的空碗不禁咋舌,都被側福晉調侃成這樣了還不生氣,這要不是親眼見著,打死他他都不信。
寫情書送禮物這事啊,不能開頭,有一次那就有無數次。四爺挺憋屈的吃下紅豆沙的第二天,從府里去戶部的路上,瞧著街面上的豌豆黃的攤子剛開攤,趕緊買了老大一塊下來,又叫劉玉往園子里送。
今兒劉玉到園子的時候阿若正打算吃中午飯,阿若讓滿兒打開籃子一看,還真不少。「朝兒,拿到廚房去分一下,往三個格格和兩個阿哥那兒送一點過去。」上午是女先生的課,愛蘭珠跟寧楚格一起學,中午飯十有八九也是在一塊兒。
畢竟有五個孩子呢,一人分一點,剩下留給自己的就沒多少了。本來阿若就不好這一口,也許靈魂里還是個南方人,阿若對京城許多傳統小吃,這麼多年了也一直沒什麼興趣。
四爺這人吧平時都挺好,就是有時候說要跟你杠上就非要杠上。性子里那點錙銖必較這會兒全用在自己身上了。連豌豆黃一起送來的信:紅豆豌豆皆相思。這缺德帶冒煙的,差點沒把阿若給氣死,還吃個什麼勁啊。
就這麼著,兩人還真就為這點小事你一來我一往的停不下來了。今兒我遞一張紙回來,明兒你送一杯酒過去。事情再小,來回的次數多了,也慢慢在京城宗親貴族間傳開了。
四爺跟阿若兩人大半都是真在較勁,所以東西都是故意選的,又不打眼又能串出點意思的,要的就是個禮輕情意重,反正不能讓對方舒坦。
可這事傳開之後,反而成了趣意。大家都是不差錢的主兒,什麼時候玩過這麼新鮮的,一時間大家甭管是要送東西給誰都往這上頭靠,就莫名其妙的成風了。九爺還在家裡跟郭絡羅氏吐槽,說是真沒想到老四還有這知情識趣的時候。
郭絡羅氏拿著九爺親自送過來的一朵還是花骨朵的荷花,拿在手裡琢磨了半晌,「您這是覺著我出淤泥而不染呢,還是覺著我就差那麼點意思,老開不了花啊。」
「嘖,你這就俗氣了,這叫什麼,這可是爺一番情誼。」九爺懶得跟郭絡羅氏計較,自己兜里什麼都有就是不缺銀子,平時送給後院這些娘們的東西,哪件不是銀子堆出來的。這回上上下下都玩得這麼雅氣,還真把九爺給難住了。最後還是自己在園子里瞧見一池的荷花,這才有了主意。就為這,池塘里一池的荷花全叫九爺給禍禍了。
郭絡羅氏聽了個半懂不懂,不過到底情誼二字還是把人哄得挺高興,立馬就從屋裡探出頭,從外頭扯了一株紫藤蘿下來遞給九爺。九爺沒告訴郭絡羅氏,自己讓奴才送到後院各處去的荷花已經換回不少紫藤,不過這玩意兒好歹驅蚊,拿就拿著吧。
既然成了風,就只有越玩越極致的份。身邊的女人送完了,那就送友人,送兄弟,最後連衙門上下屬、親戚爹娘也能送。手邊能想到的小東西送完了,那就掰開送,你不是送一枝花嗎,我明兒就送一花瓣,就這還覺得挺美,多雅緻啊。
到最後,老五這棒槌捧著不知道哪兒弄來的蘭花瓣,進宮就送到宜妃那兒去,順帶就把這事也傳到宮裡去了。
等到康熙知道的時候,四爺正好也在。四爺正跟老爺子在對戶部的賬,李德全就捧著好幾個娘娘送的東西進來了。到底是送給聖上的,再不濟也不能拿一瓣花瓣對付。可是那情信倒是一個比一個寫得情深義重,瞧得康熙都有些動容。
「這怎麼回事啊,是不是你們又在外頭闖禍了?不過康熙的動容沒保持多久,人家那腦迴路立馬就轉到另一頭去了。
四爺都不知道那信上寫的什麼,怎麼就闖禍了?不過老爺子說闖禍那就闖禍唄,四爺立馬就打算跪下來請罪。好在李德全來之前就已經把事兒打聽清楚了,趕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清楚楚,最後說完還挺有深意的瞧了四爺一眼。
四爺坐在椅子上聽得嘴角直抽抽,這都哪跟哪兒!「皇阿瑪,這事兒子有話要說。」自己不過就是跟阿若逗趣,頂天算是給一個人在京城忙的日子添個彩兒,怎麼還鬧出這麼多幺蛾子了。
康熙饒有興緻的聽自家老四解釋,聽完了倒是覺得外頭那些個人也沒完全想岔。「行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你那側福晉吶,朕在你額娘那兒聽她提起過好幾次了,是個好的。」
太子謀反那一次阿若算是在德妃那兒刷了一把好感度,原本德妃以為她會趁著這機會好好在自己跟前表現一番,沒想到宋氏還是以前怎麼著現在還怎麼著,老老實實的過她的小日子。這事德妃在康熙在永和宮的時候閑說過一嘴,沒想到康熙還真記住了。
能讓康熙開口說一句是個好的,那就算頂不容易的事兒。四爺還想客氣幾句,沒想到康熙去卻先趕人了。「今兒你就先回去吧,戶部的賬改天再看。」說完人老爺子就打算起身找筆墨,這架勢四爺還有什麼瞧不明白的,這是要著急回信啊。
四爺出了宮第一件事,就是讓蘇培盛趕緊去找個好看點的荷包,送到布爾和那邊去。
「福,福晉?」不怪蘇培盛沒反應過來,這些年主子爺就守著側福晉過日子,怎麼突然想起給福晉送東西了,這是今兒太陽不打算落山了是不是?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這事既然已經傳開了,自己就不能厚此薄彼,再不濟布爾和也還是福晉,弘暉的額娘,這點臉面自己得給。
既然是臉面,那就要做足了架勢。蘇培盛好生打聽了現在外頭最時興的送法,備好了荷包又拿了桃花箋去找四爺。「爺,您受累,有什麼話要跟福晉說的您再給添兩句?」
四爺拿起紙筆,一下子還真給難住了。布爾和與自己夫妻多年,雖算不上相敬如賓但也到底處了這麼多年,要說自己有什麼要跟她說的,四爺覺得太多了,又不知從何說起。
手裡的筆頓了一下,信箋上就是一個墨點。四爺剛想換一張,可覺得換了又如何,照樣不知寫什麼。最後乾脆就把這張有墨點的桃花箋遞給蘇培盛。蘇培盛懂四爺的意思,行,主子爺非要這麼送那就這麼送唄。
蘇培盛一路往園子里趕的時候,鈕鈷祿氏已經坐在福晉院里了。鈕鈷祿氏與耿氏這回是跟著一起來了園子的,只不過幾個主子誰也沒記起她們,分了個院子就安生待著唄。
「福晉,這是奴才一點兒心意,京城裡都成風了。奴才自打進府以來多虧了福晉慈愛,才能好好的過日子,這也是奴才一點兒心意,還請福晉千萬別嫌棄。」鈕鈷祿氏低頭說話的樣子真有點憔悴佳人的意思,只可惜布爾和不吃這一套。
京城裡鬧起這麼大一股風,自己還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位小格格,恐怕是過來挑撥離間來了。只不過她一無寵的格格,怎麼消息這麼靈通,看來這個鈕鈷祿氏還有點本事。
「行了,你的心意我懂,東西我收下了,現在天這麼熱,你讓身邊丫鬟跑一趟就行,趕緊回去吧。」以前吧布爾和還能有耐心跟她們客氣一二,現在自己恐怕是日子過得太自在,一點兒啰嗦話都不想聽了。
鈕鈷祿氏真不想走,見不著四爺在福晉這兒多留一會兒也好啊。不過這還真不湊巧,人鈕鈷祿氏還沒張嘴說點什麼呢,蘇培盛就到了。
蘇培盛遞上的荷包小巧簡單,一看就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在去戶部路上哪個路邊攤拿的。可布爾和拿著這荷包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最後到底露出個笑臉來。
自己剛和四爺成親的時候,什麼也不會。唯一能拉下臉的就是送四爺自己繡的荷包,那段日子四爺的荷包總是嶄新的,就這樣都多到換不過來。
跟著荷包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封信,布爾和與四爺書信往來,從來都是為了府里的正事。這封只有一個墨點的信,算是布爾和從四爺那兒收到最特別的東西。布爾和明白四爺的意思,兩人之間走到如今,已經沒什麼要多說,也不必多說。
鈕鈷祿氏原本想趁著這回,能在福晉這兒給宋氏告一黑狀,可怎麼也沒想到倒是讓自己看了回福晉收四爺送的禮兒,簡直膈應人。當即也不多留,轉背就走了。布爾和也沒多管她,送走蘇培盛之後,便拿著這兩件東西往裡間去了。
就這麼著,這股風從宗親貝勒傳到宮裡,又從宮裡傳出宮外,總之還沒到中秋的時候,已經無人不知了。為此京城裡還生出了一門生意,賣禮物的,賣信箋的層出不窮。新的想不出那麼多,那就往前朝找,一時間連薛濤箋、桃花箋都開始在市井間流傳開來。
「我說都賴你吧,咱們送過一回過癮不就好了,您倒好,非跟我犟上了。」阿若住在城外園子里,這事一直都不知道。後來還是瓜爾佳氏抱著才幾個月大的小格格過來玩,才把這事說給自己聽。
瓜爾佳氏算是靠著這股風好好折騰了五爺一把,現在送東西不求貴重,最重要的就是那份心意。五爺送來送去瓜爾佳氏這邊都反應淡淡的,最後把五爺逼急了,先是親自把京城周邊的寺廟全走了一趟,也不說請一尊菩薩回來,就到人後院去採花撿落葉,放在菩薩跟前熏上兩天再拿回來。這招一出瓜爾佳氏再是冷淡,也綳不住好生伺候了五爺幾天。
「嘶,屬狗的是吧,怎麼還賴爺了,我跟你說啊,這事鬧大了。宮裡娘娘們現在見天的給老爺子送,額娘那兒都不知道從哪兒弄來挺多花里胡哨的信箋,說是都要試一遍。」四爺腦袋輕輕的枕在阿若肚子上聽胎動,聽阿若怪自己蹭的就把腦袋抬起來湊到阿若面前來了。
「離這麼近做什麼,爺還想打我啊。」兩人隔得太近了,阿若有點想往後躲。「瓜爾佳氏說,現在京城裡好多人都議論我呢,說是怪不得宋氏能得專寵,這樣勾人的事兒都想得出來。」
「胡說!這麼好的事兒那是你想出來的嗎,那還不是爺先想出來的。」四爺也聽說這樣的流言了,可還真就沒法解釋,越解釋就越坐實了這事。現在世道就是如此,一有一點跟風流韻事沾邊的,總會想方設法往女人身上賴。
四爺說完這話又老實趴回阿若腿上,「你放心,拿這事說嘴的成不了氣候,畢竟宮裡都允了這風氣,就沒什麼不好的。」再說了,老爺子那性子,既然說了阿若是個好的,那就輕易不得反駁,四爺現在什麼都不做,只等著這股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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