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說起來,四爺對寧楚格是真的最上心的一個,自己跟布爾和關係不親近,他就越發怕這份疏離影響了孩子。自己在阿若那兒的時候多,自然見愛蘭珠和孟古青更多,四爺怕這樣時間長了,幾個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寧楚格心裡不舒服。
所以這些年愣是堅持隔三差五便去寧楚格那兒坐一坐,哪怕什麼事都沒有,見見孩子也是好的。如此這般下來,父女倆的感情哪能不好。
「阿瑪,您是不是覺得女兒特沒用,特不懂事,您是不是很失望啊。」在四爺懷裡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寧楚格,一邊打哭嗝一邊問四爺,她都不敢抬頭看自家阿瑪,這回的事兒,是自己給阿瑪丟人了。
尤其闖了禍之後這些日子,寧楚格想起齊木德的時候越來越少,若不是因為這事沒了解,她怕是一次都不會再想。現在每次想起那天的事,寧楚格都只記得被七叔攔著的時候那種慌張,與見到阿瑪的時候那種羞恥。那樣的感受,寧楚格這輩子都不想再嘗。
四爺哪聽得了女兒這可憐巴巴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不怪你,要錯也都是外頭那些混小子的錯。可好歹四爺還有理智,這時候了要是還一昧的寵著這孩子,說不好就真要寵廢了。
「阿瑪不失望,阿瑪生氣。」四爺肩膀前一片都被寧楚格哭濕了,四爺見她哭夠了,才拉著孩子坐下。「阿瑪的閨女,那是阿瑪這麼多年千嬌萬寵寵大的,每年過年進宮的時候,這麼多姐姐妹妹,咱們家的格格那都是最金貴的。」
「可阿瑪這麼寵著你,不是為了讓你如此衝動行事,不顧後果,也不顧阿瑪與額娘。」四爺話說得不快,也沒什麼情緒上的波動,但說出來的話還是猶如暮鼓晨鐘,敲打在寧楚格心頭。
「阿瑪是想讓阿瑪的閨女啊,長大之後不管嫁到什麼地方,過的什麼日子,都能記住什麼才是好,什麼才是對的,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能把自己過得好。」
這話說得,伺候在一旁的蘇培盛聽得心酸得不行。別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知道?四爺為了給寧楚格選好人家,只差沒把人家家底全查了個遍。不求多高的門第,最看重的還是人好不好。
四爺清楚,靠權勢沒法讓閨女真正過得好,自家這麼多姐妹侄女,嫁出去的時候哪個不是公主格格千金之軀,可嫁出去之後,該早殤的誰也攔不住。瞧瞧雍親王府里的局勢,就應該明白這過日子說到底,還是要靠自己。
「女兒,女兒知道錯了,女兒再也不這樣了。」寧楚格低著頭掉的金豆豆都滴在四爺手背上,寧楚格見了又趕緊拿帕子去擦,來之前就在心裡跟自己說好了,見著阿瑪不許哭。誰成想這輩子哭得最慘的一次,就是現在。
父女兩個把話說開之後,四爺總算是把憋在心裡那口悶氣散了大半。孩子這麼久沒來,四爺也捨不得叫人立馬回去,乾脆又讓蘇培盛把愛蘭珠與孟古青接到前邊來,四爺陪著自己這三個小祖宗吃了中午飯,才好生把人送回去。
「沒事了?」四爺進門那一刻,阿若就知道這事肯定沒事了,這些天這位爺那愁苦的勁兒,比再來三個八爺折騰他還讓他頭疼。
「你又知道了。」四爺進了阿若的屋子就沒個正形,現在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外頭的日頭穿過琉璃窗子灑在炕頭上,四爺懶懶的踹掉自己腳上的鞋,便靠在阿若身邊不動彈了。
「我打算明兒進宮去,這回孩子的事兒說到底還是我沒考慮周全。」這些年,福晉一直都時不常的抱怨自己,說在寧楚格面前自己就只會做好人,什麼都依著她。
這樣的話四爺聽得多了也從不往心裡去,總覺得女兒天天跟布爾和在一起,好不好,教訓不教訓的,總歸是她這個額娘更合適。自己本就見孩子更少,再要是處處嚴格,豈不是要跟孩子離了心。
可現在看來福晉說得倒也沒錯,孩子雖不大,但也分得清府里到底誰做主,這次說到底還是自己給得太多,孩子身子骨輕壓不住,難免就有些飄。
「進宮去幹嘛?這事不是外頭都不知道嗎?」這回的事四爺瞞得死死的,就因為這,早幾天宋老太太遞了話說要來看自己,阿若都給拒了。就怕進府萬一誰說漏了什麼,那就是天大的事兒。
「我去額娘那兒一趟,讓額娘幫忙尋摸幾個教養嬤嬤,這兩年孩子沒定親,在家裡就不能在繼續散漫了。」四爺自己狠不下心管孩子,那就花銀子請人來管。
四爺求到德妃那兒的時候,德妃只差沒指著鼻子罵兒子了。這些年自己說了多少次,孩子不能嬌慣過了,老四都只當沒聽見。「現在知道怕了,額娘之前怎麼跟你說的,全當耳旁風。」
四爺這麼大個人了,難得被德妃罵成這樣還還不了嘴。「額娘,兒子這不是,不想她們都跟宮裡這些姐妹一樣,未嫁之前事事都是規矩,衣食住行皆是規矩。」
德妃懶得聽他多說,要不說人無完人呢。老十四那頭就是什麼都管,就是不管家裡孩子,甭管嫡子庶子,全是完顏氏在操心。老四這頭就是太縱著,孩子倒是真比別人家的生動有靈氣,可就是還不是時候,要是再等幾年,等到老四真有那麼一天,那這些事就都不是事了。
「行了,人我這邊跟你物色著,你也別著急,這事先緩緩,現在立馬就找教養嬤嬤進府里也不好,當心有人拿這事說嘴。」原本以為要定下的親事都黃了,現在又緊跟著找教養嬤嬤,在有心人眼裡,這就能拿來做功夫。
最後,幾個教養嬤嬤是在今年第一場雪之前,才進的四爺府。幾頂小轎誰也沒驚動,幾個孩子也難得的誰也沒抱怨,誰也沒多說什麼。甚至孟古青還專門找了一趟四爺,說好了,自己的事阿瑪千萬別操心,等自己到了指定不叫阿瑪為難。
最後還拿了張單子給四爺,說往後就按照這上頭寫的找,氣得四爺拿著那薄薄一張紙手都在抖,這才多大就想著嫁人的事了?真是一個個都是討債來的,沒一個省心的。
不過這一等兩年,沒等到四爺再給孩子們物色人家,倒是把一個意外等了來。「主子,主子,宮裡來人了,說是讓您立馬去一趟。」
蘇培盛在外頭說話,先把阿若給叫醒了。「快,快起來,宮裡來人了。」今年是康熙五十三年,前太子今年四十整,圈在咸安宮裡,開年的時候就傳了消息出來說身子不好。為了這事,老爺子還特別開恩,在咸安宮裡小小的給他辦了壽宴,想著能給兒子沖一衝也好。
可惜這壽宴辦了也沒用,咸安宮裡那位還是好好壞壞的,反正有老爺子盯著也沒人敢怠慢。咸安宮外,自從入了秋,康熙不知怎麼的,也開始病起來。他這一病,就把幾個兒子給折騰得夠嗆,從三爺開始,有一個算一個,天天輪流著伺疾。連剛從邊關回來的五爺都沒落下。
「恩,醒了,再眯一會兒。」要不說久病床前無孝子無孝子呢,真不是四爺不孝順,只不過昨兒晚上臨關宮門才出來,現在天才擦亮,又要起身,著實有些扛不住。
「你再醒醒神,不急啊。」現在外頭太冷了,阿若叫丫鬟端了熱水進來,扭了毛巾給坐在床上垂著腦袋一點一點的四爺擦臉。現在草原上的貨物貿易越發頻繁起來,這羊毛的毛巾就是新出的東西,用來擦臉是比布巾舒服。
「你說這會兒讓你進去,是什麼事啊。」阿若一邊伺候人起身,一邊跟他說話,也算幫他醒醒瞌睡。別的兄弟是輪班,四爺可不是。這兩年再不是以前韜光養晦的時候,康熙病了,那有些大事小情四爺就必須都得拿起來。有句話說得好,以仁為任無所謙讓,四爺現在就到了這當仁不讓的當口。
「左不過就是那兩位的事兒。」四爺半眯著眼讓阿若給自己換完衣裳,總算是醒了大半,「吵著你了吧,外頭應該還在下雪,你就別出去了,待會再睡個回籠覺啊。」
四爺一邊穿鞋一邊叮囑阿若,自己宮裡宮外這麼來回跑,阿若就跟著自己一起熬。說了好多次讓她晚上別等自己,可也勸不住。但四爺不得不說,這大冷的天從宮裡出來,屋子裡有這麼個等著自己的人,滋味是不錯。
「行了行了快走吧。」阿若給四爺披上狐皮大氅又帶好護膝,才把人送出門。在門口的時候阿若多看了一眼,來的太監是李德全身邊挺得力的人。
現在又不是康熙剛病的時候,大家都嚇得戰戰兢兢。有些事過了那最嚇人的頭幾天,到後面也就沒那麼要緊了。所以哪怕是宮裡來人,也不過是個小太監,今兒李德全叫了他來,這事恐怕有些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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