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南巡的日子定下來之後,福晉的正院就熱鬧起來,喜塔臘氏幾乎天天都要去正院請安,頭兩天石氏礙著面子還陪著她一起,到後來實在不願上門惹福晉的嫌就不去了。
「格格,既是有喜塔臘格格作伴,您怎麼不一起去正院請安呢。」剛分到新院子新格格這邊的時候念真還以為是件難得的好差事,畢竟四貝勒府上人少,這新來的格格一定能出頭。沒想到這都有半個月了吧,別說出頭,兩個格格連四爺的面都沒見著。
「過去做什麼,福晉每日事多又有大阿哥在,過去了也是討福晉的嫌。」石氏說話輕聲細語的,念真總覺著這就是四爺沒見過這位石格格,要是見了不可能不喜歡。
「我總不能見福晉嘴上不說就裝作不懂,你以為福晉心裡不煩隔壁那位,既是招了人家的煩又怎麼會讓她伺候爺出門。」石氏家世不高,但好在是世代的耕讀人家,教養甚嚴。從小家裡娘親就總誇自己是一副玲瓏心腸,那自己就不能白長了這幅心腸,總得懂事知理才好。
懂事也好不懂事也罷,喜塔臘氏在福晉那裡從三月中旬磨到三月底也沒從福晉嘴裡得到讓自己陪著四爺出門的恩賞,眼見著還有幾天四爺就要出門了,福晉才在她們來請安的時候把這事給定下來。
「這回爺出門路上辛苦,宋氏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你伺候著爺我也放心,跟著爺出門千萬要當心伺候著。」阿若很喜歡福晉的一點就是她從來不會像李氏她們那般姐姐妹妹的叫得親熱,大多時候規規矩矩的一聲宋氏,福晉自己不膈應阿若聽著也舒服。
「福晉放心,奴才謹記福晉的話。」阿若起身給福晉行了禮,老老實實的保證一路上肯定把府里的最金貴吉祥物四爺照顧得妥妥噹噹的,福晉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福晉把這事一定,屋裡的女人便神態各異。李氏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跟著四爺出門的,所以除了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的酸,其他的也都還好。反倒是喜塔臘氏,聽了福晉的安排整張臉都漲得通紅,自己天天雷打不動的往福晉這邊來請安立規矩,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那之前那些殷勤現在看起來就愈發可笑了。只有石氏還是八風不動的低頭坐著,這結果自己早就想到了,除了庶福晉不可能是別人的。
各人的姿態布爾和都盡收眼底,其實要不是喜塔臘氏太過心急自己還是挺看中她的。畢竟後院也就她是滿族老姓的出身,其他的都是漢家女,這後院里也得平衡些才好。
回到院子巧兒滿兒高興得坐立不安,說話就要立馬開始收拾行裝,還是巧兒回頭看到一直都沒什麼大反應的庶福晉才反應過來,「主子,您這是早就知道了吧。」
阿若老神在在的笑著不說話,知道了是一回事定下來又是另外回事。跟四爺私下裡說定的那不算定,得福晉發了話那才是真定下來。「告訴你們做什麼,你看你們這模樣我能跟你們說嗎,保准藏不住事。」
「再說現在說也不著急,你們慢慢收拾來得及,東西別帶太多夠用就成。」阿若接過滿兒遞到手邊的茶,「這回出去福晉說了別帶太多人,滿兒你們就留下來守家,巧兒和卿子跟著我出門。」誰都知道現在庶福晉用巧兒用得最習慣,這樣的安排屋裡幾個姑娘都沒什麼話說。
下半晌的時候劉玉過來傳話,說是四爺待會就過來,晚膳也擺在這頭。不提還不覺得,這麼一想阿若還真是挺久沒見四爺了,自從和福晉好了之後四爺除了去正院坐坐也還是一直沒來後院,還真別說是有些想他了。
四爺一進屋就覺出不對來了,這一進門就被阿若挽著胳膊的事以前可從沒有過。「今兒怎麼這麼高興?出門的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爺過來,我不該高興嗎。」天氣暖和了四爺也換下冬天的厚袍皮靴,阿若殷勤的替他換了薄布鞋和春衫,「爺今天去哪兒了,靴上這麼多泥。」
四爺接過阿若遞過來的熱布巾敷在腦袋上四仰八叉的靠到椅子里,「直郡王請兄弟幾個去莊子上打獵,昨兒晚上下了一晚的春雨,一路上太泥了。」要不是礙著是老大的面子四爺早不想待了。也不知道老大想幹什麼,連剛從上書房解脫的老十都沒落下,可一整天什麼也沒說還真就是沖著打獵去的。兄弟之間年歲差得不大,可老九老十那愣頭青的模樣就是看著都澀,這回南巡只皇阿瑪只點了老八沒理下面這兩個小的,兩人憋著勁吵著要比這比那,當哥哥的還能不陪著嗎。
「那打了什麼好東西回來嗎。」阿若心裡嫌棄懶得動手的四爺,面上還是半點不顯的替他撤了還蓋在額頭的熱布巾,這男人外邊人模狗樣的進了屋就懶得不行。
「剛下過雨能有什麼好東西,又有老十那個楞貨一旁攪和,多的東西都送到福晉那頭去了,只留了個兔子下來,晚上讓小廚房做了加個菜。」四爺才不會說帶回來的東西都是下面人打了分的,自己打到的還真就只有放在小廚房的兔子。
說到吃兔肉阿若就想起了後世經典的那句,『兔兔這麼可愛怎麼能吃它呢。』不過好在自己是個葷素不忌的,只要不是惡意殺生其餘的好吃就行。「爺,咱們換個新吃法吧,您好好歇著,我去廚房教教她們。」說著便招呼巧兒進來伺候,自己就溜到廚房裡去了。
現在在小廚房掌勺的楊義學的也是北派的做法,有時候自己嘴饞了就得仔細去說說做法才符合自己心意。四爺已經很習慣阿若在院里的時候隨意的做派,她不在房裡嘰嘰喳喳自己正好能眯一會兒。
四爺一覺睡得快到晚膳時間才醒,阿若怕他睡久了敗胃口就給他泡了酸梅茶。四爺不怎麼喜歡酸梅的味道,但是抿上兩口又的確提神醒腦。「不是說換個吃法,兔子呢。」菜都上齊了四爺也沒見著兔子的影,這可是今兒自己唯一打到的東西,可別糟蹋了。
「做好了,不過還要涼一會兒,咱們先吃點菜。」兔子肉阿若讓楊義做成了冷吃兔,兔肉切成小塊拿熱油爆炒,加上辣子花椒調味,起鍋之後放涼瀝去多餘的油,又香又辣又入味,阿若最喜歡的下酒菜就是這一道。
因為有後續安排四爺和阿若都只吃了五分飽,等撤了晚膳阿若看著外頭月白風清是個難得的好天色,就乾脆叫人擺了靠椅在廊下。四爺出來的時候吃的都已經備齊了,兩條靠椅中間擺著茶几,一隻兔子去頭去尾剩下的肉不多,摘了大半配色的辣子也就剛好一碗,楊義又另外準備了幾碟下酒的配菜與一壺梨花白,阿若怎麼看怎麼覺得愜意。
四爺沒想到阿若還有這等閑情雅緻,頗有興緻的拉著阿若坐下。「來,爺也嘗嘗咱們阿若做的兔肉如何。」四爺理所應當的覺得菜肯定是阿若準備的,「不錯,真不錯,這味道夠勁。」兔肉嫩而入味,蔥姜辣子花椒的香全收在小塊的肉里,連帶著骨頭的地方骨頭都是酥的,比起平日多拿來下酒的滷味牛肉更是別樣滋味。四爺吃了兩口就辣得夠嗆,再一杯梨花白下去四爺鬆了臂膀靠回椅背,好久沒這麼鬆散了。和兄弟門人喝酒,可沒有這般自在。
「爺,您可誇錯人了,我哪會做啊,我就嘴上會說真要我做廚房那口鍋我都拎不動。」阿若老老實實沒貪功,「不過我有在慢慢學,等學成了就給爺做。」
「行,那爺等著。」四爺往嘴裡扔了兩粒花生米,「這是哪個地界的做法,京城可少見。」
「這是當年在老家的時候,祖母和隔壁一位太太學的。他們家是蜀中搬過來的,這是那邊的菜色。祖母頭一次在家裡做這道菜的時候嗆得全家人都差點躲出去了,擺上桌誰都不敢下筷,後來吃慣了家裡的下酒菜就少不了這一味了。」這話說得半真半假,說給四爺聽爺不怕他聽出來什麼不對。
兩人夾著盤裡的兔肉再喝上兩口誰也沒多說什麼話。阿若本來還想問問南巡應該備些什麼的也沒開口,這樣的好時候,說那些實在是壞了氣氛。
「爺,您說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嗎。」大概是看著月亮出了神,問完這句話阿若就覺得自己肯定是喝多了,別人不明白自己怎麼也問出這樣的傻話。歷史的進程就如那滾滾紅塵,每個人都被裹挾著往前走有其命數。自己在後世是一顆砂礫,在四貝勒府後院也是如此。唯一的意外便是遇上了四爺,一個寫在歷史里,把名字刻在洪流中的帝王,自己能有此際遇,不管日後的路走向何方,都是人生一大幸事。
四爺就著廊下燈籠灑出來的光看著阿若看自己的模樣,燦若星河的眼眸里只有自己,這樣的目光四爺從沒見過。「爺沒去過那廣寒宮,怕是說不出裡頭有沒有嫦娥。」
四爺一本正經回答自己的蠢問題的樣子阿若覺得可愛極了,「爺,若是有一日真的能到月亮上去,您想去嗎。」還想不想去月亮,四爺覺得宋庶福晉恐怕是喝多了,不過還是順著她的話說,「爺若是想去阿若陪著爺去嗎。」
阿若聽了這個回答很認真的點點頭,「天下這麼大,爺想去哪兒阿若都陪著爺去。」這麼直白的情話被阿若一臉認真的說出來,四爺突然錯開了她的眼眸,從沒聽過這樣情話的四爺覺得心裡酸脹酸脹的說不出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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