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回她(四)
……
黃昏時分,玫瑰莊園被一片橙光籠罩。
殷喜醒來的時候,沉重的鐵門剛好閉合。她站在窗邊看著豆豆提著行李箱出去,雀躍的就像一隻鳥兒。
她是飛出去了,可殷喜卻還被關在『籠子』中。
當天邊最後一縷光芒散去的時候,整個莊園的燈全都亮了。室內燈光通明,屋外,乃至角落的花房都亮起了燈,這是豆豆臨走前幫她設置好的,她說:「殷喜姐姐你是害怕嗎?」
「沒關係的,我幫你把所有的燈都打開,這樣你就不怕了。」
殷喜光腳走在二樓的走廊上,她盯著牆角那幅抽象的油畫,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了腳步。
事實證明,哪怕燈火通明,她依舊是怕的。
看完那部《當黑暗來襲后》,殷喜害怕的不僅僅是黑暗,還有悄無聲息的孤獨。這麼大的城堡內就只有她獨自一人,這種情況就好像她當初拉著行李箱初出A市,無依無靠,僅是陌生的人流就足以將她壓垮。
其實仔細想想,殷喜怕的並不是那部劇妖魔鬼怪,而是怕自己會像裡面的女主般,獨自面對陌生的世界。
這種感覺,有一次就夠了,多了她可不保證自己還能接受的了。
豆豆說,她中午就已經給她哥哥彙報過這裡的事情了,但她並不能保證傅景時會來。殷喜對此也沒什麼看法,九點多的時候,她就一個人窩到了床上,強迫自己快速入睡。
與其等著別人來幫自己,倒不如自己靠自己,這是殷喜在外漂泊多年得出來的真理。
『啪——』
就在殷喜剛剛陷入睡眠狀態的時候,房間的燈忽然滅了。
瞌睡蟲沒得一乾二淨,殷喜驚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她摸黑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外面也黑漆漆的,沒了一絲光亮。
這是……斷電了?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昨晚看的驚悚劇,殷喜心跳加快,將房門重新闔好后,她迅速上了床,努力保持著鎮定。
此時莊園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斷了電,但她身上沒有任何通訊設備,甚至連個手電筒都沒有。無依無靠,沒有一絲安全感,酸澀委屈的情緒湧上心頭,殷喜不由的就想起了傅景時。
嗒嗒——
在黑暗的環境下,人的聽力總是格外靈敏。殷喜怎麼聽都覺得外面像是有腳步聲,屏住呼吸的時候,她聽到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接近——
嗒。
腳步聲忽然停了,殷喜心的跳也快要衝出喉嚨。
此時她才想起自己剛剛出去查看時忘了鎖上房門了,如今她動也不敢動,只希望剛才聽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吱——
幻覺破碎,殷喜聽到自己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叫尖叫,拿起枕頭就向門口砸去,慌亂的直接跌下了床。
「小喜?」
殷喜剛叫出聲時,走入她房間的身影也停住了。無光的房間只能看到一個黑糊糊的輪廓,剛才慌亂中她只聽到有人似乎喊了她一聲,但並沒有聽清楚。
「小喜。」
這次她聽清楚了,接著她看到那團黑影又開始向她靠近。
傅景時走到殷喜身邊蹲下,在感受到縮成團的某人還在發抖時,他嘆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是我。」
「傅景時?」
殷喜的手還在發顫,她鬆了口氣的同時巨大的委屈感湧上心頭,她一把甩開傅景時的手,埋怨道:「你為什麼要嚇我!」
傅景時將她的手重新抓了回來,黑暗中殷喜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到他無奈的說道:「我沒有嚇你。」
「沒有嚇我你為什麼要把莊園的燈全部關掉!」
傅景時聲音更無奈了,「如果我說這一切只是巧合,你信嗎?」
「不信!」
「但燈的確不是我關掉的,我進來時莊園就已經黑了,我還以為是你關的。」
傅景時沒有騙她,在他進來時,整座莊園就是一片漆黑。
因為花園內的路燈都還開著,所以傅景時並沒有往斷電的方面想,原本只是想過來看看她有沒有睡好,誰知道才進她房間就聽到一陣狼嚎。別說殷喜害怕了,就連他都要被她的尖叫聲嚇到了。
角落中的人很久沒說話了,但身體還在發顫。傅景時隱約間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兒,用手機點開照明燈后,才發現殷喜正窩在角落裡哭。見到有光照來,她抽泣著扭開頭,彆扭的說道:「把燈關掉!」
傅景時很聽話的關掉了。
「怎麼這麼膽小了?」
殷喜一哭,傅景時就有些慌了。原本只是想來看看她有沒有事,卻沒想到把她嚇哭了。傅景時嘆息著想去抱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放我走!」
傅景時默了片刻,借著微弱的月光想幫她擦眼淚,卻又被她拍開了。
「你少在這兒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把我關在這裡,我也不會被嚇哭!」
「我沒想關著你。」
「那你放我出去啊!」
她已經被關在這裡三天了,豆豆在時她還能保持鎮定,可是一見到傅景時,所有的偽裝就全部瓦解了。
「傅景時,既然當初我都走了,那麼你應該也能猜到我的想法。」
「我寧可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漂泊,也不想留在A市。我沒想過再回去也不想再看到以前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在看到你!」
「我這樣說,你能明白了嗎?!」
幾天的委屈與煩悶,在這個黑暗的夜晚全部爆.發。
如果說她一開始重遇傅景時的時候還有一絲慌亂與無措,那麼此刻她剩下的只有憤怒與怨恨。
傅景時蹲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久,等到她情緒平復了些后,才略帶嘲諷的說道:「幾年不見,我倒是不知道你那麼討厭我了。」
「現在你清楚就可以了。」
殷喜擦了擦眼淚,她也不想在傅景時面前這麼狼狽,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原以為傅景時在聽到這些話後會憤怒離開,畢竟他曾是那麼高傲自我,根本就容不得別人的一絲反抗。然而讓殷喜意外的是,如今的傅景時冷靜的可怕,在聽完那麼多刺耳的話后,他竟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甚至還將殷喜從地上抱了起來。
「別動。」
也就是在殷喜掙扎的時候,他語氣才稍微沉了一些。
將殷喜抱放到床上,傅景時躺在她身側將人摟在了懷中。在黑暗的籠罩下,殷喜猜不到他此刻的心情,掙脫不開他的束縛,她就只能繼續拿話刺激他。
「傅景時你聽明白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我說我討厭你,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你……」
「聽到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傅景時竟然還能平靜的回她一句。
哪怕殷喜此時說的話再難聽,他都沒有放手,而是微微垂眸說道:「我知道你討厭我了。」
「可如果我現在被你氣的離開,你確定自己在這兒不會害怕?」
殷喜一噎,半響才反應過來。「你放我離開我就不害怕了。」
「嗯,先睡吧。」
傅景時像是哄孩子般揉了揉她的腦袋,直接將她的話給無視了。
怎麼可能……
傅景時的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了?!
此刻殷喜才明白,在這幾年中,變化成長的不僅僅是她一人,還有傅景時。
對於他此刻的縱容與寵溺,殷喜沒感到絲毫的甜蜜。心中就像被一根細繩絞緊,窩在他懷中,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雖然剛才那些話她是在刺激他,但她說的也都是真的。
她討厭他,甚至還帶了絲怨恨。如今傅景時對她表現的越是縱容,殷喜就越是憤恨。
想起豆豆這幾日對她暗含埋怨的話,殷喜心中酸澀難忍。當年她走的悄無聲息,離開的原因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如今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她辜負了傅景時的情深,他越是百般忍讓,越是襯托的殷喜不分好壞。
憑什麼要這樣?
殷喜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忍不住再次開口道:「傅景時,你也知道我以前膽子不小,可你知道為什麼剛才在你進來時,我會那麼害怕嗎?」
「因為在我初來B市在外面租房子的時候,有兩個小偷曾撬開過我的房門。」
明顯感覺到摟著她的胳膊緊了一分,殷喜頓了下繼續說道:「當時也是深夜,我剛剛睡下,那兩個小偷就拿著斧子明晃晃的進了我的房門,在我裝作睡著的時候,其中有個人拿著斧子直接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動也不敢動。」
「傅景時,你體會過絕望的感覺嗎?」
「那你知道死裡逃生又是什麼感覺嗎?」
「當他們離開的時候,我整個人還僵在床上不敢動。雖然我逃過了一劫,可是面臨死亡時的感覺卻是永遠忘不了了。」
在沒有經歷過死亡之前,殷喜在面臨小偷舉著斧子對向自己時,還能鎮定保持裝睡。但是在經歷過那次之後,她寧可第二次直接一死了之,也不想在經歷一次那樣的煎熬了。
生不如死,這大概就是殷喜當時的感受,所以她這次才會拚命的尖叫,想要將自己的害怕與恐慌全部發泄出來。那次的事情給她留了很深的陰影,所以這才導致剛才的她無法鎮定分析問題,在聽到房門被人打開時,腦海中全是那次的畫面。
「別說了。」
如果說殷喜剛才給他說這番話是為了讓他心裡難受,那麼她成功了。
此時傅景時心裡不僅僅是難受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他最後只能將殷喜抱緊了一些。
這次他沒有再給殷喜說話的機會,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直接就將她的腦袋按入了自己懷中。
他不怨她,真的一點也不怨她。
如果說當年在剛發現她失蹤后他怨過她,那麼當謝況將那本粉紅色密碼本交到他手中時,他就什麼也不怨了。
千錯萬錯,都錯在他的懦弱與謹慎,他一直縮在自己的殼中不出去,於是一次次錯過殷喜本該傾訴的機會。他自私的不想承擔痛楚,於是殷喜就一次次選擇忍讓。
直到今日,他還清晰的記得殷喜在本子上用紅筆寫下的最後一行話:
『傅景時,我曾以為我可以將你拉出深淵,
可直到此刻我才發現,原來一直處在深淵的人……是我。
你,高高在上,享受著所有人的守護,
是我,被人拋在無盡深淵中永遠爬不上來。
可笑的是……
我還曾一度以為,你會是照亮我的太陽。』
傅景時不知道殷喜當時是用怎樣的心情寫下這番話的,他只知道最後一頁被淚水浸的皺皺巴巴,很多字跡都暈開了。
那天外面的太陽很大,知了聒噪的叫著,傅景時抬頭望著窗外的太陽,那是他第一次發現,夏日的太陽會那麼灼人。
「……」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懷中的人終於睡熟了。
他一夜未睡,直到殷喜徹底陷入睡眠,他才敢低頭去看她。
「小喜——」
殷喜臉上的淚已經幹了,只是睡著時她眉頭皺的很緊,傅景時用指腹很輕柔的幫她揉開,這才起身下了床。
再也不會放手了……
將唇貼在她額頭上的時候,傅景時努力剋制著自己不去擁抱她。
昨晚殷喜一遍遍說著她有多討厭他,他不是不心痛,只是這比起失去她的這幾年來說,真的就什麼也算不上了。
「沒關係,這次換我來追你。」
當年殷喜跟在他身邊追了他那麼久,現在,也該他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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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時:從今天起,我要開始寵老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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