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一家人
天蒙蒙亮,孟裕叔就推開了河底撈門店的木門。
遠處的街上有四個半大小子,見中年男人來了,他們都殷勤地迎了上去。
其中一個約莫十二歲的少年,一進店裡就熟門熟路地打掃衛生,「孟伯,今天您怎麼早就來啦。我剛遇到賣羊肉的林大頭,他還得過一會兒才來送貨呢。」
中年男人揮了揮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做吃食這一行,從來都是起早貪黑。出來晚咯,好食材都被人挑完了。」
「那倒是,做火鍋的不能懶。」另一個少年搭話。
這幾個少年都是孟裕叔新招聘的,因為之前店裡維持不下去,夥計們都跑了大半。
善良的公主給孟裕叔出了那麼多主意,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雇傭一些家貧的半大孩子。
嬴靜知道,因為種種的原因,這些少年家中貧困,都生活得很艱難。他們不如成人力氣大,吃得還多,商戶自然不愛雇傭他們。
在大秦這會兒,可沒有什麼童工的說法。
什麼是王道?
能填飽肚子就是王道!
若是少年們得不到工作,吃不飽穿不暖,估計會走上偷雞摸狗的歪門邪道。長久下去,他們的人生不會變得更好,只會變得更爛。
所以在河底撈開業的第二天,嬴靜就派人送來了四個少年。
「這是白小毛,林木木。」
「這是杜十萬,張狗蛋。」
「我是河底撈的老闆孟裕叔,你們可以稱呼我做孟伯。我的婆娘姓裴,你們見到了就叫她裴嬸子。」
雙方做了簡單的介紹后,孟裕叔給這幾人安排了簡單的工作,然後就站在一旁偷偷地觀察。
對於這個工作的機會,這幾個少年都非常珍惜,幹活賣力極了。
白小毛和林木木個子稍矮,被安排去后廚當幫工。白小毛在井邊打水洗菜,林木木則跟著廚子處理肉食,負責給豬肉和羊肉刮毛。
一大塊五花肉被鋪在爐子旁邊,火舌燎過豬皮,把扎手的豬毛烤焦,散發出一種類似烤肉的味道。然後林木木拿起小刀,在豬皮上用力一刮,再用清水洗過一遍,黑色的豬毛就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嫩白的豬皮。
「你聞聞,我手上都是肉味呢。」林木木把手湊在白小毛的鼻子前。
一股生豬肉的膻臭味直衝鼻腔,讓白小毛羨慕極了。
他可不覺得臭,反而,白小毛認為這種味道香極了。
往日里,他們家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手上想要有這種葷腥的味道?
拉倒吧。
林木木見夥伴盯著自己的手,他得意極了。趁著廚子不注意,他還在切肉的案板上揩了一手油,然後握住白小毛的手。
「小毛,你的手整天濕著洗菜。我給你塗點油,你的手就不會皸裂啦。」林木木很真誠地說。
白小毛瞧見自己滿手油膩,感動極了,「木木,你真好。」
少年人的友誼就是這麼簡單。
暗中觀察的孟裕叔也露出了微笑。
不忘同伴,相互扶持,這兩個孩子的心性不差。
另一邊,杜十萬和張狗蛋的相貌清秀,長得高一些,被安排在大堂里幹活。
杜十萬負責擦桌子和收拾碗筷,張狗蛋則跟著扯麵師傅學做扯麵。
張狗蛋是四人中相貌最好的,他皮膚白凈,眼睛水潤,唇紅齒白,看著是個略顯害羞的乖孩子。
他的長相非常討人喜歡,尤其是中老年女性。
本來扯麵這種獨門技藝,是輪不到張狗蛋學的。但老闆娘裴氏覺得這樣的好小伙就應該是門面擔當,讓他在門口給大家表演扯麵,鐵定吸引人啊。
裴氏發話:「就這麼定了。」
孟裕叔無奈地笑了笑。
咸陽人愛吃麵食,河底撈的扯麵一向是大熱之選,供不應求。
用鹽水和好的麵糰醒過之後,先擀成較厚的寬面片,然後用手捏住兩端,不斷地拉扯旋轉,在空氣中飛舞出炫目的弧度。
扯到一定程度后,師傅把麵條對摺,繼續重複拉扯的動作。反覆幾次后,面片被拉得極長,他才把扯麵放入食客的火鍋湯中煮熟。
「小子,看懂了嗎?」扯麵的師傅大聲地問。
「應該,應該是懂了。」張狗蛋怯怯地回答,「我可以試試自己扯嗎?」
「當然可以。」
張狗蛋學著師傅的動作,取了一個小面劑子,按扁後用擀麵杖擀寬,再伸手揪住兩端拉長。
第一次做扯麵,他手上的力度沒有掌握好,拉到一半長的時候,麵條就斷了。
「小哥哥,加油啊,下一次肯定回拉得更長的!」有來吃飯的小女孩好奇地看著他,「雖然這次的扯麵不成功,但可以給我嘗嘗碼?」
「當然可以。」張狗蛋靦腆地笑了笑。
收到了食客的鼓勵,少年的心情好了許多。他認真地模仿著師傅的手法,還添加了自己的理解,扯麵的動作更加花哨,視覺觀賞性強了不少。
「乖乖,我果然是撿到寶了。」老闆娘裴氏驕傲地挺起胸膛。
看這小子多受歡迎啊,長得俊俏,一群小孩子都圍著他看呢!
在這個缺少娛樂的年代,吃自助火鍋還能欣賞到扯麵表演,當真令人賞心悅目。
等到下午的時候,過了飯點,大多數食客們都散去了。孟裕叔和妻子裴氏把新聘的四個少年聚集在一起,給他們各開了一個小火鍋,讓他們都填填肚子。
「干我們這一行的,午飯都吃得晚,你們早就餓了吧,多吃點。」孟裕叔笑著招呼著幾人,親切得像鄰居家的大叔。
「都嘗嘗河底撈是什麼味兒的,到外面說不出個滋味來,就是給河底撈丟臉。」
幾個半大孩子有點拘束,遲遲不敢動筷子。
他們自幼家境不好,根本從未上過館子,更別提吃火鍋了。
「吃啊,吃啊。」裴氏端來了一大鍋菜,「你們這個年紀,最是能吃了。」
她本是個善良的女人,店裡能賺到錢,她也樂意待這幾個孩子好點。
「謝謝孟伯,謝謝裴嬸子。」性格張揚的林木木頭一個拿起了筷子,涮了一棵青菜,「好吃,真好吃呢。」
他說的不是假話。
經過孟裕叔的多次調味改進,河底撈的底湯雖不如豆記的濃香,但也能稱得上一句「味美湯鮮」。他放了幾十斤棒子骨,花了一晚上的時間熬的湯,把骨頭的精華都逼到了湯里。
燙熟的青菜裹滿了湯汁,肉味很足,比平日家常的白水煮菜好吃十倍不止。
被林木木這一帶動,其餘的少年都吃喝起來了。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都不敢拿太多食材,怕老闆和嬸子嫌棄自己吃得多。
但漸漸的,在火鍋的暢快攻勢下,他們哪裡還顧得上這些?
每人都吃了小半斤肉,這還是他們剋制住自己的情況。張狗蛋還給夥伴們表演了幾次扯麵,他剛上手,扯得不算太好,但少年們都很捧場地吃完了麵條。
吃完了這頓飽飽的飯,四個少年又勤勤懇懇地工作了幾個時辰。等到月亮漸漸爬上了楊樹梢頭,這幾人才結伴回家。
「今天吃得這樣飽,真是快活的一天啊。」
「可不是嗎?我從小都沒吃過這麼好呢。」
「嘻嘻,我想今晚夢裡還吃火鍋。」
「木木,你聞聞,我的身上都是火鍋味,好香。」
林木木回到家裡的時候,爹和後娘都已經歇下了,只有他和妹妹一起住的小房間里有隱隱約約的燈光。
「草兒,是我。」林木木輕輕地推開房門,「我回來了。」
頓時,有個六歲的小女孩撲到了少年的身上。
「哥,你今天去哪兒了?後娘不讓我給你留飯,說你在讓你在外面野著去。」小女孩的臉上十分委屈,「她好壞,我不喜歡她。」
林木木蹲了下來,抱起瘦小的妹妹,給她講自己今天在外面打工的事情。
林草兒驚喜地捂住小嘴,「那豈不是哥哥很快就能掙到錢了?」
「是啊,等我拿到了工資,就給草兒買一條扎頭髮的紅繩,你不是眼饞很久了嗎?」少年笑著摸摸小女孩的頭髮。
妹妹的頭髮枯黃分叉,都是因為吃得不好。明明是六歲的小姑娘了,但林草兒瘦瘦小小的,像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一樣。
「不,我不要紅繩,後娘會拿走的。」小女孩拒絕了林木木的提議,「我要吃的,吃到肚子里,誰都搶不走了。」
「好,都給草兒買吃的。」
少年抱著妹妹,眼神中儘是苦澀。
娘走了之後,他和妹妹都再也沒有吃飽過。可憐的草兒,在家裡受盡那個女人的磋磨,後娘稍有不如意,就發泄在草兒的身上。
林木木的指甲把掌心劃破了,他要努力掙錢,他想帶著草兒過好日子,讓她天天都能吃飽。
打了盆水,稍作洗漱后,林木木就帶著妹妹草兒一同休息。
別問為什麼沒有兄妹分房居住,連飯都沒得吃了,還想要單獨的床?
做夢吧。
草兒湊到了林木木的身邊,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味道。
這比隔壁家燒肉的味道還香呢!
「哥,你給我帶了好吃的嗎?你身上都是肉味。」
「沒有,你今天吃什麼了?」
「我就吃了半碗粥,好稀好稀的。我想要多盛點,後娘就瞪我。」
「我明日求求孟伯和裴嬸子,看他們能不能讓你也去上工。」少年閉著眼,「你人小做得不多,就別要工錢了,只要能混一頓飯就成。」
「好哦,謝謝哥。」
均勻的呼吸聲漸漸傳出來,沒多久,兩人都睡著了。
第二天,林木木和老闆說了自己妹妹草兒的事情,孟裕叔不是個小氣的人,也答應讓林草兒跟著來了。
這兄妹倆,在河底撈一呆就是十多年。
十年後,河底撈因為服務特別好,味道也不差,在關中地區開了四五家分店。
當初被嬴靜推薦過來的四名少年,被培養成可以獨當一面的店長。他們忠心耿耿,帶著手下的夥計,為孟裕叔賺來大把的銀錢。
好些火鍋店的老闆看得眼熱,模仿著河底撈的模式,想要大撈一筆,卻總是學得不像。
他們也試著挖走河底撈的店長,但白小毛等人壓根不理睬他們。
「哥,前幾天那個誰,黃記火鍋店的老闆來挖你呢。」經理林草兒調侃道。
「我不去,你想去?」店長林木木翻了個白眼,「別忘了,你沒飯吃的時候,是孟伯和嬸子收留你的。」
「嘻嘻,我怎麼會忘?開個玩笑嘛。」林草兒吐了吐舌頭,「我病了的時候,後娘不肯給我治,還是嬸子到回春堂買了五劑葯給我喝的。」
是河底撈,給了兄妹倆一個家。如果沒有河底撈,他們兩人可能早就死了。
他們又怎麼捨得離開家人呢?
當年,裴嬸子就像娘親一樣,連夜熬好苦藥,抱著高燒不止的草兒灌下去。孟伯怕她嫌苦不喝,還拿著飴糖在旁邊逗她。
「小草兒,喝完葯就有糖吃哦。」
「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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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瘦子這幾天突然很想吃紅薯減肥,午飯吃了兩個烤紅薯,大概超過一斤吧,好甜好軟,皮都烤焦了沁出蜜來。
突然想起網上說到,豬吃紅薯,還不是長這麼胖?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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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閑變卻故人心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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