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吃人的禮物
「公主若是買下這對耳墜,真是再恰當不過了。這對綠松石耳墜,襯得公主膚白勝雪,全咸陽也找不出這麼美的女子了。」
郎三爺看著這原本是一套的鐲子和耳墜,臉上笑嘻嘻,說著恭維的話。但他心中卻痛如刀割,昔日的時光好像還在他眼前。
那時候,他的父親是全匈奴最尊貴的軍臣單于,而他也還是那個驕傲的太子於單。記憶中的女人還坐在他身邊,用小刀割下烤得最鮮嫩的羊羔,餵給三歲的小兒子吃。
小兒子最是調皮,伸出肥肥的小手,一晃一晃,總想要抓她耳邊的綠松石耳墜。女人沒有辦法,只好把頭抬高一點,躲過那雙小爪子,也露出天鵝一樣美麗白皙的脖頸。
越想,郎三爺越難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他對著對著嬴靜和衛子夫深深地俯身行禮,動作極慢,禮儀無可挑剔。在無人看見的地板上,他落下了一顆極小的淚珠。
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後,他又是那個風趣幽默的郎三爺。他給了阿嬌一個「你辦事,我放心」的信任表情,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線,笑著對阿嬌說:
「阿嬌,你這傻丫頭,還不快去給公主泡盞茶。你可得好好招待公主,不能出一點差池!」
他的一雙鷹目笑得彎了起來,看起來眼型細長,好像帶著商人的狡猾和討好。他站在離衛子夫還有兩臂的地方,卻沒有直視衛子夫的眼睛。
「公主,請稍等,小人取了寶物這就回來,望公主給小人一個獻寶的機會。」
獻寶?有好東西!
嬴靜聽到郎三爺的話,眼睛里的興緻更加濃厚了。今日這偶然一行,沒想到還能長長見識,她還真想看看有什麼寶物呢。
扮作公主的衛子夫以扇遮面,瞄了嬴靜一眼,矜持地對郎三爺點了點頭,「好的,三爺速速取了便是。」
「好的嘞。」
郎三爺掀開通往後屋的布簾,獨自一人回到了書房中。他慢慢從脖子上解下來一把鑰匙,手上微微發抖,將楠木大柜上的一把銅鎖打開。
「哐當。」
大鎖應聲而落,郎三爺拉開櫃門,裡面正是一塊半人高的老虎下山綠松石擺件。他吹了吹上面並不存在的塵埃,摸了摸雄虎的眼睛。
雄虎作咆哮狀,嘴巴張開有男子的拳頭那麼大,看起來十分威猛。它的眼睛是用血紅色的瑪瑙石鑲嵌而成,不知道當年的師傅用的是何種工藝,雄虎眼眶中的瑪瑙石竟然可以自由轉動。
此時郎三爺的雙眼,也如同雄虎的眼睛一樣發紅。他站在雄虎身後,屏住了呼吸,用長著厚繭的拇指,一手按在雄虎的左眼珠上,一手把雄虎的尾巴的尾巴使勁往下壓。
「咻!咻!咻!」
三道薄如柳葉卻鋒利無比的小刀,從虎嘴中射出,深深地插到門框的木頭上。郎三爺把刀片拔了出來,看著門框上好像疤痕一樣醜陋的凹陷,陰森森地笑了。
店鋪中
三個女人能頂一千隻鴨子那麼吵,等待著郎三爺回來的嬴靜和衛子夫,看遍了店裡的首飾后,覺得有點無聊,便拉著阿嬌一起談天說地。
嬴靜察覺到,這個年輕售貨員姑娘,每逢講到郎三爺時,都會彷彿初戀的少女一樣。她的眼睛中泛有光,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
嘖嘖嘖,有情況啊。
在沒有微博資訊的年代,嬴靜對所有的感情緋聞類消息都很感興趣。她一臉八卦地湊近了阿嬌,想要探出些什麼。
「阿嬌,你來了咸陽那麼久,有想要乾的事情嗎?有喜歡的人嗎?」
「我……我沒有,我看店就好。」
阿嬌見公主和她的小跟班都盯著她,羞得把頭深深地埋下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喜歡的人?
小時候玩過家家的時候,表哥劉小豬扮新郎,她也總是扮新娘子。在旁邊拍著手裝作婚宴賓客的小夥伴們都說,他倆以後肯定會在一起的。她看了看錶哥的側臉,笑得和真正的新娘子一樣開心,年幼的她,對夥伴們的話深信不疑。
再後來,她逃婚來找表哥,不料陷入了狼窟。
在她被人關著的日子裡,在她逃命的腳步中,她心心念念的表哥一直沒有出現。她跑啊跑啊,多麼希望在轉角就能撞進表哥的懷裡,可惜,她依舊沒有找到她的表哥。
「難道我要被人控制住那種見不得人的地方嗎?這就是對我逃婚的報應嗎?」
阿嬌在心裡都哭出來了,嘴上卻閉得緊緊的,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就怕引來追逐她的混混。這家在雨中開門的店鋪,於她而言,比神仙居住的天宮還要美麗。
是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男人,用有力的雙手趕走了一群小混混,並且收留了身無分文的她。他待她很好,喜歡她驕傲地笑著。他說,她這樣昂起頭笑著的時候,有點像他的女兒。
他會給她買新衣服,還會割下很大塊的肥嫩羊腩肉,笑著遞給她。她隱隱察覺到他是不愛笑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要擠出虛假的笑容。
他總會夜裡對著北邊坐著,一邊吃著烤肉,一邊在回憶些什麼。他那麼好的人,應該是在回憶他故鄉的妻子吧?
萬一,萬一他不回去呢?阿嬌想要在他身邊陪著,看著他就好了。
嬴靜瞅見阿嬌的表情千迴百轉,時而憧憬,時而害怕,時而欣喜,便也明白了幾分少女的心思。雖然她前世到如今都沒有談過戀愛,但是以前她看了那麼多疼痛青春神劇,戀愛理論也是相當豐富的。
如今眼前這姑娘,準是看上了郎三爺這帥大叔了。以前網上不是流行大叔控嘛,大叔有三好,成熟,隱忍,好推倒。
嬴靜越看,越覺得是這個味兒。她鼓勵地握了握阿嬌的手,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
加油,少女,我看好你哦!
衛子夫這會兒也跟不上嬴靜的腦電波了,她看了看笑得怪怪的公主,又看了看阿嬌,心裡莫名其妙。正當她疑惑時,一個成年男人的身影倒映在地上。
右側的阿嬌也留意到地上的倒影,她驚喜地回頭,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大叔,你回來啦!哇,這擺件我也沒看過啊,太好看了!」
阿嬌利索地在櫃檯上抽出一塊羊皮,半蹲下來,墊在了猛虎擺件的下方,生怕把這珍貴的寶物磕到了。郎三爺抱著約摸近百斤的擺件,臉上十分輕鬆,顯然他覺得毫不費力。
他輕輕地把擺件放下,有點不好意思地對著衛子夫拱了拱手。
「公主,這是郎誕在西邊淘換來的猛虎擺件,用的是頂級的綠松石石料,深藍色的擺件無一點瑕疵,恍若美玉一樣光滑。聽聞陛下生辰將至,小人願為吾皇獻上此物,只求親眼見一見陛下。小人,小人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陛下的英姿啊」
郎三爺說著,激動地搓搓手,露出嚮往的神態,好像要去偶像見面會的小粉絲一樣。他笑得牙幫子都露出來,沒有了商人的市儈之氣,顯得有點傻傻的。
嬴靜扶著衛子夫走近這塊綠松石擺件,猛虎上血紅的眼珠瞬間吸引住嬴靜的視線。嬴靜伸手摸了摸,驚奇地發現,這瑪瑙眼珠子會轉動的。
「哇,郎三爺您這擺件真是巧奪天工啊!猛虎栩栩如生,本就是上上之品。但最妙的是,這眼珠子居然會動的!」
嬴靜這會兒被擺件所迷,忍不住出言大聲稱讚。郎三爺見嬴靜看上了這座擺件,嘴邊的笑容更深了,好像會吃人的漩渦一樣。
「是啊,這擺件的確是妙呢。」
阿嬌見著郎三爺的笑容,不覺得有往日的溫暖,只覺得莫名想要後退。
大概是她多心了吧?
這天下午,自認為大有收穫的嬴靜心情極好,坐上了回宮的馬車。她把玩著掌中的綠松石耳墜,在腦海中組織著語言。她準備去父皇辦公的咸陽宮,幫郎三爺申請一個父皇壽宴的席位。
人家粉絲想要見偶像嘛,她當然要成全啦。
而且,那座猛虎擺件那麼美,擺在父皇的宮裡,一定很好看吧。不過,即使貴為公主,她也不能空手拿別人家的東西。
嬴靜在腦子裡認真地思索,想要還給郎三爺同樣價值的回禮。一邊想著,她的手中還纏繞著那對綠松石耳墜。馬車在行駛的過程中顛簸了一下,不成想,這對耳墜的耳鉤居然扎到了她的食指上。
「嘶,好疼!」
鮮紅的血珠瞬間冒了出來,讓嬴靜疼得淚花都快要飆出來了。
穿越之後,她的運氣猶勝錦鯉,感冒發燒這樣常見的小兒病症,她是從未得過。流血是什麼?她聽都沒聽過。來了大秦這麼多年,今天這一回,是她第一次流血。
想想,似乎有點不對勁?
嬴靜把帶血的指頭含進了嘴裡,眼神放空,努力想要回憶今天發生的一切。可是她怎麼想,也沒有發現今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吃飯睡覺買東西,老闆親切,服務良好,商品優質。
這,到底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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