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處就是渣

情到深處就是渣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麼?

半夜,郎三爺眯開了雙眼,又迅速合上。他身上的醉意還沒完全褪去,腦子裡面一片混亂。

他翻了個身,頭皮被扯得發疼,便要抽出匕首,把這礙事的頭髮割掉。半闔著眼,他的手往腰間一模,想要像往常一樣抽刀。不料,他沒有摸到那把冰冷的金屬,卻摸到一隻柔軟的手。

他手中握住的東西傳來了溫熱的觸感,驚得他立刻睜開了雙眼。他想要坐起來,動作一大,鬢邊的一小束頭髮扯得他更疼了。

「嗯,疼。」

結髮的另一端,阿嬌也被他的動作牽扯到,發間纏繞得更深,帶來的絲絲痛感,讓睡夢中的她忍不住小聲地呢喃。阿嬌好像夢到一些害怕的事情,她雙眼緊閉,光潔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別,別,別追我。救命,救命!」

郎三爺看著身側的阿嬌,這會兒他什麼都記起來了。沉默了半晌后,他眸色一暗,低下頭,好像抱著孩子一樣,把阿嬌抱在了懷裡。懷中的阿嬌還在顫抖,手腳微微掙扎,顯然還是陷入在夢魘當中。

他輕輕拍打著阿嬌的後背,低聲在她耳邊說著:「別怕,有我呢,害你的人都打走了。」

阿嬌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緊皺的眉頭也漸漸鬆開。她又好像似乎夢到了什麼好事,嘴角彎了起來,殷紅的唇色顯得有些嫵媚。

像逃避的鴕鳥一樣,郎三爺把頭埋在的阿嬌脖子上,嗅到了少女烏髮間皂角的清香。他的下巴靠在了阿嬌泛紅的肩膀上,嘴中想說些什麼,但又說不出來,徒留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

「阿嬌,阿嬌……」

阿嬌那麼年輕,那麼明媚,就像草原上即將綻放、還帶著露水的鮮花。在他最後的這段時光中,阿嬌於他,無異於是黃泉路上的一絲微弱的光明。自私如他,在走向滅亡的過程中,終究是捨不得手中的光,借著酒意,拉著阿嬌一起沉淪。

是他對不起阿嬌,明知自己要走下地獄,卻把阿嬌拉進了黑暗。

第二天清晨,阿嬌看到身旁睡著的男人,回想起昨晚發生過的事情,羞得滿臉通紅,好像抹了胭脂一樣。她一起身,睡眠極輕的男人也跟著悠悠轉醒。

郎三爺從阿嬌的後背把她抱住,幾乎把阿嬌整個人都覆蓋住了。他的眼裡含著笑,用鼻尖蹭著阿嬌粉紅色的耳垂,試探著問:「阿嬌,你有什麼想要得到的東西嗎?」

如果你想離開我,現在還來得及。我私庫裡面的金銀珠寶,只有你想拿,你都可以帶著遠走高飛。

「我,我想給大叔生個胖兒子,長得和你一樣的小娃娃。」

阿嬌昨晚在抱住對方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歡大叔,卻做不出讓對方為了她,而拋妻棄子的事。終有一天,大叔會回到他的家鄉,笑著牽過他妻子的手。然後忘了她,轉身回到美滿的家庭里。

她是驕傲的陳阿嬌,不願與別人共侍一夫,也永遠都見不得自己心愛的男人對別人好。既然留不住大叔,那作為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結局,她想留下他的孩子,然後親手把孩子養得又高又壯。

「孩子,孩子。」

聽到阿嬌的話,郎三爺愣住了。他以為女人所求,除了金銀珠寶、錦衣華服,就是對愛情的渴望。沒想到,阿嬌居然只想留下他的血脈。

只是,阿嬌想要的,他註定給不了。

他的孩子都死在了匈奴王庭,一個半月後,他也將會在秦宮赴死。然後,匈奴王族這一脈,就沒有然後了。

阿嬌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像一泓清澈的泉水一樣美麗。他不忍讓阿嬌失望,側過頭,躲開了阿嬌的目光,低聲笑了起來。

「除了孩子呢,阿嬌還想再要什麼,再提一個吧。」

「我喜歡金色的東西,大叔可以送給我一件黃金首飾嗎?不用很大的,店裡最小的耳釘就好。」

黃金價格昂貴,只有豪門望族的夫人們,才支付得起黃金首飾的價格。阿嬌在來到郎三爺的珠寶店后,見識過不少黃金首飾,看了一眼后,就被這炫目的顏色迷住了。

阿嬌想擁有一件黃金首飾,不必太奢侈豪華,小小的也很好。如果她能戴上精緻小巧的黃金耳釘,她肯定會高興得三天都睡不著的。

「阿嬌是個傻姑娘啊……」

郎三爺的吻細細地落到阿嬌的額頭上,過了半晌,才放開了她。以前在匈奴,有很多女人向他獻媚,索要的金銀珠寶,都是裝了滿滿一大匣子。阿嬌這個沒見識的小姑娘,居然只想要店裡最小的黃金耳釘。

她那麼容易就滿足,以後他不在,被人騙了可怎麼辦啊。

一個月後

自從公主送來了陛下壽宴的請柬,阿嬌就發現郎三爺的心情開始變得陰晴不定,特別容易發怒。不知道她哪裡做錯了,大叔在白天里經常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好幾次他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麼,但又沒有說出來。

阿嬌不太懂怎麼安慰人,只好在夜裡緊緊地抱住大叔,希望能讓對方感到溫暖。每逢晚上,男人就好像瘋了一樣,撕開了儒雅風趣的面具,雙眼充血,變得像野獸一樣兇狠。

大概是被折騰得不輕,又或者是生病了,阿嬌最近總覺得身體不大舒服,整個人有點說不出來的難受。無論是甜蜜酥脆的下午茶點心,還是年輕人最愛的肯基基炸雞,都喚不起她的食慾。

她偷偷找過醫館里的大夫,大夫說,她的身體很健康,沒查出來有什麼問題。阿嬌不信,平常她能吃大半隻豆記的鹵肘子,現在她吃幾口就不想吃了。她換了好幾個大夫,他們都說她的身體沒問題。

大夫都查不出來?她會不會得了什麼絕症啊!

阿嬌越想越慌,臉色變得不自然的白。她這是要死了嗎?她不想離開大叔啊。

今日,她和郎三爺在鋪子里相對而坐,兩人都沒有說話,靜寂的氣氛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茶爐中的水沸騰起來,帶出白色的水霧,讓她看不清對面男人的模樣。郎三爺提起茶爐,給阿嬌的茶盞中泡了一杯茶,雙手遞給了她。半刻鐘后,他垂著頭,終於開口:

「阿嬌,我將要回去我的家鄉了,你離開我吧。」

他貪戀阿嬌的溫暖,遲遲不願趕走眼前的姑娘。不行,不能再拖了。再有半個月就是秦人皇帝的壽辰,阿嬌留著他身邊,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是嗎?你真的要走了嗎?」

阿嬌捂著嘴,強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儘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早就料到大叔會回去家鄉,卻沒想到這幾天來得如此之快。

郎三爺緊緊地捏住拳頭,他想要把阿嬌抱緊懷裡,把她臉上的淚水吻干。可是他不能啊!他死就算了,阿嬌那麼年輕,她應該快快樂樂地活著。

他把一個錢袋丟到了阿嬌的懷裡,裝出一副輕蔑的嘴臉,說著刻薄又絕情的話。阿嬌越恨他,就會跑得越遠,人也越安全。

「你走吧,我給你足夠多的錢,就當是買個乾淨姑娘過過癮。你也別嫌少,章台街比你好看幾倍的姑娘,也就值這個價位。」

阿嬌被他這番話驚住了,難道這多日的情誼,是假的嗎?他對她的好,也是假的嗎?他安撫的懷抱,都是假的嗎?

她不肯相信,往郎三爺身上撲,想要問個究竟。

男人靈活地側身躲過,順便把阿嬌重重地推到了地上。郎三爺脫下陪伴自己多年的黃金扳指,丟到了阿嬌身上,希望這隻扳指能代替他,陪在阿嬌的身邊。

他心裡是這樣想的,臉上的神態卻對阿嬌十分嫌棄。看著阿嬌,就好像看到骯髒的垃圾一樣。

「你不是喜歡黃金嗎?大的戒指,我都脫下來給你。求求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好嗎?大家好聚好散,都要點臉吧。」

阿嬌被他這一推,腰間一陣一陣地扯著,鑽心地疼。往日體貼的男人卻背著手,好像看好戲一樣,對她的痛苦視而不見。她盯著男人鄙夷的神情,氣自己認人不清,氣自己深情錯付。

阿嬌恨自己傻,她舉起了巴掌,沒有打到郎三爺身上,反倒扇在了自己的臉上。她對著男人「呸」了一聲,跺了跺腳,什麼也沒拿,不顧男人的呼喊,就從店裡跑了出去。

阿嬌跑啊跑啊,如同數月前在那個雨天一樣,在咸陽無處容身的她,像喪家之犬一樣狼狽。一步又一步,她的身上好疼啊,她的呼吸也喘不過氣來。

阿嬌順著大路,跑到了豆記附近的鬧市。這兒有公主開的多家店鋪,是咸陽城區治安最好的地方。她停了下來,放慢了腳步,想好生歇歇。

「姑娘,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一名擺攤的咸陽大嬸見阿嬌臉色蒼白無血色,腳步虛浮,隨時都好像要倒下的樣子。她一把抓住阿嬌的胳膊,再喊來幾個身強力壯的大媽,一人扶一邊,好心地想要幫助阿嬌。

按照秦律,百步之內,見死不救,應當重罰。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咸陽群眾都是很熱心的好市民。豆記的夥計們看到這一幕,也接過手來,把阿嬌背進去豆記酒樓的店內。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樓下如此吵鬧?」

今天,嬴靜來到豆記,準備研發父皇壽宴的新菜式。不料,她還沒想好餐單,就被樓下的動靜打擾到了。

豆記的管事立即上前,對著嬴靜行禮,恭謹地回答道:「回稟公主,豆記附近的街上有一個姑娘暈倒了,還沒醒過來。奴婢自作主張,讓夥計們把姑娘抬回來歇著。」

有人出事了?

嬴靜還哪裡坐得住啊,身為良好市民的她,理應伸出援手。她顧不上禮儀,提起裙子就提提踏踏地跑到樓下,看到了躺在包間里的一位年輕姑娘。

咦,這姑娘不就是珠寶店的年輕售貨員嗎?

嬴靜推了推阿嬌的肩膀,又讓小二取來冷水,拍到了阿嬌的臉上,想要把她喚醒。阿嬌被冷水一激,人倒是醒了。她蜷縮成一團,雙手抱住腹部,疼得青筋都出來了。

「好疼,肚子好疼!」

前世看多了後宮綠帽傳的嬴靜,見著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台詞,嚇得整個人都快要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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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皇朝居然沒有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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