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血事
清晨的日光剛剛從群山中露出一點光澤,天色還霧蒙蒙的,徹夜狂歡的南大街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人,更被說是位置偏僻的豬尾巴巷。豬尾巴巷人如其名就像燒開的豬尾巴,地勢彎彎曲曲,房屋隨意坐落,一眼就能看清周邊地勢,陌生人很難找到出口,也很難不被發現。
明日酒庄就坐落在這個地方,一大早萬籟俱寂,只聽到咯吱一聲,西側門打開一道細縫,裡面閃出一道人影,一個僕役打扮的人站在門口警覺地張望片刻后匆匆離去。
在屋頂上被迫疊了一晚上的御林軍終於長舒一口氣,爭先恐後朝著那人追了出去,三條影子先後消失后眾人只好再一次蟄伏下來。沒奪得三個名額的人啐了一聲,繼續寄在一棵歪脖子書的陰影處。
他們昨夜被長豐將軍連夜下命令趕來這裡,這個院子委實不大,被御林軍四面八方包圍著全程連只鳥都沒有,前後兩側的人一抬眼就能看到。
日頭逐漸明亮起來,很快這些人躲藏的位置開始變得不□□全,而那個狹小的酒庄依舊沒有動靜,庭院內空無一人,幾個房間內大門都沒有打開過,甚至沒有人影走動的跡象。小巷裡喧鬧市井聲逐漸響起,無數人開始出門活動,一時間眾人前後左右都是人群的聲音,冬至前後是大英最熱鬧的日子,民眾早出晚歸是常有的事情。
「這個院子也□□靜了吧。」有人小聲嘟囔著。
「是有些不對勁。」衛隊長看著底下安靜的酒庄,摸摸下巴皺眉說著。
南大街主幹道敲鑼打鼓之聲隱隱傳來,新一天的狂歡即將來臨,小巷中不停有人走出,他們歡呼著奔跑著經過樹木走到各街巷口,人群密集涌動,三五成群,在巷口彙集。
「這些人我怎麼不認識了?」有個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是為士兵看著底下眾多人,疑惑地說著。
衛隊長神情猛地一驚,立馬大喊:「有埋伏,撤。」
話音剛落,人群中所有人都倏地抬頭,笑容退卻成了冰冷之色,被藏在角落裡的兵器重見天日,寒光深深,原本還是喜慶的音樂瞬間成了催命的亡音。
廝殺在這個偏僻的小巷中進行,鮮血濺在油膩潮濕布滿青苔的牆面上,越來越多的人從屋內走了出來,手持利器面目猙獰,他們源源不斷加入戰場,渾身被鮮血沾滿,直到其中一方徹底死亡。
「全部檢查一下,還有氣的補一刀。」有個領頭模樣的人面目兇橫,拿著血淋淋的利劍環視周圍惡狠狠地補充道。
「是。」
禁衛軍實行過突圍,大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一隊人差點就突圍成功,可惜後繼無力死在巷口。檢查這隊人氣息的惡徒手捧著刀刃蹲下/身來,他摸到被壓在最下面的一人,只覺得有些輕微喘氣。
「怎麼樣啊,大虎,你那對好像是衛隊長。」有人站在不遠處高呼。
大虎收回手,扭頭憨憨地笑說著:「都沒氣了。」
「那邊收拾乾淨,老規矩,人都扔到破廟裡,剩下的各就各位。」領頭人把劍入鞘,走向一直沉默的酒庄,冷冷說道,「其餘三個人解決了就叫誘餌回來,找人去和主人說一下今日的事情,禁軍竟然來了,不同尋常。」
「人我來收拾吧,各位大哥昨日辛苦了,小弟跑腿就行了。」大虎搓搓手憨厚說著。
「行吧,昨日搬運貨物你也辛苦了,多找幾個兄弟幫忙,多虧了昨日晚睡不然也不會發現不對勁。」有人慶幸說著。
「對啊,也是他們沒想到這一整條街都是我們的人,一隻蒼蠅入了豬尾巴巷我們都知道,更別說這麼多人了。」
「廢話少說,趕緊收拾乾淨,今日主人就回長安了,必定會來。」領頭人站在台階前打斷他們的話,伸手敲了敲酒庄大門。
一長兩短的敲門聲在鮮血橫流卻也寂靜無聲的小巷中響起。
「野舟橫渡。」
「伊人垂釣。」
大門咯吱一聲打開,裡面出來一個頭髮雪白面容年輕的人,若是有消息靈通之人便會發現此人是大皇子的第一幕僚——澹臺先生。
「原來是王副將。」
「澹臺先生怎麼會在這裡?」王屹沒想到開門的是他,好奇說道。
「是萊明叫我來的,說你們有東西到了,太尉今日便到長安,叫我先行準備一下。」澹臺先生說話一向直截了當,王屹也是軍人,說話也拐彎抹角,見他可比見萊明要來的舒服。
「我們先進去吧,這裡污穢讓他們處理吧。」
澹臺先生看了外面狼藉一片,嘆了一口氣:「能出動禁軍的人屈指可數,少了這麼多禁軍只怕此事不會善罷甘休。」
「怕什麼,大事將成,管他什麼禁不禁軍,他日還不過是一具具屍體。」王屹大咧咧揮著手說著,「別管這些了,相比你也呆不久了,先把東西理一遍,好了我讓人送你回大皇子府。」
「不必,今日出門已告知大皇子。」他低頭矮身避開王屹的帶血的手臂,走在一旁冷冷說著。
王屹也不惱,文人的脾氣他也是知道一些的,重新握上刀刃,咧嘴笑道:「那今日不醉不歸。」
「嗯。」
時于歸手中握著三天後冬至盛典的冊子,那日的酒席布置,宮中之人和重臣要臣的賞賜,都需要她親自過目,自然忙地脫不開身。
「探測消息的人還沒有回來嗎?」時于歸抽空問著立春。昨夜子時未到就派人去了,現在都要到午時了還沒有人,當真是奇怪。
立春搖了搖頭:「長豐去看了。」
「高側妃那個丫鬟說的地方去搜過了嗎?」高側妃自焚之日把自己從娘家帶來的貼身丫鬟放了出來,讓她帶著自己的血書和公主給的令牌去了千秋殿。
丫鬟說榮王殿下來找側妃的時常會帶一些小兵器回來哄她高興,那些兵器質地不凡,形狀普通可一看便非凡品,高側妃之父乃是禁軍統領高湛,耳融目染自然也知道一些,便詢問幾句,一開始榮王殿下不肯說,可後來耐不住高側妃的磨,就簡單說了句是王家給的。
王家的事,高側妃自己不敢再多過問,可她還是留了一個心眼,之後讓小丫鬟暗中跟了幾次榮王殿下,只看到他時常往徑山上跑。有一次竟然碰巧被丫鬟撞見一輛輛馬車被送入徑山最後和榮王殿下碰頭,被黑布擋住的馬車一掀開只看到滿車的武器被整整齊齊壘放在一起。
「搜過了,只看到那些洞穴,確實有重物放置的痕迹,可那些武器卻一直看不見,長豐說這裡可能不是最後目的地,因為另外一條通往山下的路也有車輪的痕迹。」
時于歸拿出一張白紙,寥寥幾筆就勾勒出徑山模樣,在正中間的一處描繪出寺廟的痕迹。她閉眼思索片刻,最後在一處畫上兩個圓圈,之後在其餘十三處畫上柵欄的痕迹,然後又在其他地方點點塗塗。
「公主做什麼?」立春停下研磨的手,疑惑問道。
「入徑山不難,徑山綿延千里橫穿長安,此處便可從南入山。」時于歸點在一處,「可東西是怎麼入城的,放在徑山太危險了,西郊軍營保持徑山每個關口,尤其是入城的兩個關口,一個是杜長生將軍,一個是晉義將軍,都是聖人心腹,東西運進去必不可能經過這兩個地方。」
立春朦朦朧朧地點點頭。
「你還記得長樂寺人口拐賣一案,被拐的婦女小孩最後是怎麼運出長安的嘛?」
「徑山寺的後山。」這事鬧的很大,立春也知道一些。
時于歸點了點畫中徑山寺的位置,向外畫了兩條橫線連接上柵欄,剛好是兩個軍營的位置在一左一右拱衛徑山寺。
「徑山寺是護國寺,軍營的位置把徑山寺包圍得嚴嚴實實的,他們送人出去是挖了地道,那地道四通八通,其中有一條正好可以入長安。」時于歸在兩個軍營中間畫了幾條四通八達的線。
立春猶豫說道:「這地道可是顧侍郎親自封的,而且距離兩邊都不遠,重挖地道動靜不小,不可能兩邊都不知道。」
時于歸點點頭,指著右邊那個軍營說道:「王屹,王家人。別忘記了,之前江南道暴雨,出動了欽差衛隊,裡面就有西郊軍營的人。再者,軍營日夜操練有些動靜不奇怪。你看,這是那個丫鬟交代的位置,這個位置從南邊入的山,從這條路入山,沿途經過的大營皆與王家有關,而這裡,徑山入城有兩條路,一條是南城門,一條是東城門,東城門富貴之地,大批馬車進來太奇怪了,南城門商販之地,人來人往最為合適,你拿著這個圖給長豐,讓他沿著幾條路自己探查,有人經過的地方哪怕處理地在趕緊必定會有痕迹。」
「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立春喃喃自語,有人光明正大挖開地道,在眾人眼皮子地下把千斤之重的東西運到長安城。
「公主。」長豐匆匆而來,身後跟著抬著擔子的人,「昨日禁衛軍全軍覆沒,只留下一人。」
時于歸猛地抬頭,只看到一人滿身是血,氣息奄奄:「豬……豬尾巴巷……全……被收買……無人生還。」那人剛說話這話,哆嗦的手便頹然松下,倒在一旁。
「啊,來人,來人,叫太醫。」立春起身激動說道。
「不必,人死了。」長豐壓抑著憤怒蹲下/身,把那雙落在地上的手放回那人腹部,緊咬著牙。
時于歸坐在上首,緊緊握住手中的賬本,冷冷說道:「王、守、仁。」
「屬下這就派人圍剿那邊。」長豐起身,抱拳,冷硬說著。
時于歸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只怕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二十個人能全軍覆沒,只怕對面能洞察一切,豬尾巴巷不能再去了,你去找些南大街的乞丐人,去問他們豬尾巴巷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找人盯著幾個巷子口就可以,還有這個,派人去查這幾條路是否有車轍,之前被顧侍郎封住的地洞是否還可以用,若是可以,我們不妨從地洞進去,看看到底通向長安哪裡。」
長豐握緊長劍,手指把劍柄握的嘎嘎直響。
「忍一時之氣才能報仇,這事必定要王家血債血償。」時于歸淺色眸子掃了那人一眼,眼下鮮紅的小痣在憤怒中熠熠生光,鮮艷耀眼。
長豐最後低頭咬牙應下,領命出去。
時于歸看人離去垂下眼,屋內寂靜無聲,立春憤怒不甘,衛隊長留下的一地血跡突兀地出現在地面上,在漆黑髮光的地面上格外刺眼。
「去東宮。」時于歸一惠袖子,任由衣擺把那滴血跡擦乾,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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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國慶終於開始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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