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騷動
金碧輝煌的寢殿內,床頭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床上,這會正躺著一位發須皆白的老人。
「到底怎麼樣了?」龍騰看著面前自從取了一滴父皇血就面色凝重的靈醫,又急又氣地吼道。
靈醫看了一眼手中顏色暗淡的血珠,抬手拂過,果然血液里已無半點靈力,頓時跪了下來,哀痛道:「太子殿下,是屬下無能。龍皇的身體已油盡燈枯,回天乏術。」
「放屁,你自己無用竟然咒父皇死,信不信我殺了你。」龍騰氣得大吼。
雖然父皇這些年來身體一直不好,可是他活著他就有底氣,突然收到他要死了這樣的噩耗,他頓時茫然又無措。
靈醫聞言,只是深深地把頭垂了下去,卑微得幾乎碰到了地面。
又急又怕的龍騰抬腳就要去踹他,正在這時,床上傳來了幾聲輕咳,他一怔,收回腿立刻撲了過去。
「父皇!」
看著面前因為病痛折磨,瘦得幾乎沒有了人樣的父親,一向放蕩不羈,諸事不放在心裡的龍騰,心底難得湧起一抹難受來。
龍皇側過了頭,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靈醫,以及外殿那幫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無力地揮了揮手:「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有些話要單獨跟龍太子說。」
眾人皆明白,龍皇這是要交代臨終遺言,便紛紛掩面離去。
不管真傷心還是假傷心,這個時候遮著臉把眼睛揉紅就對了。
等那股刺鼻的胭脂水粉味消失,龍皇覺得呼吸都要輕快一些,他渾濁的視線落到面前高大年輕的兒子身上,艱澀道:「騰兒,父皇要走了,今後金龍族就要靠你撐起來了。」
「父皇,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龍騰抓住父親枯瘦的手,聲音哽咽道:「您別嚇我,您知道的,我沒那本事撐起整個金龍族。」
「咳……」龍皇突然猛烈咳嗽起來,指著面前的男人,一張臉氣得通紅。
龍騰趕忙跑到旁邊桌子上,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再扶起父皇,把杯子湊到了他的唇邊。
龍皇卻一把揮開,白瓷杯摔在鋪了地毯的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悶響。雖然沒有摔碎,但是裡面的水卻撒了一地,把大紅色的地毯染成了鮮紅色。
龍騰怔怔看著,一向意氣風華的臉上,難得的帶上了一抹黯然。
龍皇咳了好一會,咳得嘴裡都噴出血來,血液的濕意似乎讓喉嚨處的癢意好了一些,咳嗽這才慢慢止住。
「雖然你是我兒子,但是龍騰,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比不上黑嫵,甚至及不上她一半的勇氣與魄力。」
「當年黑擎早逝,黑嫵剛成年就接手了黑龍族。你應該知道,那時可不像這幾千年如此太平,當年血妖與邪妖肆意橫行,年紀輕輕的黑嫵帶著黑龍族的成年龍浴血奮戰,打了好幾年才把血妖與邪妖打退。」
「試問,你能嗎?你能嗎?你能嗎?」
龍皇靈魂三問后,閉了閉眼,嘲諷道:「你不能!別說是你剛成年那會兒,就是現在,你依然沒有那勇氣與魄力。」
「這些年我的身體衰敗成這樣,卻一直都不敢死,不是我畏懼死亡,而是我知道我死了你根本撐不起金龍族,所以我不敢死。」
「當年你跟黑嫵有了孩子,我是高興的,心下想著有她輔佐你,金龍族就算不能更上一層樓,也不會衰敗。」
「卻沒有想到,你們最後竟然鬧成了那樣。你那大兒子雖然是條黑龍,可是天賦那麼好,你不要他就罷了,還讓他恨著你。」
「再看看這一千多年你乾的事兒,後院里那麼多女人,天天陷在女人的爭風吃醋裡面,你的出息就只能用在女人的身上嗎?」
越說,龍皇越失望。
他這個兒子只適合當一個浪蕩的富貴公子,他連金龍族的事務都處理不好,更何況是當龍皇,管理整個神獸大陸的龍。
龍騰見父皇把自己批評的一無是處,如果是平時他早就炸了,可是這會看著他蒼老的臉,帶血的嘴角,他的心裡突然升起一抹愧疚來。
他一邊輕輕地替他撫著後背,一邊嘶啞道:「父皇,是兒子不爭氣讓您失望擔心了。」
「我就要死了,再失望我又能奈何?」龍皇眼底染過一抹悲意:「不過你比我幸運,你的兩個孩子都很優秀。龍睚也快成年了,他雖小,不論是天賦還是行事都比你這個父親果決許多,今後你多聽聽他的意見,實在撐不起那個位置你就早點把位置讓給他。」
與其說他在等不爭氣的兒子突然變得爭氣,還不如說他是在等孫子長大。如果不是因為龍睚還是未成年龍,雷劫又太過兇險,有隕落的可能。要不然的話他直接就把位置傳給孫子,哪用經過他這不爭氣兒子的手。
被鄙視的龍騰,這會兒只有強忍著心頭的難堪,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龍皇發泄了一通只覺得疲憊不堪,他慢慢地躺回了床上,低聲道:「我還有件事要囑咐你。」
「我們金龍族之所以能成為龍皇,是因為我族有兩個至寶。第一個想來你已經知道,便是能夠在一刻鐘內封住其他族的靈力。」
「第二個東西是一個法器,它的名字叫『回溯』。據先祖留下來的秘載里的描述,這個法器只能使用一次,但它能夠讓時間倒回某個節點,重來一次。」
「什麼?」龍騰滿目震驚,他們族竟然還有這樣的寶貝。
龍皇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當使用者啟動『回溯』的時候,時間倒回某個節點,別人的記憶會被抹除,但是使用者卻能保留曾經的記憶,經歷過的事件也會留下痕迹,這些都能提醒使用者,讓他規避上一次的遺憾與錯誤。」
龍騰雙手顫了顫,這可是改變命運可以讓生命重來一次的機會,果然是個好寶貝。
他正激動不已的時候,卻突然被一盆冰雹砸得猝不及防。
「上回見你那大兒子跟你鬧成那樣,我忍了又忍,終究想讓時間倒回去,撮合你跟黑嫵在一起。可是沒有想到,等我打開禁制時,竟發現裝『回溯』的盒子空空如也。」
「什麼,『回溯』被盜?」龍騰氣得不行。
他倒不是想把時間倒回跟黑嫵在一起的時候,事實上,那段日子算得上是他龍生最凄慘的時光。雖然現在後院的女人有點多每天雞毛蒜皮的事讓他頭疼,但是也比那頭母黑龍懷孕時期他動不動就挨揍的日子好多了。
他生氣是因為上一秒得知有個家傳的大寶貝,下一秒卻告訴他大寶貝不見了,這誰能忍?
龍皇搖了搖頭:「不是被盜,裝『回溯』盒子上的禁制除了每一任金龍族的龍皇,再無人能打開。」
「當初我從你爺爺處接手時,『回溯』還好好的,這麼些年除了我以外,再無他人能打開那禁制。可是我並不記得我有打開使用過它,可是它偏偏就不見了,也是怪哉!」
龍騰真不知道說什麼好,看著父皇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的單薄的身體,好半天才低聲道:「不見就算了,父皇不要想太多,養好身體才是正道。」
「你應該明白,我的身體是好不了了。」龍皇慘然一笑,「我還要叮囑你一事:善待黑龍族,如果到了黑龍族生死存亡之際,務必全力相助。」
「這是為何?」龍騰滿目驚訝。
要知道這麼多年,父皇待黑龍族與其他龍族並沒有什麼差別。再說了,好好的怎麼會到黑龍族生死存亡之際,黑嫵那女人以及那幫黑龍那麼兇猛,哪裡用得著他們金龍族這些比他們弱的龍幫助。
「不知,這是每一代龍皇過世前,都會交代給下一任龍皇的一句話。」龍皇低聲道:「想來先祖們是做了什麼對不起黑龍族的事,才會心懷愧疚留下這麼一句。先祖的意思是平時不用管,黑龍族真有滅族危險時再出手。」
「我知道了。」龍騰敷衍地點了點頭。
在這片大陸上,黑龍族的實力已經屬於最頂級,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哪族能滅了他們。
如果真有那樣一股恐怖的勢力存在,那還幫個屁呀,他們這幫比黑龍族更弱的金龍族只怕還沒有靠近就會被滅成渣渣。
龍皇:「你別那麼目光短淺,你不知道並不代表不存在,更何況我們金龍族還握有能暫時封住別族靈力的秘術。」
「說起這個……」龍騰遲疑地問道:「父皇,既然我族有這樣厲害的秘術,為何不在族中挑選一批忠於皇室的子弟修習。」
據他所知,現如今掌握這種秘術的,也只有族中三位長老。
「這樣逆天的秘術,怎麼可能人人都能修習?」龍皇嘆息一聲:「這種秘術靠得不是修習,而是傳承。長老們無法把這東西教給其他人,然一旦有長老過世,族中便會有人立刻覺醒掌握這種秘術的記憶,填補上死去長老的位置成為新的長老。在這之前,別說是其他人,就連他自己都不會知道他是下一任長老。」
龍騰一怔,他竟不知這其中還有這樣的彎彎繞繞。
龍皇閉了閉眼:「我一直在想,當年黑嫵為何要跟你生個孩子,龍族子嗣孕育艱難,像這種一次就能懷蛋成功的,定然是提前吃了助孕果,」
龍騰撇了撇嘴,還能因為什麼?不就是黑嫵那女人讒他的身體,讒他金燦燦的龍體所以才不要臉的盜他的種子。
龍皇懶得看傻白甜兒子臉上的蠢表情,呢喃道:「禁錮他族靈力的秘術是為了鞏固皇權而存在,所以,唯一不受此術限制的只有金龍族皇族。上回你那大兒子跟你打了一架,我就在想,黑嫵是不是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才特意生了一個那樣的孩子。」
「什麼?」龍騰恨得咬牙切齒,這個心機女人真是太可惡了。
龍皇不想再看遭心兒子,無力地揮了揮手:「我累了,你把龍睚叫來,我有事要叮囑他。」
龍騰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到門口,讓門外守著的護衛去通知龍睚。
與此同時,一間地面落滿東西的凌亂屋子裡,只有一條胳膊的女人拉著一個少年。她的五官生得極好,臉上卻帶著一抹滄桑,似乎受了許多生活的磨難似的。
這會她正緊緊地拉著面前的少年,似笑似癲道:「睚兒,你爺爺就要死了,你父親馬上就要成為龍皇。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你就是龍太子了……」
「娘親慎言!」
少年生得唇紅齒白,一雙鳳眼像極了女人,他的身姿修長而挺拔,面容雖然稚嫩,可是舉手投足間卻帶著一抹沉穩與威嚴。
他的視線掃到女人抓著他衣袖髒兮兮的手上,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
正處於狂喜中的女人絲毫沒有察覺他的不高興,反而喋喋不休:「你馬上是龍太子了,等你爹死後你就是龍皇。兒子,到時候你一定要給娘親報仇。」
「娘是覺得我的敵人還不夠多嗎?」龍睚冷笑,「這話要是傳出去,信不信你明天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
有時候他都想問上蒼,他怎麼會有這麼蠢的母親?他已是眾矢之的,她竟然還往他身上潑油點火。
她身體已經殘疾了,腦子竟然還不好,簡直是他的恥辱。他原也是不想管她的,又怕落個心狠不孝的罵名,才強忍著時不時來看她一眼。
彩夢聞言,眼底閃過一抹驚恐。這些年她的日子過得壓抑而憤怒,腦子也有些渾渾噩噩,但是兒子卻是她的命根子。
她趕忙道:「娘不說了娘不說了,睚兒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娘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龍睚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只要她乖乖的不作死,他也願意當個好兒子給她養老送終。
「小殿下,龍皇有請。」門口響起了侍女的聲音。
龍睚眼眸轉了轉,揚聲道:「我馬上就到。」
見兒子要走,彩夢臉上閃過一抹不舍,追了兩步最終黯然地停在了原地。
龍皇的寢殿里,死亡腐朽的味道越來越濃,即便有侍女熏了香,依然能聞到那股子難聞的氣味。
龍睚踏入寢殿的時候,聞到空氣里的味道輕蹙了一下眉,但很快便鬆開,若無其事走到了床邊。
「皇爺爺,您今日可還好?」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一抹柔和,還有濃濃的關切。
龍皇睜開了疲憊的雙眼,嘴角勉強擠出一抹笑來:「睚兒來了……你靠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龍睚乖順地走上前去,傾身附耳在老人的唇邊。
「你把床邊第二個抽屜打開。」龍皇抬手指了指床頭。
龍睚遲疑了一下,修長骨感的手伸了過去,拉開抽屜才發現裡面有一個紅色雕花木匣子,打開匣子,裡面是一塊巴掌大的玉簡。
「這是我給你留的一道口諭,等你成年後如果你的父皇行事太過荒唐,那麼你就直接拿出這份口諭讓他退位讓賢。」龍皇閉了閉眼。
他終究是不相信那不成器的兒子,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孫子身上。
低垂著頭的龍睚,雙眼裡閃過一抹奇異的光亮。他指尖摩挲了一下玉簡,強壓下嘴角的笑意,低聲道:「皇爺爺,這怎麼可以,父親就算再不是,他也是我的父親,我怎麼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這是我的決定,你只管拿出玉簡,旁人不敢把髒水潑到你身上。」
他就是怕孫子難做,所以才留了這樣一份口諭。
像是想到了什麼,龍皇又低聲道:「他那人愛享樂,今後他把皇位讓給了你,你給他找個舒適的地方,連帶著他後院那一堆鶯鶯燕燕好吃好喝供著就是了。」
「爺爺放心,孫兒敬重父親,會儘力幫父親撐起金龍族,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這麼做的。」龍睚溫和道。
看到沉穩懂事的孫兒,龍皇欣慰不已。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給他生了個優秀的孫兒。
想到孫兒,他不禁想到一千多年前,那位他只匆匆見了一面的大孫子,眼底溢出一抹悲涼來。
「睚兒,黑龍族那位小王子是你的大哥。你們雖然從小不在一處長大,但是血液里的血緣關係卻是斬不斷的。爺爺不求你跟他打好關係,只希望你們不要反目成仇。」
龍睚停了摩挲玉簡的手,把匣子蓋了回去,避開了剛才的話題:「爺爺放心,我會努力早日成年,讓金龍族再上一層樓,爺爺好好養病,其他的事就不要太過操勞。」
龍皇的腦子其實已經有些混沌與反應遲鈍了,他好半天才消化完孫子的話,急切道:「你不肯答應我?」
龍睚沒有坑聲。
「為何?」龍皇急聲追問:「他是黑龍,我把金龍族的位置留給你,他威脅不到你,為何你不能跟他和諧相處?」
「爺爺您大概是忘了,當年我破殼之時,他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生生抓斷了我母親的一條胳膊,害得我這麼多年淪為笑柄,這樣的深仇大恨。您說,我如何跟他和睦相處?」龍睚冷笑著反問。
龍皇滿目震驚,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孫子居然還記得那麼遙遠的事,更沒有想到他竟然因為當年的事記恨上了大孫子。
「當年的事本就是你母親不對,她如果不對那株小花妖下手,你大哥也不會對她動手。」
「不過一株花妖而已,殺了便也殺了,如何比得上我母親的一條胳膊?」龍睚一向儒雅柔和的雙眼裡,染上了一抹嘲諷:「他親自引來天雷之劫斷了跟父親的親緣關係,可不再是我的大哥。」
龍皇瞪大了雙眼:「就算是爺爺求你,也不行嗎?」
「爺爺安心養病就好。」龍睚抱著紅木雕花匣子站起了身:「我會儘快成年,擔起整個金龍族,統領各族之龍。」
直到這一刻,龍皇才看清這個一向溫和謙遜的孫子,他稚嫩的面容下卻有著野心勃勃。
透過他少年單薄的身體,他甚至能恍惚看見他的身後有屍骸滿地的鮮血戰場。
這樣危險的掌權人,又真的比他那滿臉天真,碌碌無為的兒子好嗎?龍皇在這一刻,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做出的判斷與決定。
噗!
又急又怒間,龍皇再次噴出一口血來,腦袋偏向一邊,眼睛睜得大大的便氣絕而亡。
龍睚在原地僵站了好一會兒,看著那雙瞪著自己的雙眼,好半天才走上前去,彎腰抬手從頭往下,想要合上那雙眼睛。
試了幾次,卻都沒有成功。
少年耐心耗盡,慢慢直起了身,摘下老人腰間掛著的龍紋玉佩,大步往殿外走去。
龍騰一直在外面的大殿里走來走去,他不知道父皇為何要單獨見龍睚,竟然連他都被趕了出來。
抬眼見一少年捧著一個紅木匣子從寢殿里走出來,他快速地迎了上去,急聲問:「你爺爺怎麼樣了?」
「爺爺已經回歸神的懷抱了。」龍睚抬起紅通通的雙眼。
龍騰一怔,隨即便有些想哭。
雖然他一直不成器,也有了父皇隨時都會過逝的心理準備,可是突然接到這樣的噩耗,一時間還是很難接受。
龍睚稚嫩的臉上卻帶著一抹隱忍的堅強,伸手扶住了龍騰,聲音裡帶著一抹暗啞:「父親您不要太難過。」
龍騰揮開兒子,跌跌撞撞往寢殿里走去,當看到父皇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臉色頃刻間變得很難看:「這是怎麼回事?」
「爺爺遺憾不能再多活幾年,又覺得父親你撐不起金龍族,一時生氣……」龍睚的聲音慢條斯理,又很及時地打住了。
龍騰想到父皇對自己的那些數落,他當時就是因為太激動都吐了血,這麼說起來,是他把父親氣得死不瞑目的?
心中被巨大的愧疚包裹,龍騰撲通一聲跪在了龍皇的床前,頭深深地垂了下去。
龍睚摩挲著懷裡的匣子,也在他的身邊慢慢跪了下來,低聲道:「父親不用太過自責,爺爺已經不在了,想來他也不會再怪您。我們好好操辦他的身後事,讓他走得風風光光才好。」
龍騰的雙眼裡,依然帶著一抹迷茫。視線不經意掃到兒子手上的匣子,聲音黯然地問:「這是什麼?」
「爺爺送了我一塊他隨身帶的暖玉,以留作紀念。」龍睚說著,打開了匣子。
匣子裡面,一枚血紅色的龍紋暖玉靜靜地躺在裡面。
龍騰一怔,父親把這個留給了睚兒,卻沒有留任何一樣東西給他,可見他老人家是對他這個兒子失望透頂。
他垂下了眼眸,擺了擺手:「既然是你爺爺給的,那你就好好收起來吧。你先出去,讓我跟你爺爺呆一會兒。」
一直以來,他都不耐煩跟父皇相處。因為每次他老人家都要數落他的各種不是,遠沒有他跟別的女人嬉鬧調情來得快活。
可是現如今他人不在了,他突然無比的期望他能醒過來,睜開眼睛跟他說說話,哪怕是再罵罵他也好。
「是!」龍睚聞言,捧著盒子慢慢站起了身。
走出寢殿的那一刻,他突然回頭看了一下低垂著頭,肩膀聳動,似是在哭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
這樣懦弱無能的父親,怎麼可能統領好金龍族?
把藏在袖子里的玉簡拿了出來,他的雙眼裡頓時染上笑意。
只要成年,拿出玉簡他就可以當龍皇。呵呵,他還真有點迫不及待想成年呢!
龍皇過世了,這個消息在神獸大陸不徑而走。
喪禮的日子定好后,各族自然需要去弔唁,黑龍族也不例外。
夏雲煙跟龍崽崽這些日子一直住在金鳳族,林沐風跟鳳璃要準備引魂用的東西,龍崽崽負責做飯,而她則負責看娃。
帶著阿鸞遛彎的時候,她聽到金鳳們在討論龍皇的事也沒有放在心上。那年斷彩夢胳膊的時候,就見龍皇一副病歪歪的模樣,這又過了一千多年,死了也不奇怪。
等她帶小鳳凰回到家,就見院子里站著一抹熟悉的身影,臉上帶著一抹無奈的笑。
「霄叔叔!」夏雲煙打了一個招呼:「您怎麼來了?」
「龍皇過世,三日後舉行喪禮,我來問問崽崽,他要不要去?」黑霄低聲道,「他終究是他爺爺,這可是最後一面了。」
夏雲煙抿緊了唇。
人死賬消,不論一個人活著的時候有多遭人恨,可是他一旦死了,活著的人似乎就不應該去跟個死人計較。
更何況這位龍皇雖然沒有盡到一位爺爺愛護孫兒的心,但是也從未對崽崽做過什麼壞事。想來霄叔叔是覺得,最後一面了,崽崽如果不去見,將來或許會後悔。
看著一旁冷著臉坐在桌邊清洗水果的少年,夏雲煙湊過去,低聲問:「崽崽,你想去嗎?」
「不去!」龍崽崽把手中綠色的果子塞到了她嘴巴里,視線冷冷地落到一旁的男人身上,一字一頓道:「我無父無母,更沒有什麼爺爺,以後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
夏雲煙被堵了嘴,下意識咬破果子,頓時皺起了眉頭。我去,酸死個人了。
她伸手把嘴裡的果子拿了下來,頓時氣得不行:「崽崽,你怎麼給我吃酸果?」
這個酸果有點像她上輩子見到的檸檬,不過顏色是綠色的。
這個果子摘來是充當調味料的,當成醋一樣做菜的時候放下去,會使菜的口感更好。
沒想到崽崽這麼壞,竟然塞她嘴裡。
「誰讓你天天跟那隻傻鳥呆在一塊?」龍崽崽不滿道,抬手又給她嘴裡塞了一個酸果。
她都好久沒有單獨陪他出去玩了,每當他看到她跟那隻傻鳥呆在一起,他的心就跟泡在這酸果里一樣。就應該給她嘴裡多塞幾顆,讓她也嘗嘗那滋味。
「泥揍開!」夏雲煙去拍少年那雙短胖手。
結果她的兩隻手被人家一隻手就握住了,嘴裡被果子塞得變形。
黑霄看著打鬧的兩隻,又看了看旁邊呆站著的跟小花妖長得一模一樣,卻露出傻兮兮笑容的少女,搖了搖頭,低嘆:「不願意就算了,那我先走了。」
「嗚嗚!」夏雲煙想給霄叔叔說再見,被堵了嘴的她只剩下了含糊的嗚嗚聲。
原本滿心鬱悶的龍崽崽,看著她鼓鼓的小臉,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他伸手把果子從她嘴裡拿了出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她,腦袋湊過來蹭了蹭她的臉:「小云云,我們回黑暗深淵吧。」
現如今的崽崽雖然還是比黑龍族同齡的孩子矮,可是黑龍族的獸體最長,人形時也比其他種族要高。
比如說金鳳族的人,身高普遍要矮一些。所以即便在黑龍中是個小矮子,龍崽崽還是跟夏雲煙差不多高。
這一蹭,他的臉直接就貼到了她的臉上,少年的身體帶著一股高於她的溫熱,還有一股清新乾淨的味道撲面而來。
隨著長大,夏雲煙已經開始刻意的跟崽崽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突然這麼靠近表達親昵,一時間她還真有些無所適從。
一巴掌蓋在他的臉上,然後把他的臉推到一邊,她仰裝生氣道:「離我遠點,撒嬌也沒用,你居然讓我吃酸果,我還在生氣呢。」
龍崽崽嘴唇動了動,似要解釋,夏雲煙已經掙脫出他懷抱,一邊跑一邊喊:「我好像聽到林爸爸他們的聲音了……」
龍崽崽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頓時有點失落,為什麼他總有一種小花妖在躲著他的感覺?
夏雲煙也覺得崽崽最近對她的態度有點怪怪的,以前就比較黏人,現在更是變本加厲,看她的視線也帶著一抹讓人害怕的火熱。
這讓她懷疑,是不是他們龍族也像蛇一樣有發情期,再加上崽崽差不多也要成年了,所以他的青春開始騷動了?
可是騷動的對象也不能是她呀,先不說他們兩跨了物種,光是她把崽崽帶大的這一條就不行,他怎麼能拱老母親呢?
算了算了,搞完阿鸞的事還是早一點回黑暗深淵去吧。那裡有不少龍女,還有黑小花那個命定的CP,足以讓他騷動了。
至於她,覺得目前單身汪的日子挺好的,如果崽崽速度夠快的話,她還能幫著帶一把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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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就是我設計的是時間回溯,重來一次,受到事件影響的人可以完全回到從前,但是周圍事物會留下一些痕迹。
有些小可愛說這不對,既然是重來一次,任何痕迹都應該沒有。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會有矛盾的地方呀。
假如這種逆天的法器只能使用一次,用完就消失,那麼用『回溯』回到從前,它使用完肯定就消失了。
但是我們回到從前的節點上,理論上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重來,所以事物也回到最開始,那麼『回溯』也應該存在才對,這就自相矛盾了。
這種空間論時間論的,科學家都沒有搞明白,我們也就不討論了。
就當成私設,私設所有的人都是重來一次,但是環境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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