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女情意纏綿
楊鎮有楊芙娘幫忙敲邊鼓,成功在豆娘心裡紮下了根。楊芙娘把那條素帕子給了她哥,楊鎮捧著帕子,傻樂了半天。
張二郎的妹妹張翠娘,對她哥娶老婆的事兒,絲毫不上心。
張翠娘膚色像她爹一樣黑,身材像她娘一樣胖,上面四個哥哥,她在家裡就是個霸王。她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家裡要求娶豆娘做二嫂,跟她娘磨牙。
「阿娘,要是豆娘成了我二嫂,我以後跟二嫂站在一起,不被她襯得跟稻草一樣啊。」
張太太一看自己的女兒,頓時發愁。兒子長成那個樣子,只要有個正經差事,總能說得上媳婦。女兒長成這樣,還怎麼說親喲!
人家一見閨女上頭還有四個哥哥,萬一小兩口有口角,就女兒的性子,肯定回家告狀。好不好的,家裡這五個糙漢子一起上門,還不把女婿打壞了!誰家也不想要個這樣的媳婦啊。
張太太看女兒這個懶樣子就生氣,「你先別管你哥的事兒,你也一年大過一年,家裡的事也要學一學。人家姝娘和你同年的,現在又是學字又是學針線,紡的線都能拿出去還錢了,你甚個時候也能幹點像樣的事兒。」
張翠娘撇撇嘴,「李姝那個假模假式的人,我為甚要跟她學?」
是的,張翠娘霸道,慣愛欺負人,經常作弄麗娘。比如把蒼耳放麗娘頭上,把蟲子放在在麗娘衣服上。李姝仗著心裡年齡大,沒少收拾這丫頭。
張太太又氣得牙疼,「你管人家是不是假模假式,你也假模假式做兩樣給我看看。」
張翠娘扭開胖乎乎的臉,不理她阿娘。
張二郎這個夯貨,把自己看中漂亮媳婦又即將被人截胡的事兒告訴了自己的一干小弟兄們。這幫小弟兄們,頗是給他出了些餿主意。
張二郎第二日,直接去李家門口,堵住了李二郎,要請他出門玩耍,他想走小舅子路線。奈何李二郎家教嚴,和他又說不到一起去,拒絕了他。張二郎請他妹妹張翠娘轉送豆娘一朵絹花,張翠娘收了絹花,卻戴在自己頭上。張二郎乾脆想直接找豆娘,但李家接待他后只讓李大郎陪著他。
張二郎折騰了許多天,也沒個結果。豆娘一概不問,只憑家裡做主。張二郎見不到她的面,楊大郎打著楊芙娘的名義送的,她也一概都給李姝。
期間,還有別的人家上門說親。有求豆娘的,也有求麗娘的。長幼有序,豆娘未說定,不好說麗娘。
李穆川聽說后,晚上抽了個空,把孩子們打發走,留下肖氏,共同與父母商量。
「不知阿爹阿娘有何主意?」
李泗新磕了磕煙斗,「這事兒問你阿娘,只一樣,我李家正經結親,只求家風清正。」
說罷,他回房繼續研究他的棋譜去了。
張氏道:「楊家子嗣單薄,進門后繁衍子嗣壓力大。但楊家就這一子,公婆和睦,小姑不難處,家裡人定是一條心。張家子嗣眾多,無人敢欺。但以後妯娌眾多,怕是會起紛爭。」
李姝在西屋聽到了,從帘子後面伸出頭插嘴,「張家翠娘難纏,大姐姐若嫁過去,是嫂子,定要被她欺負。」
肖氏橫她一眼,「小姑子早晚要嫁出去的!大人說事,小孩子莫插嘴。」
李姝把頭縮回去,在帘子後頭嘀咕,「大姐姐性子剛強,遇到難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吱聲。就張二郎那個粗糙性子,大姐姐就是受了委屈,他也發現不了。楊家離我們近,有我們看著,大姐姐受不了多少委屈。」
哪知李承業也在外面偷聽,附和李姝道:「三妹妹說的有理。楊大郎我是知道的,看著靦腆,卻頗有擔當。」
肖氏聽了,問李穆川,「官人是個什麼主意?」
李穆川摸摸鬍鬚,「這事兒還是娘子做主吧。」
肖氏走到西屋門口,「豆娘過來。」
豆娘扭手扭腳出來了。
肖氏直接問她,「尋常人家說親,不論好壞,都是父母做主。我與你阿爹想著你先前受過委屈,便想讓你挑個自己中意的。現下只剩楊家和張家沒有回絕,你覺得哪家好?」
豆娘扭著手指,「我,我聽阿爹阿娘的。」
肖氏又問,「給你說楊家如何?」
豆娘繼續扭手指,「我聽阿爹阿娘的。」
肖氏摸摸她的頭,「你楊家阿叔雖性情粗獷,但對你嬸子極好。你嬸子每年生辰,他都會給你嬸子買首飾買布匹。楊大郎自小看父母恩愛,定會有樣學樣。你張叔父從不管家裡的事,張家幾個兒郎定是一樣的,以後婆媳問題、妯娌紛爭,張家男人是不會管的。況且,你三妹妹說的真,張家小姑子難纏。只一樣,楊家以後沒有兄弟妯娌幫襯,需要你們擔起所有的擔子,你可願意。」
豆娘想起了那日楊鎮抬頭看她的那一眼,當時她不覺得,後來再回想時,覺得楊鎮的眼神深的讓人心頭髮顫。她每常想起,手腳都發軟。她迷迷濛蒙能感覺到楊鎮的一些意思,還有字帖上的那些註解,每一個字都敲擊著她的心。但家裡沒定下來,她一個字都不敢說。
半晌后,她輕聲道:「我願意。」
張氏拍板,「那就定楊家吧。」
等李家把話遞過去,楊鎮歡喜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又被楊捕頭一頓嘲笑。
楊鎮不怕他爹,「阿爹怎能取笑兒子,阿爹以前難道不是這樣?」楊捕頭對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
夜裡,陳氏與楊捕頭說私房話,「豆娘雖好,總不是李家親女,我原想著給他說個家世好一些的。」
楊捕頭性情疏朗,「娘子怎地著迷了,這過日子,還得兩人心裡好。家世好頂個屁用,皇帝還輪流做呢!」
陳氏忙捂他的嘴,「可不敢胡說八道!」
楊捕頭摸了摸自家婆娘的腰肢,「大郎心思細膩,倘不如他的意,以後定會心裡有疙瘩。咱們就這一個兒子,怎能離心。再說了,小豆娘除了不是李家親女,人才不也好的很。」
陳氏眯著眼睛,「那倒是,既這麼著,早些定下來,大郎也好收收心,他還要科舉呢。」
楊捕頭把燈吹了,「可不就是,等兒子科舉有所成就,再娶個漂亮婆娘,豈不美哉。」又伸手把陳氏身上最後一件肚兜也扯了,急吼吼道:「先不說他了,我這當老子的得先過好自己的日子。」
陳氏在被窩裡扭了他一把。
陳氏第二日就開始操辦楊鎮定親的事宜。她親自請了附近的官媒人上門,誠意十足。市井人家也沒有那麼多講究,沒有大雁,就擇了一對活鴨。另給豆娘備了一支金釵,一匹尺頭,給李家其餘人備了幾樣點心吃食。這在尋常人家,業不算簡薄。李家有意,回了一雙豆娘親手做的襪子和一條綉著翠竹的帕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給年輕男子用的。
因兩家相熟,就略過了問名,直接納吉。找積年的高僧問過,二人八字相合,中間有波折,倘能同舟共濟,定會白頭偕老。
陳氏聽到后心裡略有不足,楊捕頭滿不在意地說她,「哪有一輩子平平順順的,有波折才能看人品,不能同舟共濟,還怎麼白頭到老。」
陳氏遂作罷,很快準備好了納徵用的聘禮。
按照廟前街這一帶的風俗,聘禮有金銀、布匹、吃食、牲畜,楊家滿滿當當送了一堆的聘禮。
送聘禮當日,豆娘躲在房裡不出來。她懷裡揣了一盒胭脂,這是楊芙娘偷偷塞給她的。塞給她之後,還衝她擠擠眼。因人多,豆娘不好拒絕。
胭脂在懷裡,如同火爐一樣燙人。豆娘臉紅得像灶膛里的火一樣,她心裡禁不住嗔他,這樣作怪,姝娘又要嘲笑她了。內心一陣甜蜜后,想想覺得自己不端莊,又正襟危坐起來。
對於楊鎮送的胭脂、絹花之流,麗娘和姝娘都知道,連肖氏心裡也是清楚的。二人既定了親,這也不算大事。小兩口感情好,總比整日吹眉瞪眼的好。
楊鎮家裡就他一個兒子,陳氏見兒子自律,給的零花錢也足。往日楊鎮沒甚用錢的地方,自從說了親,他跟開了竅一樣。三不五時的給他娘和他妹買盒胭脂或幾根綵線,買的時候另外再多買一份,紅著臉給他妹,啥也不說。
他娘得了他的孝敬,也不在乎他多買的一份。看傻兒子這個樣,又好氣又好笑,每次都著楊芙娘送到李家。
楊家到李家也就幾步路,楊芙娘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但現在每回去李家,她必要她哥送她。到了李家,聽見楊芙娘叫門,也必定是李姝拖著豆娘一起開的門。
門開了,李姝和芙娘一起站在門口寒暄。
「芙娘姐姐,你今兒的裙子真好看。這是繡得什麼花啊?」
「也就是普通的牡丹花,就是用的線講究些,回頭我教妹妹,必定比我繡得還好。」
「姐姐上回給我的帕子,邊角的針腳走的真齊,我還要下好些功夫才能像姐姐一樣呢。」
「妹妹還小呢,不急。」
就在李姝和楊芙娘尬聊的時候,楊鎮像個獃子一樣給姐姐妹妹們作揖問好,豆娘紅著臉屈膝回個禮。然後二人站在一邊不吱聲,聽各自的妹妹繼續扯閑篇。
楊鎮悄悄拿眼撇豆娘,豆娘也紅著臉用眼角餘光瞟一瞟他。就這兩眼,二人夜間就能回味許久。
有一回,楊鎮趁著兩個妹妹都背對著他和豆娘,大著膽子,看周邊無人,迅速抓了一下豆娘的手,豆娘嚇得立刻甩開他。
麗娘看到這場景就想笑,她覺得李姝和楊芙娘兩個小小年紀,倒知道這些鬼心思。肖氏每回聽見李姝和楊芙娘聊的差不多了,就開始叫楊家兄妹一起進門。
進門后,女娘們繼續聊天,李大郎陪楊鎮。可憐李大郎肚裡墨水不多,跟這個讀書郎妹夫實在是說不到一起去。好在楊鎮也不是天天上門,李大郎偶爾忍一忍,也還能接受。
豆娘剛開始收禮時手足無措,肖氏見女婿真心,每回都親自發話命她收下。再問陳氏要了楊鎮的尺寸,讓豆娘給楊鎮兄妹做些鞋襪之類的,算是回禮。
楊鎮每次收到回禮,都是抱回房一個人傻樂半天。豆娘給他做的鞋,他只在晴天穿,防止踩一腳泥水,給他做的帕子,他從來捨不得用來擦汗。沒事拿出來看看,嗅一嗅,彷彿上面還帶著豆娘手裡的餘溫。就連豆娘給楊芙娘做的帕子,也被他一併要去了。
好在楊芙娘是個懂事的小姑娘,見她哥這般痴心,總是幫他想辦法多接觸豆娘。
至於在夢裡,楊鎮愈發膽大。他已經14虛歲了,懂了些事。自定過親,他有好幾回半夜偷偷爬起來洗褻褲。陳氏夫婦只做不知,想著還是早日把兒媳婦娶回來。
自定過親后,豆娘開始忙碌起來。
成親穿的喜服,要她自己一針一線做出來。還有被面、床單、枕套、帳子,另有送給婆家人衣裳鞋襪,自己要穿的衣裳鞋襪,兩個妹妹時常要給她打幫手。
忙忙碌碌,到了七夕節。京城這邊,女孩兒們要到護城河去放河燈。未婚的女孩子祈求自己心靈手巧,得個好夫郎。已婚的女子,祈求未來夫婦和順,美滿和諧。
天還沒黑透,楊芙娘就在楊鎮的陪同下到了李家,邀請李家三姐妹一起去放河燈。
到了護城河,豆娘定了親,妹妹們讓她先放燈。她紅著臉把燈放了,雙手合十默念了幾句,退到了一邊。在她雙手合十的時候,楊鎮雙眼不眨地看著她,夏日的風吹來,他似乎聞到了豆娘身上清香的澡豆味,還有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
李大郎在一邊看他這呆樣,忍不住拉了他一下。
待三個未婚女娘們一起放的燈,李家兄弟和楊鎮護送著四姐妹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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