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衣裳嚴氏勸話

第二日,孫氏帶著慧娘一起，去了常去的綢緞莊,買了好些好料子，把那個銀錁子花個乾乾淨淨，差的幾錢銀子，還是慧娘補上的。

慧娘當家，家裡花銷都從她手裡過，買布匹不夠，自然是從她手裡走公賬。

回來后，孫氏帶著慧娘和蓉娘娘,三人一起動手，姑嫂二人一人做了身新衣裳。蓉娘身量比慧娘小一些，慧娘許多衣服都給她穿了。

孫氏知道如今小姑子的婚事是家裡一等一的大事，她也不敢打馬虎眼，特意給李姝買了兩塊上好的料子，她和慧娘的是次一等。

不過公爹出錢，有免費的衣裳穿,孫氏只有高興的。弟妹還沒過門呢,自然比她嬌貴些。

孫氏如今很有些眼色，她發現只要她討好了小姑子,公爹、官人和小叔子都對她和顏悅色。小姑子本就性子靦腆,好相處的很。況且，她還能在家待幾年呢,不需要她特意討好,只要孫氏自己不鬧脾氣,慧娘就能和她好好相處。

看吧,她和小姑子關係好了,公爹就開始出錢給她買布匹呢，往常哪裡有這樣好的事情。

夜裡，孫氏把買的布匹給趙書良看了。

趙書良嗯了一聲，「你們覺得好就成，我也不懂這些。」

孫氏不管公爹懂不懂，反正給他看了，這是她做兒媳的本分。

孫氏想到李姝那天來趙家，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且她聽到李姝讓慧娘多養養皮膚的話，又建議趙書良，「阿爹，不是兒媳婦想偷懶不幹活，更不是想和誰攀比。慧娘妹妹眼見著也要出門子了，還整日在家裡忙活家事。我帶著煦哥兒，實在是騰不開手給妹妹幫忙。咱們家論理也不是那等貧寒人家，阿爹看要不要再多請個人，讓妹妹也好歇一歇。要出門的小女娘，得把手和臉多養養，整日幹活，都粗糙了。」

趙世簡見孫氏把功勞都往自己頭上攬，自己裝的像個好人似的，插了一句嘴，「前兒姝娘來的時候，特意叮囑慧娘，家裡的事情能不動手就別自己動手，都交給榮娘和費媽媽去干，好好養養，可巧嫂子也想到一起去了。」

孫氏心裡直罵，這個小叔子真是一點不能讓他婆娘吃虧，嘴裡笑道，「要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我和李妹妹都關心慧娘妹妹，可不就想到一起去了。」

趙書良想了想，對大兒子說道，「老大，我出錢，給煦哥兒她娘買個丫頭。有了丫頭，煦哥兒的事兒就不用慧娘動手了。蓉娘專心伺候慧娘，家裡買菜做飯掃地的事兒，交給費婆子。費婆子回家或忙不過來時，兩個丫頭幫著干，讓你妹妹好生歇歇。」

趙世崇忙道，「阿爹，既是給煦哥兒他娘買丫頭，兒子出錢就可以了。」

趙書良擺擺手，「莫啰嗦，你們先買，報了價，我再給錢。她給咱家生了長孫，這是應當的。等老二家的有了子嗣，不論男女，我也給她買一個。只一樣，到時候老二家的有兩個丫頭，你們可別眼氣，那是人家娘家的陪嫁。」

孫氏聽說公爹還要給她買丫頭，忙喜的站起身，「多謝阿爹，兒媳怎會眼氣呢，弟妹過得好了，兒媳是長嫂，只有更高興的。」

趙書良見她話說的漂亮，也不計較她真心還是假意，從鼻孔里嗯了一聲。

可憐的趙書良，自從吳氏去了后，為了不辜負亡妻的囑託，他從一個粗俗的莽漢，變得異常心細。每日不光要當差，還要操心家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連家裡的姑嫂關係和妯娌關係，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還要想辦法調停。

第三天，趙世簡帶著那兩塊好料子，準備去趙家。

他想帶慧娘一起去，孫氏笑道，「二叔可是傻了，你們去說慧娘妹妹的事，帶著她作甚，慧娘妹妹本就靦腆，別臊著她。再說了，我今兒要去找人牙子，還要請慧娘妹妹給我掌掌眼呢。」

趙世簡想想是這個道理，就自己去了。路上，他又買了些好點心，還買了一根小女娘戴手腕子上的鏈子，是銅的，不值錢，勝在精巧。他把鏈子塞到懷裡，手裡提著料子和點心。慢悠悠往李家去了。

到了李家時，肖氏母女和李承業夫婦都在。見他來了，李承業出來迎接。

趙世簡給肖氏見過禮后，肖氏笑道，「我想著你這幾天也該來了。」

趙世簡笑道，「阿爹讓我來跟岳父岳母說，尹家的事兒，我們沒意見，就看尹家那邊如何想的了。」

肖氏正色道，「你回去了告訴你阿爹，我們知道了他的意思。回頭我讓你岳父給尹家透個話，若他家有意，很快會上門。若無意，我們也會第一時間把話帶過去。」

說過了正事，肖氏又笑問，「慧娘今兒沒來？」

趙世簡摸摸頭，「我嫂子說，今兒是說慧娘妹妹的事兒，就不帶她了。若不然，我們在這邊說，妹妹聽了，豈不害臊。」

肖氏笑道，「你嫂子說的有理，我是長時間不見慧娘，想她想的緊，倒把這個忘了。」

李承業笑道，「簡哥兒倒會操心這些事情，比我能幹多了。」

肖氏正色罵他，「你快住嘴，簡哥兒這才是做兄長的樣子。你趙大娘不在了，慧娘可憐見的，也沒個人給她做主。好在你趙大爺心細，又有簡哥兒兄弟這樣的好哥哥，不然可不得像你大姐姐似的。」

李承業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賠禮道，「是我失言，兄弟勿怪。」

趙世簡笑道，「二哥不用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

說罷，他又道，「阿爹說姝娘妹妹自己還沒過門呢，就操心慧娘妹妹的事情，讓我帶兩塊好料子給姝娘妹妹做件衣裳。我來的路上，買了兩樣點心，聽說嫂子進來身子不爽利，若能吃兩口，那是最好不過的。」

肖氏笑道，「你總是這樣心細，比起你來，姝娘倒像個糙漢子一樣粗心。」

趙世簡笑道，「岳母過譽了，姝娘有姝娘的好，我不過是照我阿爹的意思行事。」

三人正說著話，李姝進來了。

她一進門就笑，「你來了，外頭冷不冷？玉娘，快去廚下看看，有什麼現成的熱湯，給姑爺盛一碗來，去去寒。」

玉娘忙去了。

趙世簡心裡溫暖，回道，「是有些冷，好在我穿得厚，並不怕。」

李姝看看他的衣裳，吩咐他，「等會兒把我二哥的襖子找一件給你穿，你把身上這個脫下來我給你改改。去年我給你做的時候就留了一些餘地，就怕你長得太快，如今放一放，正好穿著合身。」

肖氏笑道，「姝娘做的對，現下都做熟了，以後去了趙家也不抓瞎。我都沒發現簡哥兒的襖子有些小了，還是姝娘心細。」

李承業笑道，「阿娘剛才還說妹妹心粗的像漢子。」

肖氏笑道，「快住嘴，這也是你做哥哥的能說的話！」

四人都笑了。

李姝也坐下了，玉娘端了碗廚下熬的骨頭湯來，裡頭還帶些肉和菜。趙世簡也不客氣，當著丈母娘和大舅子的面，呼嚕呼嚕吃了個精光。吃過後，頓時感覺渾身都熱乎了。

肖氏心裡憐惜，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女婿都這樣大了，因沒個人照顧，不是衣裳小了就是吃喝短了。

想到這裡，肖氏又有些後悔不該把婚事往後推，若年前嫁過去，小兩口馬上就可以一起熱熱鬧鬧的過日子了。

玉娘接過碗，送到廚下去了。

李姝笑問，「你們家商議的如何了？我阿爹很看好尹家呢。」

趙世簡道，「我們商議來商議去，最後還是慧娘妹妹自己點頭拿的主意。」

李姝笑，「這樣才對，我當日一再叮囑她，一定要自己拿主意，這是她一輩子的事情，誰也不能替她過日子。」

肖氏嗔她，「自來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你自己主意大也就罷了，還攛掇慧娘跟你一樣不守規矩。」

趙世簡忙打圓場，「姝娘也是關心慧娘，才說這樣掏心窩子的話。」

肖氏笑道，「就是看她出自好意，不然我定要打她。」

幾人說說笑笑，嚴氏忽然進來了。

肖氏忙道，「你來作甚？簡哥兒也不是外人，你快回去歇著吧。」

嚴氏笑道，「阿娘，我躺了一個多月了，孩子馬上也有三個月了，如今差不多該穩當了。我聽阿娘和妹妹們說的高興，自己一個人在房裡躺著甚是無聊，就忍不住來了。」

嚴氏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她坐下前，柳絮給她椅子上鋪了厚褥子，後面還加了個枕頭，讓她靠著。

趙世簡笑道，「是我的不是，累嫂子起身了。」

嚴氏也笑道，「妹夫不用想那麼多，是我自己想出來玩，又怕阿娘不答應，妹夫來了，正好給我找了個梯子。」

眾人都笑了，然後繼續說慧娘的事兒。

嚴氏插嘴道，「尹大人我也聽說過，他家裡並沒聽說有什麼污糟事。不過一般誰家有事都是捂著的，但若是有太出格的事情，捂也是捂不住的。妹夫不用太擔心，尹家另外兩個兒媳婦我知道，雖不是多出眾，也不是那等掐尖要強的人。妹夫只要自己出息了，何愁慧娘妹妹在婆家無法立足。」

說罷，嚴氏頓了頓，「只一樣，尹大人家裡是有妾的。不光尹大人有，尹家大郎也有個妾。尹大人的妾還生了個閨女，尹大郎的妾我倒沒聽說有所出。」

趙世簡頓時坐不住了，若知道是這樣，定不能答應的。

嚴氏見他急了，忙道，「妹夫稍安勿躁，且聽我說。」

「可著整個朝廷，有幾個官員家裡是沒有妾的。像公爹這樣的，本就是少數。再說了，尹三郎現下不過是個秀才，等他做官，猴年馬月去了。到時候，妹夫說不定比他還有出息，晾他也不敢作耗。我們女子在夫家的體面，有一半都來自娘家。妹夫若因為這個而不答應婚事，那慧娘妹妹只能往低了嫁了。慧娘妹妹年紀不小了，尹家好歹是六品之家，妹夫要為了這個，就讓慧娘妹妹嫁給白身嗎？以後子子孫孫，又要從頭開始。再說了，尹大人有妾，誰說尹三郎一定就要有妾了，尹二郎不也沒有妾。」

趙世簡又坐下了，是啊，嫂子說的有道理，錯過了尹家，妹妹只能嫁給比趙家還差的人家了。

肖氏忖度著開了口，「慧娘以後在婆家如何，還是要看簡哥兒你能走多遠。不過，這事兒你回去了還是要給你阿爹和慧娘說一說。我們還按之前說的去辦，若你們家實在不能答應，到時候媒人上門了，你們再提要求也不遲。」

趙世簡點頭應了。

在李家吃過飯後，趙世簡稍作休息。李姝帶著玉娘，趕著把他的襖子改好了，他趁機把鏈子塞到李姝手裡，然後回家去了。

夜裡，趙世簡把這個事兒說給了趙書良等人聽。

趙書良心裡有些打鼓，他是知道朝廷里但凡稍微有點品級的官員都是有妾的。他自己沒有妾，一是因為和吳氏感情好，二來他只是個八品小官，若家裡養個妾，也不像個樣子。

若為此事推了尹家，那慧娘真的只能往低了嫁了。他就這一個女兒，如何不想她能嫁個好人家。

說什麼貧寒人家夫妻感情好，那都是狗屁。貧賤夫妻百事哀，為了兩個碗兩塊布頭子，兄弟妯娌都能打起來。

趙書良看了看兩個兒子，老大若不出意外，以後最多和他差不多，尹家不會把老大這樣的放在眼裡。就看老二了，他若能在尹三郎之前中進士，總是能壓過尹家一頭。等太子上位，李家姑奶奶成了正經嬪妃，老二前程有望，這又是一重依仗。

只要老二比尹家三郎更出息，慧娘在婆家就穩穩噹噹的。敢納妾，老子把他打成爛羊頭！

幹了，富貴險中求。當日大皇子和太子相爭之時，他都敢給老二定李家的親事。如今太子又沒有對手，聽說聖上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好多朝政都轉到了太子手裡。李家以後的富貴是眼睛可以看到的，那他還猶豫什麼。

就算外人說他家靠裙帶關係也無所謂，那不過是一些不得志的人說的酸話而已。這起子心胸狹窄的小人，你若遞給他一根裙帶，他拽的比誰都緊。

趙書良看向慧娘，「我兒怎麼看這事兒？」

慧娘紅了臉，「這也是常有的事兒，男人家若是有出息了，只要不是寵妾滅妻，就當多養兩個閑人罷了。」

趙書良笑道，「我兒大氣，不過你放心，有我和你哥哥們在呢，定然不會讓你受委屈。你年紀不小了，若錯過了尹家，只能往低處去了，阿爹怎麼忍心能讓你去那些人家，整日洗洗涮涮，像個粗使婆子一樣。」

趙家人打成了共同意識，又往李家那邊傳了話。

李家很快回了話，尹家聽說慧娘賢惠能幹，哥哥年紀輕輕中了舉，嫂子和東宮有親，忙不迭答應了，很快就會上門提親。

就在趙李兩家興頭頭忙活慧娘的親事時，李穆川帶回來個壞消息。還沒等李家人做好準備，東宮來人，至李家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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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三郎：岳父別打我，我不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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