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氣十足
趙元衡回客棧的路上一直便是黑氣繚繞、閑人莫近的狀態。
男人周身圍繞的低沉怒意,敏銳如藍淺淺自然也是察覺到了,雖然她沒明白這人在氣個什麼勁,但也很乖覺地再沒說話,並未多去在意,只是任由趙元衡牽著乖乖回了客棧。
回到客棧,一直到兩人回了廂房,男人還是沉著臉一語不發……
藍淺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小心翼翼地覷了覷趙元衡的臉色,於是慢慢蹭過去,摟住趙元衡的腰將下巴擱在他的胸膛上,笑嘻嘻地撒嬌道:「阿執阿執……彆氣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撞了一下才讓那瘋子跑丟了,他瘋瘋癲癲的,肯定跑不遠,過後再派些人手,定是能尋到的,莫要氣餒嘛……」
趙元衡額頭的青筋歡快地跳動,低頭看看這個靠在自己胸口滿眼無辜的女人,他無奈地嘆口氣,這種犯錯以後不管三七二十一認爽快錯,卻毫無所知自己到底錯在哪的小模樣和最愛闖禍的老二藍小蝦簡直一模一樣,看著這雙和兒子一樣靈動水潤的眸子,本想說些嚴厲的重話,一對上這雙眸子心也已經軟得差不多了。
趙元衡伸手攬住藍淺淺的細腰,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伸手輕輕捏了把女人細滑白嫩的臉頰,耐著性子語重心長地說教,「我之所以生氣並非因為你沒能捉到你所說的那個殺人放火的瘋子,我是氣你這說風就是雨的莽撞性子!」
「揚州城你人生地不熟,街上又那麼多人,你一個女子孤身一人便不計後果地直接沖了出去,孩子也不管了,這萬一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你讓孩子們怎麼辦?你可知我有多擔心!」
被這麼一說教,藍淺淺也自知有點理虧,癟癟嘴弱弱地解釋,「不會出事的,一般人都打不過我的……」
「是!我現在是知道了知道你會點功夫!」
趙元衡一把攬住藍淺淺的要,大步走到床邊,將她放到了床沿邊上坐下,自己則蹲在她身前,微揚著頭繼續耐心地講道理,「可是這種事是沒有絕對的,淺淺你不能因此就無所顧忌地將自己置於險境,萬一那瘋子其實是裝的呢?只是有人設局為了引你上鉤……再者,此假設且另說,你不認路你不知道嗎?若是走散了沒能找到我們的話,這次是不是打算把我以及孩子們都一起丟了?」
藍淺淺眨眨眼,認真思考男人假設的可行性,「那瘋子真的是瘋了的,我能保證!還有,若真是走散了,丟了你倒是有可能,但阿執你放心啦,在怎麼著只要還在這揚州城裡,我便不可能丟了四個孩子,因為……」
藍淺淺卡殼,總不能說因為血脈相連,在一定範圍內她放開神識便能感應到四個孩子的存在,於是她冥思苦想半天,換了個自認為比較「恰當」的說法,「因為我們母子連心啊,所以就算真走丟了我也能找到他們!」
風牛馬不相及……
趙元衡閉嘴,氣餒地起身做到了藍淺淺邊上,就此宣告夫妻間首次談心的失敗。
「阿執,你要信我,我真的不會弄丟他們的!之前我帶崽崽們上京尋你時,好幾次都走散了,最後不是我把他們找回來就是崽崽們自己走回來了……唔——」
言傳不行,那就身教,趙元衡俯身湊近,堵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除夕之夜,闔家團圓,萬家燈火,人們在爆竹聲中辭舊迎新,漫天絢爛多姿的煙火下,有家僻靜不起眼的小客棧,二樓最大的那間客房裡,酣戰正歡,春光旖旎……
***
因著除夕當晚藍淺淺鬧出來的那番有驚無險的大動靜,趙元衡卻被嚇得著實不輕,此後,就是正月初一他也沒再同意讓藍淺淺上街,比原定行程稍遲,在客棧里拘著她一直到初三,而後才準備繼續繼承回京。
在離開揚州之前,趙元衡下令,命揚州的暗部分支全力尋找藍淺淺口中的那個麻桿樣的瘋子,若對方真的已經瘋癲,這般明顯的特徵之下,要在揚州找人倒也相對容易。
除此之外,趙元衡可也沒忘記在臨走之前好好關照那個被暗衛團成團的秦姓紈絝子。
那傢伙還正如他自報家門是所說的那樣,確實不是一般人,揚州秦家公子秦長祿,同時也是京城成國公秦家的二房嫡幼子,更是趙元衡心腹左右手秦長禮的嫡親堂弟。
本來,當時藍淺淺和那個暗衛將一群人團成團后,趙元衡因記掛這藍淺淺,就暫時沒空閑去收拾秦長祿,因著住客棧不便,便命暗衛先將他移送府衙,收監關入大牢中,等他騰出空來再來料理這傢伙。
誰知就一晚上的工夫,等他第二天想起這傢伙準備親自動手料理的時候,才發現那傢伙居然已經被那個府衙的知縣給偷偷放回家了,還是知縣命衙役畢恭畢敬地送回去的……
原本就惱怒的趙元衡這下是徹底的雷霆震怒了,他一封手諭直接去了揚州太守那裡。
很快,揚州太守親自押著秦長祿誠惶誠恐地來了客棧,趙元衡將人羈押,順道擼了那私自放人的縣令的烏紗帽,也不管揚州的秦家人來客棧跪地請罪,他一概不理統統趕走,只一封書信發回了京都。
沒立刻把人弄死,而是將秦長祿帶回京,告知成國公府後再動手,已經是他顧念了秦長禮打小的情分了。
辦完這兩件事後,便拖延了一日,而不過一日,太后催促回京的問候信就已經收了三四封,到了正月初三趙元衡才算是下令正式啟程。
接下來的行程,趙元衡充分吸取教訓,再也沒放任藍淺淺沿途瞎胡鬧,將人牢牢拘在自己身邊,他還專門給母子五人個配了一個精通水性的貼身暗衛,以防真發生意外他無暇分身時能有應援的人。
就這樣,一路平安無事,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正月十一那日回到了京都。
離開京都時趙元衡沒有讓太多人知曉,回來時依舊很低調,入了都城後趙元衡帶著母子五人走了皇宮西側的角門,馬車悄無聲息地便從角門往內一路直通到了太極宮的偏門。
回到太極宮是已經是夜晚,幾個孩子畢竟年歲尚小,旅途勞頓,早早便歇下睡了過去,趙元衡派人去孟太后那裡送了個信,用膳洗漱后便疲憊地拽著依舊精神頭十足的藍淺淺倒頭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日日上三竿,藍淺淺醒過來的時候趙元衡已經上朝去了,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積累了大量的政務要去處理,而四個孩子也才剛醒。
藍淺淺陪著孩子們一起吃了點早膳填肚子的時候,壽安宮來人了,說是太后想讓賢妃娘娘帶著小皇子和小公主們過去陪太后聊聊天。
就在昨天晚上趙元衡和藍淺淺回來的同時,宮中便已經被放出去了消息,之前一直被軟禁在朝陽宮無詔不得出的賢妃和四位皇子又重新獲得了帝寵,陛下微服回京后便將賢妃詔到了太極宮侍寢云云。
雖然很多人都心知肚明這其中還有其他門道,但如今誰都不敢明說一個字,因為之前被賢妃打傷的那群后妃們,皇帝不在的這段時日里,太后差不多已經都處理妥當了,貶的貶,放的放,出家的出家,只差趙元衡回來走個正式的過場了。
所以如今的後宮可以說是賢妃一家獨大了,作為皇帝所有子嗣的生母,擺明了皇帝和太后都要抬舉她,誰敢在這種檔口沒眼色地去找她的不痛快……
太后從昨晚便一直心切地等著幾個孫孫兒回來,後來趙元衡回來后給她捎了信,道是實在太晚,幾個孩子舟車勞頓已經疲倦地睡下了,孟太后這才作罷。
等到了今日,一聽說她的小海鮮孫孫兒們都起了,便迫不及待地命人過來想接了母子五人去壽安宮。
四個小傢伙們好久沒見到自己和藹可親的祖母了,很是想念,都不用宮人帶路,全都自己顛顛兒地跑在了前頭,藍淺淺自是沒多大意見,晃悠悠地跟在身後,一路到了壽安宮。
藍淺淺剛跨進壽安宮正殿的大門,未見孟太后的人,卻遠遠地便聽見了孟太后舒心爽快的大笑聲,其中還隱隱夾雜著年輕女子嬌俏的說話聲。
藍淺淺往裡走近,孟太后瞧見了她,趕緊朝她笑著招招手,「賢妃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哀家的乖孫孫們可也一道來了?」
話音剛落,四個小傢伙聽見祖母在喊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從藍淺淺身後鑽了出來,一哄而上朝孟太后涌過去。
「祖母祖母,我在這裡!」
「祖母我想你了!」
「祖母……」
……
瞬間被自己日思夜想的金孫孫兒包圍的孟太后,立刻紅光滿面,笑得見牙不見眼,激動之下,潛能無限激發,瘦瘦小小看著就是嬌貴出生的孟太后居然一手攬住了全部孩子,猛吸一口氣將四個小傢伙給一起抱了起來,攬在懷中挨個香香。
要知道,四個孩子都是白胖滾圓的糯米糰子,每一隻都是敦敦實實分量一點不少,一般人一手根本抱不過來,就是趙元衡也沒法一口氣將四隻盡數抱在懷裡。
四隻緊挨成一團的崽崽被孟太后抱在懷裡發出興奮的咯咯尖叫聲,這樣刺激的待遇,四個小傢伙只在海底的時候流光舅舅那偶爾享受過,沒想到祖母居然也會!
就連藍淺淺都看得嘆為觀止,要知道她都沒那麼長的手那麼大的本事將四個崽兒同時抱在懷裡,阿執的阿娘還真是厲害,佩服!
而一旁壽安宮裡侍候的人卻是看得心驚膽寒,隨時準備著,既怕四位精貴的龍子被自己親祖母給摔了,也防止太后閃到腰,太后的貼身侍女英嬤嬤簡直要操碎了心,「哎呦呦,太后……太后,您還是將小殿下們都放下來吧,免得摔著了,您也當心鳳體!」
怕真摔著了自己的四個寶貝疙瘩,孟太后這才意猶未盡將四個小傢伙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松泛松泛肩膀,腰不疼,腿不酸,氣不喘!
她這才抬頭想起藍淺淺的存在,立刻拉過他的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就像個普通人家的老太太碎碎念,「瘦了不少,你這孩子,你說你,賭氣歸賭氣,好好的幹嘛受罪跑出……」
說到一半,孟太后這才猛然想起旁邊還有外人在,急忙收住了嘴,也藉此岔開了話題,拉著藍淺淺朝身旁的女子一指,「淺淺來,哀家給你介紹個人,這是姝妤,成國公家小女兒,哀家從小便看著她長大,是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妙人兒,以前時常入宮哄得哀家開心,這不前幾日方從五台山禮佛回來,怕哀家在宮中憋悶,這就入宮來說給哀家將她在五台山學得的佛理還有一路上的趣事,哀家正聽得興起呢,這孩子性子也好,溫婉賢淑,你們年輕姑娘家認識認識,說不定能成為手帕交呢!」
秦姝妤順著太后的話,立即起身給藍淺淺心裡問安,「姝妤見過賢妃娘娘。」
藍淺淺一抬眼,見到眼前這個大冬天裡一襲煙白雲錦挑線紗裙娉婷裊裊的女人,微微一愣……
這個女人她認得,便是四年前在荒野沙灘上前來帶走阿執回京的女人,想著當時這女人一直明裡暗裡想往阿執身邊靠,莫名地,第一感官,藍淺淺便不怎麼喜歡這個女人。
藍淺淺在思索秦姝妤的同時,秦姝妤也在暗暗打量藍淺淺。
幾個月前她按例去五台山禮佛,所以錯過了京中轟轟烈烈的皇帝認親戲碼,以及後來的賢妃大鬧後宮的大戲。
這麼多年,陛下身邊不是沒有想要意圖接近他的女人,但是顯然這個姓藍的女人是個例外,這個女人大約就是當初在東境荒野的沙灘上陛下急切等待卻找不見蹤跡的那個女人。
從種種跡象來看,陛下對她的態度與後宮的那些女人明顯是不一般的,且她還有四個孩子做強有力的支撐……秦姝妤便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回京,這麼多年,她犧牲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的努力,絕不允許有任何女人來奪走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等回到京中,她便迫不及待地入了宮,既想再試試孟太后的態度,也提前探探這個所謂賢妃的底,她不動聲色地將藍淺淺上下打量一遍——
是個狐媚妖艷能勾引男人的主兒,但瞧著蠢笨傻笑的樣子,也是個好拿捏的……
心中暗自一個盤算,秦姝妤也有了底,不著痕迹地收回視線,溫柔淺笑著對太后道,「早在回京的時候便聽說賢妃娘娘有傾城絕麗的姿色,今日一見正當時所言非虛,也難怪陛下會如此寵愛,連我瞧著賢妃娘娘都怪著迷了!」
這話……藍淺淺微微一皺眉,聽著沒什麼地方不對,可她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秦姝妤倒是沒給眾人開口的機會,一語輕飄飄帶過,就連太后也沒來得及深思,就聽她繼續道:「對了,太後娘娘,臣女在五台山的這些日子,不但參悟佛道收穫頗豐,機緣巧合之下,臣女還得了一件好物,想著娘娘您定會喜歡,今日便帶來先給太后,這些時日太后的挂念,臣女只能以此小小聊表心意。」
說著她從身後侍女手中拿過一個華麗的錦盒輕輕打開,而後遞到太後跟前。
眾人目光俱是朝那盒子看去,只見盒子里緊緊地躺著一粒比嬰兒拳頭稍大些的珠子,圓潤光滑,即使在白日里,也散發著柔和的瑩光。
孟太后驚喜,細細揣摩,「瞧這夜明珠的成色,這是……這和哀家宮裡那枚是同屬一系的罕見珍惜品種吧!」
秦姝妤笑得溫柔,「是呀,這是臣女在五台山偶然間得到的,這夜明珠應是最稀有的深海白珍夜明珠,正好和娘娘宮中那顆一樣的品種,想著太后喜歡,便特特借花獻佛一番,雖比太后的那枚稍小些,但也是臣女對太后的一番心意,望太后莫嫌棄才是。」
孟太后出生於鼎盛的輔國公孟家,是家中的幼女,閨閣少女時期被爹娘兄長寵著;待嫁入皇家,丈夫雖風流多情女人一堆,但若誰敢撼動她正妻的地位,都不用她自己操心,先帝早早地就替她解決了,維護她嫡妻的絕對尊榮地位;後來年紀漸漸大了,那個優秀爭氣的兒子也成年了。
孟太后這一輩子,不同階段都被護得好好的,不曾讓她受過任何委屈,所以她到了現在這個年紀,還維持著幾分少女的天真與嬌憨,喜歡胭脂水粉、朱釵佩環,最大的愛好便是收集一些亮閃閃的漂亮珠子、寶石之類的物什。
之前趙元衡送到壽安宮的那枚碩大的夜明珠,當世找不出幾顆,所以孟太后一直都很寶貝,好物要成雙,孟太后一直遺憾沒能再收集一顆,沒想到今日居然能看到與之相稱的第二顆!
孟太后驚喜異常,接過珠子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一旁的秦姝妤露出微微一笑,一切皆是如她所想。
就在這時,原本好奇湊過去瞧新鮮的藍淺淺開了口,「咦?這便是所謂的珍惜寶貝?那我也有啊,還有很多呢,太后要的話我都可以拿來送給你!」
這下所有人都驚疑地朝藍淺淺望過來,秦姝妤在心中得意一嘲,果真沒看錯,就是個蠢笨的女人,被這麼一激就忍不住了,這般海口都敢亂誇,她查過這女人的身份,不過是個東境漁家女,估計是把平日里採的珍珠當成了這稀世的深海白珍夜明珠,且看著她如何在太後跟前出醜吧!
太后微微一愣,倒也沒生氣,還想替藍淺淺打打圓場,笑呵呵道,「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罷了,性子活潑得很……」
秦姝妤捂嘴掩笑,「回太后,就是呢,我瞧著賢妃娘娘是很愛說笑的性子呢!」
藍淺淺一看這群人的表情便知道他們不信,頓時來氣了,「我真有,這便拿來!」
說著,她招招手喚了雙玉俯下身來,在她耳旁輕聲吩咐,「我昨日帶回來的行禮,還放在太極宮沒收拾,你且去我那箱籠的最底下翻翻,有個大盒子,上面刻著鯉魚圖案,你便將那盒子整個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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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妹妹:太后,這是我千辛萬苦斥重金才購得的一顆絕世僅有、珍貴無比的夜明珠,請笑納~
淺淺:哦~原來婆婆你喜歡這種珠子啊,不早說,我送你一麻袋!
註:秦妹妹的心理活動其實都是她一廂情願,和小趙沒有任何關係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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