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秦曦趕去顧家時，幼兒園放學的小外甥正在客廳里玩遙控火車，看到他邁著小短腿飛奔過來：「舅舅！」

秦曦笑著將人抱起，坐在沙發上親親他的臉蛋兒：「秦秦在學校乖不乖？」

顧秦：「乖的。」

安嫂泡了杯茶放在茶几上，顧言清從樓上下來。

男人眉目清雋，俊逸寧人，身上白色襯衣一絲不苟，氣質矜貴不俗。

看見秦曦，他過去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找我有什麼事？」

秦曦揉揉顧秦的腦袋讓他自己去玩，這才朝顧言清開口：「郊外的隱嘉園，我想要一份裡面被葬人名單和詳細信息。」

隱嘉園是靳氏的產業，靳氏總裁靳裴年，是他姐夫顧言清的好友。

這座墓園保密工作極好，不會輕易向不相干的人透漏被葬人信息，秦曦也是沒法子，才來找他姐夫幫忙。

顧言清背部自然向後倚，一條手臂搭在扶手上，思索著他的話：「幹什麼用的？」

秦曦：「查點事情。」

顧言清點頭，沒往下問，直接撥通了靳裴年的電話：「隱嘉園的被葬人信息發我一份。」

靳裴年：「你要那玩意兒幹嘛？」

顧言清：「有用。」

靳裴年：「出什麼事了？」

顧言清：「沒有，就查個人。」

靳裴年：「行，回頭我問問，發你郵箱。」

收了線，顧言清看向秦曦：「晚點給你。」

「謝謝姐夫。」

顧言清笑了下，問：「遠商那邊怎麼樣？接手的還順利嗎？」

秦曦也沒隱瞞：「一群人跟我鬥法，還行，前幾日剛送走設計總監為首的幾個人。」

顧言清點頭，又問：「新的設計總監，有人選沒？」

秦曦抬眸：「你要幫我推薦？」

顧言清上身前傾，從茶几上摸起iPad，點開瀏覽器輸入一個名字進去，遞給他。

「這人叫蔣南卿，是我發小的女朋友，米理碩士畢業，知名建築設計師，人在義大利。你若能聘請她進遠商，或許能幫到你。」

秦曦接過來，看著上面的信息，應下：「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又坐了會兒，秦曦要離開時，小外甥顧秦顛顛跑過來要送他。

秦曦將人抱在懷裡，從顧家別墅出來。

顧秦摟著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問：「舅舅，你跟舅媽和好了沒有？」

秦曦笑意淡下來：「小孩子管什麼大人的事？好好上你的幼兒園。」

顧秦嘟嘴：「我都幫你找到舅媽了，你還不把舅媽帶回家，舅舅你真笨！」

秦曦一時哭笑不得，戳了下他腦門兒：「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老子？人小鬼大！」

顧秦哼哼鼻子，最後很是語重心長的樣子對秦曦道：「舅舅，你如果搞不定舅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

他很講義氣地拍拍胸：「我比你聰明，你若求我，我一高興，一定會幫你的！」

別墅大院的門口，秦曦把他交給管家：「帶這小子滾蛋！」

顧秦：「……」

管家：「……」

——

晚上秦曦回到家裡，才收到顧言清轉發給他的郵件。

他進了書房，迅速打開電腦接收文件，篩選出忌日在六月十號的被葬人員信息，挨個查看。

隱嘉園葬的人很多，單六月十號的就有不少，他如大海撈針一般挨個確認，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直到目光落在一欄信息上，他瞳孔微收，整個人頓住。

初玫，知名舞蹈家，七年前的六月十日歿。

立碑人是初檸。

初檸說過，她父母是隱婚，她隨母姓，媽媽是個舞蹈家。

一切都對得上。

秦曦大腦懵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

七年前的六月十日，他和初檸才剛剛參加完高考。

但這怎麼可能呢？

高考前一個月他還在學校里見過初檸的母親，很健康的一個人，雖然有些嚴厲和不近人情，但精神看起來沒絲毫異樣。

為什麼剛高考結束，人就沒了？

秦曦又看到這條信息後面的備註，上面記錄的大意是：立碑人雖然是初檸，但對方要求墓碑上不刻自己的名字，也不公示自己與被葬人的關係。

這個要求有些奇怪。

在秦曦的印象里，初檸跟她父母的關係很好，她應該很愛她媽媽才對，可為什麼會在母親過世要立碑時，提出這樣的要求呢？

就好像，很拒絕承認跟她的母女關係一般。

七年前她經歷過什麼？

她突然跟他分手，跟這件事又到底有沒有關係？

無數個疑問梗在心頭，他揉著眉心有些平靜不下來。

靜默良久，他終於做了決定，起身拿了車鑰匙往外面走，打算去星闌灣找初檸當面問個明白。

——

在《客座零距離》欄目組不怎麼熬夜，初檸早早便回了家，跟往常那般泡了杯檸檬蜂蜜水，喝完后洗澡睡下。

這晚躺在床上，卻有些輾轉難眠，她腦海中不時閃過今日在車庫出口，秦曦跟她說的話。

從那些話來看，他應該是不跟她計較當年的事了，更不會再為了挽回面子報復她什麼的。

他說兩人彼此放過，互不相干，應該是下定決心不再跟她有什麼瓜葛了。

可能這一次，兩人是真的要越走越遠，再不會有交集。

這樣也好，他以後好好發展WHOLELIFE，接管遠商集團，創自己的事業，他那麼能幹的一個人，一定會越來越優秀的。

他本就是天之驕子，如今放下過去絕對是件好事。

至於她，初檸自己都不知道如今想要什麼，得過且過而已。

初檸不知何時睡著的，迷迷糊糊間做起了夢。

她夢到高三那一年，自己不顧全班人異樣的眼光，毅然決然搬去最後一排和秦曦成為同桌。

他喜歡在她認真刷題時捏她的腰搗亂；喜歡趁大家午睡時，偷偷湊過去親她；喜歡買檸檬片和蜂蜜放在書桌抽屜里，每回接熱水時都泡給她喝。

她生氣時，他會突然變得很乖，一本正經埋頭做她給他出的試卷，半天不吱一聲。

她還夢到了兩人一起高中畢業，他沒有出國，而是跟她一起留在國內念大學，他們光明正大的戀愛，像她心裡一直渴望的那樣。

在大學里，他還是習慣陪她一起上課，習慣每天泡檸檬蜂蜜水給她喝，習慣每晚送她回宿舍，在宿舍門口膩歪著不肯走……

後來那個夢散了，四年的大學時光里只有她一個人，沒有秦曦，更沒有什麼甜蜜的戀愛。

場景變幻，一切美好就此消失，又倒回高三最後的日子。

曾經溫馨幸福的家庭，開始永無止境的爭吵。

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曾經說最愛她的母親，用厭惡仇恨的眼神看著她，對她說出這世間最惡毒的話：「若不是因為你，我何至於被困在這裡，不能抽身？是你毀了我的幸福，毀掉我一生！你為什麼不去死！」

她懵了一般怔在原地，看著母親冒雨遠去的背影，最後倒在馬路上。

初檸逐漸恢復知覺，呼喚著奔過去，看到母親蒼白著臉，拼力睜開眼瞪著她。

初檸身子僵了下，腳步頓住。

她看到鮮血從母親的傷口湧出，染了滿地，混著雨水流淌在自己腳邊……

初檸驚呼一聲，猛地從噩中驚醒，倏然抬眼。

漆黑的卧室，無邊的恐懼幾乎將她吞噬。

她迅速打開床頭燈，大口呼吸著，額頭上汗珠細密，渾身冷汗涔涔。

看到手機亮起的信號燈，她隨手摸起，看到有幾個未接來電，是她爸喬邦國打來的。

她今晚睡得早，手機調的靜音，所以沒聽見。

不過喬邦國打電話給她會是什麼事，初檸大概都能猜到。

無非，還是為了跟秦家聯姻之事。

上次在WHOLELIFE珠寶晚宴上，聽喬染的口氣，父親企圖聯姻的對象應該就是秦曦。

但她和秦曦如今的關係，她實在不想徒增尷尬，給自己找難堪。

看著來電信息晃神兩秒，初檸也懶得回過去，掀開被子下了床，去浴室里洗了把臉。

冰涼的水拍打在臉上，人頓時精神不少，也驅散了夢裡的不安與煩躁。

睡意全無，從浴室里出來，她抱膝坐在床上，床頭暖色的燈光籠罩。

室內很靜，偌大的空間里只她孤身一人，平添幾分寂寥。

旁邊手機屏幕亮起，初檸瞥眼看過去，是一個陌生的來電。

初檸看一眼時間，凌晨兩點半，大概是騷擾電話。

她拿起手機，點了紅色的按鈕掛斷。

剛放下，對方又打了過來。

初檸皺了下眉，耐著性子接通，卻沒開口。

誰知對面也很安靜，沒人出聲，夜幕里只傳來電流的呲呲聲。

初檸心情正糟糕，索性直接給掛斷了。

結果對方又打進來。

初檸脾氣一下子上來，接聽后語氣不太好：「誰啊，有病？」

星闌灣小區門口，秦曦坐在車裡握著手機，聽到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人有些暴躁。

這電話號碼是他從隱嘉園那邊的立碑人信息里找到的，七年過去，他不確定她換號沒有，打過去時才一直沒出聲。

如今確定人是她，他才緩緩開了口：「是我，秦曦。」

卧室里，初檸的身形有些頓住，彼此之間陷入沉默。

好一會兒，她才想到什麼，開口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

秦曦沒回答，只是道：「我在星闌灣門口，能出來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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