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當晚,崇德帝在丁皇後宮中歇息時,提到了這件事。
「你那女兒……朕記得,是叫沁兒吧?她性子倒是不錯,跟你很像。旁人對她有五分好,她恨不得還以十分,是個重情的孩子。朕幫過她,她便想著謝朕,小路子幫了她,她也想著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回報一二,倒是難得的赤子之心。」
小路子便是崇德帝身邊的那名宣旨太監。
崇德帝以前稱呼韓夢沁,從來都是「你女兒」或者「韓氏女」,這還是他第一次稱呼韓夢沁為沁兒。丁皇後知道,這是崇德帝真正把韓夢沁當成一個小輩的表現,心中也不由為她感到高興。
「沁兒她自然是極好的。」丁皇后的眼神一片迷離,顯然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當初,臣妾離開她的時候,她小小年紀,便已經十分懂事了,不哭也不鬧,乖得讓人心疼。」
「後來,她不知從哪兒聽說臣妾缺錢花,便開始種了花拿來賣,而後把得到的錢銀寄給臣妾……」丁皇后眼中閃爍著淚花,面上卻帶著笑:「其實,那時候,她才剛開始學著種花,也拿不到什麼珍貴品種的種子,種出來的花,又能賣幾個錢呢?然而,她卻定期給臣妾匯錢過來……」
「現在想想,臣妾真是慚愧。明明臣妾是她的母親,結果臣妾在她最需要臣妾的時候,不能照顧她,反倒累得她來為臣妾擔心。」
崇德帝聽得頗為動容,忍不住攬住了丁皇后,柔聲道:「既如此,咱們日後就多關照她一些吧。說起來,朕的皇子和公主,可沒一個像她這樣孝順。」
丁皇后可不敢應下這茬:「皇子和公主們只是沒有這個表現的機會罷了,若是給他們機會,他們定然也會這樣關心皇上的。」
「那可不見得。」崇德帝想起最近在朝堂上上躥下跳的那些個皇子,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冷意。
……
韓夢沁並不知道,在丁皇后和小路子公公的努力之下,崇德帝對她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個台階,她正看楚琛寄來的信呢。
彼時,楚琛離開,已經半月有餘。
信上說,他已經抵達了軍營,每日一早就要起來訓練,雖然艱苦了些,但是很有用,他在短時間之內,作戰能力就提升了不少。他讓韓夢沁不要為他擔心,平時多流汗,戰-時便會少流-血……
他說,他剛到軍營中的時候,因為長得文質彬彬,被人誤以為是小白臉,不斷有人上來挑-釁,結果那些挑-釁他的人被他一一撂倒了,從此之後徹底對他服氣,倒是一些簡單而可愛的人。如今他得到了這些小兵們的認同,已經徹底融入了他們的圈子……
他還說,他舅舅葉大人的老友,本來對他的能力也不信任的,現在也漸漸開始對他改觀了,只要他繼續努力,終歸能得到大家的認可……
從楚琛的字裡行間中,韓夢沁不難拼湊出那一幅幅場景來。
她既是驕傲,又是心酸。
楚琛投筆從戎,這其中的艱辛,定然遠遠超出旁人的想象。
然而,她除了默默支持他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信的最後,楚琛還給韓夢沁寄了一片當地的紅楓葉,上面寫著兩個字,想你。
韓夢沁怔怔地看著這兩個字,淚水突然間就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從前楚琛一直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幾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因為她知道,無論何時,只要她需要,楚琛就會出現在她身邊。
直到楚琛離開,她才懂得,思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兒。
韓夢沁的手放在那片楓葉上,珍視地撫摩著,彷彿在努力地從那片楓葉上,感受他的餘溫。
她聽到自己低聲說:「我也想你……」
墨竹見不得自家主子這副悲傷的樣子,便勸她:「小姐,楚少爺既然給您寫了信,還準備了禮物寄過來,您好歹也給他回一封信啊。他現在,怕是還不知道那三個陷害他的人已經倒霉的事,您得趕緊告訴他,他準會高興的。」
墨蘭也跟著勸:「小姐最近不是開始學針線了嗎?我看小姐的針線活做得挺好的。邊關苦寒,要不,您做些針線給楚少爺送去吧。這樣一來,他用著那些東西,心裡頭就會想起您。」
韓夢沁勉強收起淚意,道:「你們說的有道理,我這就開始準備……」
這一次,楚琛要離開很久,她總得習慣才是。楚琛在戰場上,已經夠辛苦的了,她不能再讓他為她擔心。
韓夢沁雖然才剛開始學女紅,但她在這方面,竟是頗有天分。她為楚琛納了一雙鞋底,做了一隻香囊,最後,附上了一封信。
信中寫的是最近發生的事。
對於楚琛而言,這些都是令人高興的消息。
在信的末尾,韓夢沁寫道,珍重自身,等你歸來。
當信被封口寄出去的時候,韓夢沁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期待起對方的回信來。
她在想,楚琛什麼時候能夠看到那封信,看到那封信之後,他又會有什麼反應……想著想著,唇角便微微翹起。
墨竹在一旁看得直搖頭,愛情真是個讓人甜蜜又煩惱的東西。
……
收到路公公傳來的消息,是在韓夢沁給楚琛寄出書信之後。
她認真地看完了路公公的建議,然後對底下的人吩咐道:「去,把我栽種的那些較為名貴的藥草都找出來,托商隊運到京城去。」
香霧問道:「小姐這是要把這生意做到京城去么?」
雖說京城的達官貴人更多,這些藥草能夠賣出的價格也會更高,但這一路上的路費可不便宜,更不用說,還有遇到-盜-賊導致貨物被-劫的風險。
在香霧看來,花這麼大的代價把這些藥草運氣京城賣,並不划算。
韓夢沁道:「這些藥草,我不是拿去賣的,我有更重要的作用。總之,現在還不能跟你們說,等時候到了,你們自然就知曉了。」
韓夢沁周圍的丫鬟們見自家主子心中有數,也不再多話,韓夢沁讓她們做什麼,她們就照做。
韓老太太在得知這件事後,嘴角一垮:「不知道這丫頭又在折騰些什麼,真是一刻也不肯消停。」
她現在不敢再招惹韓夢沁了,但她對韓夢沁依舊不喜。
「聽說,大姐兒雇了個商隊來搬這些藥草,說是要賣去京城呢。」韓太太道。
「就她?」韓老太太嗤笑一聲:「不是我瞧不起她,京城裡頭多少金貴的藥草,哪裡就缺她那點了?她這樣千里迢迢地運過去賣,到時候賣不上價錢,可就要虧本了。」
「大小姐手上的錢多,哪怕虧一點,想來她也是不會介意的。」
「哼,敗家子!我就等著她到時候虧了哭!」
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永寧侯府。
徐三小姐在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也是滿臉的不屑:「韓夢沁就這麼點本事,也就只能在咱們這一畝三分地兒上呈呈威風了。誰知她竟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她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我等著看她血本無歸!」
她越想,越激動,站起身來在房間中不斷地踱著步子:「這件事若是運作的好,指不定韓夢沁的鋪子對於咱們家來說就不是威脅了。」
徐三小姐可是知道,最近自己的母親正在為家裡頭鋪子的盈利狀況而發愁呢。最近自家鋪子每況愈下,連下個月要孝敬吳貴妃和四皇子的錢都快要拿不出來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韓夢沁所賜!韓夢沁明明不缺錢花,卻偏要跟他們搶生意!
徐三小姐倒是想給韓夢沁再找點麻煩,可惜先前她去韓夢沁的茶鋪里大鬧了一場,害得永寧侯府丟盡了臉面,如今永寧侯夫人已經不許她隨意外出了。
不過,在徐三小姐看來,這麼好的機會要是抓不住,日後可能就更難搞垮韓夢沁的生意了。
徐三小姐眯起了眼:「筆墨伺候,我要給吳家人去一封信。」
「韓夢沁不是準備把她那些花花草草運進京城去賣嗎?若是在進京城之前,她那些寶貝花草全都被砸了,我看她拿什麼去賣!」
永寧侯府的勢力只在此地,但吳家在京城有勢力啊。砸個花而已,這種事對於吳家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徐三小姐絲毫不覺得會出什麼意外。
就算真被人發現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徐三小姐自信滿滿,她身邊伺候的丫鬟卻是戰戰兢兢:「小姐,這件事,咱們要不要跟夫人商量一下?夫人經歷的事到底更多,處理起這些事情來應該更為周全,您覺得呢?」
不是她看不起自家小姐,自家小姐每回與韓家大小姐對上,吃虧的一定是自家小姐。小姐吃了虧,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丫鬟回了府中自然要狠狠挨一頓罰。
現在,這丫鬟一聽到韓家大小姐的名諱,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丫鬟已經做好提議被自家小姐拒絕,然後她偷偷去永寧侯夫人那兒高密的準備了。沒想到,徐三小姐在思考了一陣之後,居然說:「好啊,那就去請示一下母親好了。」
直到這一刻,丫鬟心中那塊石頭才落了下來,她真怕自家主子這次又自作主張,到時候她們做丫鬟的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永寧侯夫人最近因著家中店鋪凈盈利下跌之事忙得腳不沾地,她在聽了徐三小姐的提議之後,覺得此事還是有可操作空間的,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寫一封信給吳家,請他們來辦這件事吧。」
跟徐三小姐一樣,永寧侯夫人並不認為這是一件難辦的事。
先前徐三小姐之所以會倒霉,是因為她直接找茬找到了韓夢沁的鋪子里,她又鬥不過韓夢沁,自然要倒霉。可若是事情發生在京城附近,韓夢沁可就鞭長莫及了。
吳家的人行事小心些,完全能夠不被人發現這件事是他們乾的,到時候,韓夢沁的這樁生意砸了,也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至於京城有丁家……永寧侯夫人覺得,那根本就不是個事兒。自打丁皇后入宮之後,丁家人行事越發低調,現在的朝堂上,幾乎沒有丁家人擔任要職,反倒是吳貴妃娘家,勢頭正好。如若不然,單憑那些親戚情分,也不足以讓永寧侯府把寶壓在吳貴妃和四皇子身上。
永寧侯夫人在寫好給吳家的信后,將那封信吹乾,封起來派人快馬加鞭地給吳家送去。
徐三小姐見狀,大喜:「我就知道阿娘最好了!」
先前她在韓夢沁手中受了很多委屈,這回終於可以奉還一部分了!
永寧侯夫人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鼻子:「你這一回出過氣就算了,接下來,你可不許再惦記著報復韓夢沁。」
永寧侯夫人一直覺得,楚大人等人的倒台有些蹊蹺,指不定就跟韓夢沁那小丫頭有關係。韓夢沁邪門的很,似乎每個招惹了她的人,最後都會倒霉。永寧侯夫人可不敢讓自家閨女去和她硬碰硬。
徐三小姐乖乖地把腦袋靠在永寧侯夫人的肩頭:「阿娘放心吧,我知道的。在那丁皇后沒有徹底倒台之前,我不會再正面招惹她了。」
當然,背地裡若是找到了機會,還是要陰她一把的!徐三小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
京城中,吳夫人聽說自家收到了來自永寧侯府的書信,正在想永寧侯府是不是提前把銀票給寄過來了,結果一拆封,就看到了那封請他們幫忙給韓夢沁一個教訓的書信。
「韓夢沁?就是那個姓丁的女人跟她前頭男人生的閨女?」
吳夫人把那封信往桌上一拍:「來的正好,這些日子,姓丁的女人可是給了我閨女和外孫不少氣受,我正好拿她女兒撒氣!」
雖說這對於韓夢沁來說只是一單生意,不痛不癢的,跟丁皇后更是扯不上什麼關係。但韓夢沁若是失去了這麼些貨物,也夠她頭疼了吧?
只要丁皇后和她的子女不痛快了,吳夫人就痛快了!
原來,這吳夫人就是宮中吳貴妃的母親,亦是四皇子的外祖母。
當初,太后的侄女麗貴妃倒台、三皇子也被貶為庶人之後,宮中還活著的皇子中要數四皇子最為年長,吳貴妃的位份在各個妃嬪中也是最高的。吳家人滿心以為,若是有朝一日崇德帝想要冊封皇后了,那后位必定會落到自家女兒的頭上,自家外孫也會名正言順地被封為太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後被封為皇后的,既不是吳貴妃,也不是吳貴妃最大的競爭對手劉賢妃,而是看起來毫無威脅力的柔妃丁氏。
這丁氏既算不得最為得寵,又沒有後台,甚至她本身還是個二嫁進宮的女人。吳家人怎麼也想不通,她到底是怎麼越過自家女兒,成為皇后的。
自從丁媃做了皇后之後,吳貴妃沒少給丁媃找麻煩。而丁媃呢,也不再像以往那樣的柔順無害,在吳貴妃冒犯到自己的時候,她會擺出皇后的架子來,予以還擊。
吳貴妃連同吳家一道給丁皇后使了不少絆子,可惜,沒一次能夠成功扳倒丁皇后的。到了最後,被崇德帝訓斥的,往往是他們自己。
可以說,吳家人已經將丁皇后恨到了骨子裡。韓夢沁雖然與吳家人素未謀面,但僅憑她是丁皇后的女兒,就足以讓吳家的人出手對付她了!
鑒於這一次,吳家人並不是要直接對韓夢沁動手,只是要破壞掉韓夢沁的生意,讓她損失一筆錢財,吳夫人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兒。
她想了想,便招來自家的侍衛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通,命令他們在京城外好生守著,務必要在那商隊入京之前,將他們所攜帶的花花草草通通砸了。
「記住,你們扮成流浪漢去做這件事,不許暴露咱們家的身份。」吳夫人道。
「是。」
與此同時,韓夢沁派人送來的書信,也到了丁皇后的手中。
丁皇后將那封信一口氣讀完后,立刻找到了崇德帝:「沁兒已經托商隊將她種的一些藥草送往京城了,不日後便會抵達。她這孩子細心,選的藥草,都是適合咱們用的呢。」
崇德帝聞言,舒展了眉頭:「哦?這麼快?到時候朕讓人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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