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貴女們不信邪,又與韓夢沁小戰了幾個回合,換了幾個題目,各自又作了幾首詩。可惜的是,每回都是韓夢沁贏。她們也終於不信了韓夢沁的話。
韓夢沁果然是個懂詩詞的人,她不止懂,還很精通。
一旁與韓夢沁同來的丁琬琰見狀,徹底放下了心。她想起從韓夢沁很小的時候起,自家祖父就對她這個外孫女很是看重,時不時打發人送個名家字帖、名家詩集之類的給韓夢沁。如今看來,祖父這麼做,也不純粹是出於對自家外孫女兒的疼愛,恐怕,他老人家早就注意到韓夢沁的天賦了吧?
身為書香世家出來的姑娘,丁琬琰文采也是不差的,雖說不算十分拔尖,但在這個小型詩會中個,也每次都能夠佔據前三的位置。
這下子,在場貴女們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她們對於這半道插足進來的兩個人,原本是十分看不上眼的,結果就是這兩個她們看不上眼的人,竟把她們給比下去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覺得面上無光。
況且,丁琬琰也就罷了,韓夢沁的經歷,實在是讓人不那麼痛快。
依照在場貴女們的出身,想要找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夫,不難,想要找個門當戶對本身又能力和模樣都十分出眾的未婚夫,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更不用說,像楚琛這樣,對自己的未婚妻既忠誠又深情的未婚夫。
如今,她們得知,楚琛不僅在外人面前對韓夢沁百般維護,從不說韓夢沁一句不是,就連私下裡與韓夢沁相處時,都對韓夢沁如此的上心,都不由沉默了。
韓夢沁詩詞功底不俗,可見是長年累月努力的結果。若真如她所說的一般,她的詩詞全是楚琛教出來的。那楚琛在她的身上,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啊!
不知不覺間又秀了一把恩愛的韓夢沁讓人看著越發不順眼。
「韓小姐與武安侯感情倒是好。」其中一名貴女對安另一名貴女說道:「欣姐姐,你與未來的欣姐夫可是被比下去了呢。」
那位被稱為「欣姐姐」的女子論文採在這群貴女中是數一數二的,其未婚夫雖然是侯門子弟,卻是個憑著自身的實力高中探花的青年才俊。自打訂婚以來,這對未婚夫妻就今日作首情詩,明日傳個書信,後日互相贈個禮物,簡直就是羨煞旁人。
不過,那未婚夫頗有些-風-流-才子的做派,他對自己的未婚妻好,對身邊的美婢也同樣好,他曾被人不止一次的看到吟詩作賦時,身邊有嬌美的大丫鬟幫著研磨,享受那紅-袖-添-香的樂趣。與韓夢沁和楚琛相比,這一對,似乎就沒有那麼值得人羨慕了。
那位「欣姐姐」素來是個心高氣傲的主,此時聽小姐妹這麼一說,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興平郡主聞言,冷哼一聲:「欣兒這是矜持,可比不得有些不顧禮-義-廉-恥之人,在尚未訂婚之時,就私-相-授-受!本郡主記得,早些年,韓小姐還在寺廟中吧,行事居然如此無所顧忌……真真是丟了我們女子的臉面!」
在幾次的詩詞比試中,興平郡主要不就排第二,要不就排第三,她現在心中很是不痛快。往日有她參與比賽的場合,旁人總會稍微收斂些,不讓自己搶了她的風頭,這韓夢沁和丁琬琰真是一點眼色都沒有!
王岫雲向來是興平郡主的擁躉,聞言出聲贊同道:「興平姐姐說的是,縱使韓小姐心裡頭為著與武安侯私會而高興,也別這麼炫耀地說出來,影響多不好。韓小姐本就因為出身低而飽受爭議,如今又做出了這種事……抱歉,日後,我怕是沒法再請你上門做客了,否則,我的客人們怕是要有意見了。」
羞-辱。
赤-果-果的羞-辱。
韓夢沁從王岫雲的面上看出了不加掩飾的得意。看來,她所料不錯,這才是王家會突然給她發帖子的真實目的。
王岫雲希望她對此作出什麼反應?
不好意思,對於已經預料到的事,她可是連一點憤怒的情緒都難以升起來呢,頂多是感嘆一下,王家人的行事與宮中的王淑妃,以及王淑妃所出的三公主一樣,簡單粗-暴罷了。
「王小姐恐怕並不知道吧,我還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母親就與琛哥哥的母親一起,為我和琛哥哥定下了口頭婚約。讓王小姐失望了,我們這些年的相處,並不算是私-相-授-受呢。」
這句話,就如同在平靜的水中扔進了一顆石子一般,頓時激起了千層浪。
「我與琛哥哥的名聲,就不勞煩王小姐和你的好姐妹操-心了。未經證實的話就拿出來教訓指責人,諸位還真是有教-養!聖人有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在這方面,王小姐做的可真是太好了,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小姐。」
韓夢沁在該懟人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客氣。她的一番話,看似是在指責王岫雲,實則把興平郡主也給罵了進去。
興平郡主皺起了眉頭:「你這是在指責我們?」
「我可只說了王小姐,並沒有提到郡主。」如今在場之人,只有興平郡主一個人身上有爵位,韓夢沁不會明著說她的不是,以免被扣上個對上不敬的名聲。當然,對於她說的那些話,興平郡主要是非要自己對號入座,那就沒有辦法了。
興平郡主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一旁的王岫雲早已忍不住了,恨恨地磨牙:「你不要太囂張了。」
「不敢當,說起囂張二字,我哪裡比得上王家。我外祖丁家與王家素無交集,此次王家特意邀請我與表姐上門,看樣子是對皇上處罰淑妃娘娘和三公主一事不滿,想要拿我和表姐出氣。王家既然不歡迎我和表姐,恕我們不奉陪了。」
「對了,我奉勸王小姐一句。這樣的事,日後還是少做為好。打著王家宴客的名義,行此公報私仇,侮-辱-賓-客之事,小心日後沒人敢再登你家的門!」
說完,韓夢沁拉著丁琬琰的手大步流星地離開,留下她們身後一種面色難看的貴女們。
直到上了馬車之後,丁琬琰才徹底地放鬆下來,目露崇敬之色地看著韓夢沁:「今日表妹好威風,再沒有想到,表妹這麼溫柔的人,竟也有這般強硬的一面。方才你在與王岫雲她們對恃的時候,我可是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丁琬琰性子溫柔和順,鮮少與人發生爭執。若要讓她與人吵嘴,那可真是難為她了。
與丁琬琰不同,韓夢沁是真正的外柔內剛。這些日子以來,丁琬琰接觸到的,都是韓夢沁溫和的一面,所以,初初見到這樣鋒芒畢露的韓夢沁,她真是驚訝得不行。
「琬琰姐姐,對於有些小打小鬧,我可以不去理會。可今兒個這種情況,那王家小姐和興平郡主分明就是想欺到我頭上來。我若是退讓半步,日後她們只會覺得我好欺負。」
「你說得也有道理。只是,王岫雲和興平郡主一個都不是好惹的,這次你當眾掃了她們的面子,不知她們會不會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回來……」丁琬琰心中仍有憂慮。
韓夢沁拍了拍她的肩。這個表姐什麼都好,就是行事容易瞻前顧後,容易錯失先機。
「表姐放心吧,就算她們再看不慣我,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大不了日後她們下的帖子我一概推了就是。」
韓夢沁與丁琬琰在抵達王家的當日,被王家門口的僕從為難之事,不是什麼秘密。再加上,她們那日大張旗鼓地離開,絲毫不給王家留顏面,這件事,很快就被上頭人知道了。
正如韓夢沁所說,崇德帝才剛懲罰完王淑妃,王岫雲就如此針對素未謀面的韓夢沁。這在崇德帝看來,就是王家對他決定感到不滿。連三公主都不能討到好,王岫雲這樣,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在底下的人將這件事告知崇德帝后,崇德帝的臉色看上去很平靜。
然而,只有一直貼身服侍崇德帝的人,看出了崇德帝的不滿。
「王家的人,最近,是越來越不把朕的話當回事兒了。」
崇德帝身邊的路公公低垂著眼瞼,勸道:「皇上息怒,王家小姐素來與三公主要好,會當面折-辱韓小姐,想來也是一時情急之下,才犯了糊塗。」
作為帝王身邊伺候的人,他深諳不動聲色挑起崇德帝怒火之道。
在他還沒有爬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時候,丁皇后曾救過他的性命,自那以後,他就下定了決心。但凡有機會,他就會報答丁皇后。
先前,丁皇后要派人接韓夢沁入宮,恰好崇德帝對韓夢沁很感興趣,他便主動請纓,為崇德帝考察韓夢沁,也順便將三公主的盛氣凌人不動聲色地透露給了崇德帝。
這一回,路公公又要坑王家的人了,他覺得,自己八成與王家八字犯沖。不過,誰讓王家人不長眼,非要去欺辱不該欺辱的人呢?
崇德帝聽了路公公的話,心裡頭那把火燒得越發旺了。
「傳朕旨意,王家教女無方,令王尚書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好生教導他閨女!王尚書與王夫人各自罰俸半年!」
路公公小心地問:「皇上,這處罰會不會太重了些?」
一個朝廷官員被勒令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與王淑妃被勒令閉門思過一個月,性質可不一樣。一個月時間,足以讓朝廷的權力結構發生變化了。指不定到時候,崇德帝一直以來辛苦維護的,丁皇后、王淑妃與張賢妃三足鼎立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作為丁皇后的隱形支持者,路公公當然不希望崇德帝輕饒了王家,可他同樣不希望崇德帝在罰了王家之後又後悔——要是崇德帝後悔了,難免會想起間接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路公公來,路公公向來是很懂得明哲保身的。
「重了?朕還嫌這個懲罰輕了呢!」崇德帝斷然道:「沁兒於國有功,為國奔走,偏偏連一個小小的王家女都敢當眾侮-辱她,朕想想,心中真是覺得不是滋味兒。還有王家人,仗著朕對他們寬容,最近行事越來越張揚跋扈,合該受個教訓!」
「既然,王氏女覺得沁兒身份低微,不配與她平等說話,朕就將沁兒封為郡主吧!這是沁兒應得的!如今,沁兒深得民心,有些不便由朕和朝廷親自出面的事務,交給她來處理正好,她也該有個合適的身份了。」崇德帝這般說道。
很快,丁皇后就從路公公處,得知了這個消息,不由奇道:「皇上怎麼突然想著要封沁兒為郡主了?」
路公公道:「奴才看,皇上早就有這個意思了,這一次,只是借著王氏女所做的這件事下定了決心罷了。韓小姐如此聰慧能幹,如今既來了京城,皇上總不會一直讓韓小姐閑著的。如此一來,給韓小姐一個足夠分量,可以在外頭行走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本宮本來還擔心,沁兒沒有皇室血統,皇上將她封為郡主,會惹人非議。既是為了正事,倒也罷了。」
路公公溫和地道:「娘娘一直擔心韓小姐身份不夠,在滿是貴女的京城中會受人欺負。日後,韓小姐有了郡主的身份,只在幾位公主之下,皇後娘娘便也可以放心了。」
「這倒是。沁兒的性子,我是不擔心的,她不是那種會讓自己吃虧的人。若是身份也上去了,她這路,總能走得更順一些,旁人便是想欺負她,也不能明著來了。」說著,丁皇后又對路公公道:「多謝公公特意來告知本宮這個消息。」
「娘娘言重了。當初若不是娘娘心慈,為奴才求情,奴才恐怕早就因打碎了麗貴妃娘娘一個茶杯而被麗貴妃娘娘打死了,娘娘待奴才的恩情,奴才時刻銘記於心。」
路公公在許多妃嬪面前都是一副囂張跋扈的嘴臉,可礙於他是崇德帝身邊的大紅人,那些妃嬪非但不敢得罪他,還爭著巴結他。他當面收了錢財,轉身就把這些意圖賄-賂他的妃嬪賣給了崇德帝。錢,他照拿,只是一切都在崇德帝的許可之下進行。
也唯有在丁皇后的面前,他會表現出謙恭的一面。丁皇后若要給他什麼東西,他是堅決不會收的,在他看來,他的命都是丁皇后給的。也唯有例行賞賜,他不會拒絕。
丁皇后看著路公公離去的背影,對身邊的心腹婢女姚黃說道:「本宮當初幫過的人不少,許多人得勢后,都忘了本宮。不過,還是有人有良心的,不是嗎?」
「娘娘說的是。縱使宮中不乏狼心狗肺之人,到底也還是有那重情重義之人的。路公公看似只知斂財,實則最有分寸不過。難怪娘娘素日里喜歡廣施恩澤。路公公對皇上很是了解,有他在一旁提點著,咱們也能少走些彎路。如今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了,半點馬虎不得。」
丁皇后幽幽一嘆:「是啊,平日里若是能與人為善,幫人一把又有何妨?指不定什麼時候,這善報就落到了頭上。」
很快,崇德帝的聖旨就發往了丁府。
皇后之女韓夢沁,人品端方、秀外慧中、仁心仁德、濟世救民,收其為義女,封其為平陽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戶。
這則聖旨,可真是驚掉了許多人的下巴。
眾人都知道,崇德帝對韓夢沁向來另眼相看,但沒有人會想到,崇德帝竟會直接封韓夢沁為郡主,且還不是虛封,而是直接以平陽縣賜封!她的食邑,更是一開始就達到了郡主的上限!甚至,作為皇帝新收的義女,她的名字也是要上宗室玉蝶的!
這意味著,韓夢沁雖然與皇室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日後,她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家郡主了!
甚至,她在一眾郡主中,也是最受看重的那一類。許多空有名有,沒有封地的郡主,地位甚至還不如她高。比如說,曾在王岫雲的詩會上找韓夢沁麻煩的那位興平郡主,她的爵位就是虛封的,是沒有食邑的,只每個月有固定的俸祿可以領罷了,與韓夢沁比差遠了。
先前興平郡主還仗著自己的身份瞧不起韓夢沁呢,如今知道韓夢沁被封為郡主的消息,險些沒氣暈過去。
她死死地握著自己的手:「怎麼可能呢,皇伯父怎麼會把一個毫無皇室血脈的女子封為郡主!難不成,那丁皇后的魅力竟真的這麼大,讓皇伯父連規矩都不顧了嗎?父王,母妃,宗室也同意皇上這麼做么?許多親王郡王及長公主的女兒要請封郡主縣主,都被皇伯父給駁回了啊!那些宗室女子難不成還比不上一個外人!」
安親王妃嘆道:「你以為,在朝堂上,你父王和其他宗室大臣沒阻止過么?他們是提出了反對意見,可馬上就被駁回了。皇上極少乾綱獨斷,而一旦他下定了決心要做的事,誰都阻止不了。尤其,他是以韓夢沁那丫頭於國有功的名義賜下這個郡主爵位的。」
韓夢沁的功績就擺在那兒,影響力也擺在那兒,讓人無話可說。
這麼個人當郡主,簡直既是眾望所歸的事。京中那些崇敬韓夢沁的百姓們知道了此事,紛紛奔走相告,慶幸不已。他們覺得,韓夢沁不是郡主的時候,都能夠這麼為他們著想,如今,她有了這樣的身份地位,日後,能做的事自然更多。
你要問為什麼許多宗室女子不能被封為郡主縣主?很簡單,她們有為國家立過尺寸之功嗎?
由於本朝郡主縣主多是虛封,對於爵位頭銜,崇德帝實際上並不吝嗇。那些有資格被封為郡主和縣主的宗室女子,一般在出嫁前都封了,那些沒有受封的,多半是家中父母惹惱了崇德帝,或是犯了什麼事,崇德帝這才通過這種方式給個警告。
安親王見女兒瞪大雙眼,猶自不信,不由勸道:「事到如今,你也別說這話了。若不是你和王家那個丫頭揪著韓家小丫頭的身份說事兒,皇上也未必會將她封為郡主,替她出這個頭。
你覺得,你與那個韓家小丫頭相比,你皇伯父是會更看重你,還是更看重那個小丫頭?」
「當然是我吧?」
「錯,你皇伯父更看重那個韓家小丫頭。韓家小丫頭搞出那麼一樁樁事情,替你皇伯父解了圍,在你皇伯父眼中,那個小丫頭可是比你有用多了!」安親王神色凝重地道:「為父雖是皇上的弟弟,可為父與皇上並非一母所出,皇上素來待為父不甚親近,待你母親和你也只能算是平平,你也該認清現實了。你過去如何行事,為父不管,只你未來不許再輕易與韓夢沁交惡。」
興平郡主聞言,不由有些慌了:「父王,我這回去王家做客,已經得罪了韓夢沁了。就算我不去針對她,她也會針對我!」
興平郡主自己就是睚眥必報的人,以己度人,她便覺得韓夢沁也會如此。
「已經做過的事,就不必再去後悔了。不過,日後你也得長個記性,萬不可再明著與平陽郡主作對。這對咱們家來說,得不償失,你明白嗎?為父雖讓你別再與韓夢沁過不去,但倘若她要欺到咱們家頭上來,咱們家也不是好惹的!」
興平郡主聽了這話,總算是放下了一顆心:「父王,女兒明白了,女兒定會遵照父王的意思。」
安親王想了想,又道:「王家那小丫頭不是個明白人,你還是少跟她往來吧,免得被她牽累。」
這次的事,讓許多人對王岫雲的印象都跌落了谷底。他們在心中給她貼上了不識大體、目光短淺的標籤。日後,王岫雲在交際方面恐怕會比之前難上許多。
韓夢沁獲封郡主,受到影響的不止是興平郡主,王岫雲的生活也因為這件事,有了極大的變化。
原本她在詩會上和興平郡主聯手羞-辱了韓夢沁一番,把韓夢沁逼得「落荒而逃」,心中正暗自得意呢。誰知,這一切都被崇德帝看在眼裡。最後,承德帝以雷霆之勢出手,狠狠地給了王岫雲和王家一耳光!
外人本就對王家羞-辱客人之事頗為詬病,如今聖旨一下,許多人更是忙著討好韓夢沁與丁家人去了,包括曾在王岫雲的宴會上,附和著她們一起奚落韓夢沁的部分貴女。有些人家,向來是很懂得審時度勢的。這樣的人家,在王家富貴的時候,他們會來錦上添花,在王家有頹敗之象時,他們立馬就會躲得遠遠的。
幾日前,王家門口還是車水馬龍,幾日之後,王家就變得門可羅雀。
王岫雲自然也看到了這樣的變化,她滿心都是憤懣和惶恐:「為什麼皇上會這麼重視韓夢沁?為什麼她永遠這麼命好!」
韓夢沁被封為了郡主,也就意味著,日後她見了韓夢沁,就得向韓夢沁行禮了!
這次宴客時,她這般刁難韓夢沁,難道還能指望日後相見,韓夢沁會對她留情么?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在韓夢沁被封為郡主的消息傳開后不久,王岫雲突然遭到了丁皇后的懿旨申斥,緊接著,崇德帝也公然訓斥了王尚書教女無方,並命王尚書閉門思過一個月。
宮中的王淑妃被禁足,宮外的王尚書同樣被禁足,王氏一族在前朝後宮的影響力都急劇下降。這在許多人看來,是王家走向沒落的徵兆。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趁著王家落入下風之際,張家瘋狂地攬權,不遺餘力地打壓王家一脈的人,能抓到把柄的就抓把柄,抓不到把柄的就編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將不少依附於王家的官員給拉下了馬,隨後,又將他們自己的人安-插了上去。
而丁皇后依然按兵不動。不管王氏一族預備張氏一族斗得再厲害,都好像跟她沒有關係似的。
姚黃曾悄悄地問丁皇后:「如今可是個極好的機會,娘娘不好生為舅老爺和姑爺打算一番?若是能趁機將王家的勢力奪過來一些,娘娘日後就可與張家分庭抗禮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在鼎立的三足中,丁皇后算是勢力最弱的,王家最強,張家次之。在吳家倒台之前,四股分庭抗禮的勢力中,丁皇后仍然是最弱的。丁家人丁單薄,在文人中影響力較大的丁老爺子早已致仕,如今丁皇后的兄長與大侄子雖在吏部任職,且幹得還算不錯,但到底勢單力孤,比不上張家與王家枝繁葉茂。
本族為官者、親朋好友為官者、門生為官者,幾乎被丁家與王家擰成了一股勢力。
丁皇后本來也可以效仿兩家行事,畢竟,她父親從前的門生著實不少。但她最終卻沒有這麼做。甚至連一些主動來投奔的人,都被她給勸住了。
如今,眼看著張家把王家的部分勢力給吸收了,已然成為朝廷中最為強勢的一個派系了。再這樣下去,下一個遭殃的恐怕就是丁家了!
姚黃心中暗自為自家主子著急。
「不必擔憂。」與姚黃相比,丁皇后這個正主兒反倒不急:「你也說了,朝廷中的平衡即將被打破,屆時,皇上自然會出手打壓一下最近氣焰囂張的張家,以免張家威脅到他的地位。本來張家在王家的羽翼之下,掩飾的還算好。如今王家稍稍露出頹敗之象,張家就迫不及待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真不知道他們是聰明,還是愚蠢。」
為人臣子,可以有野心,但這野心若是不加以節制,就會惹來上位者的猜忌。
在丁皇后看來,如今張家這麼快就跳了出來,當真不是明智之舉。
「娘娘,皇上果真會收拾張家?」姚黃遲疑地問。
「你只管看著吧。」丁皇后道。
與政治敏銳度較差的姚黃不同,路公公對於崇德帝心思的揣摩,對於局勢的判斷,顯然更加敏-銳。他在得知丁皇后說的話后,不由嘆道:「還是皇後娘娘懂得聖心,難怪如此得皇上寵愛。」
論姿容,丁皇后雖然十分出眾,也比不過那些年輕鮮嫩的小姑娘了。可她卻能一直抓著崇德帝的寵愛,不得不說,這與她見識廣又懂得聖心脫不了干係。崇德帝固然可以在新晉的貴人、美人處享受魚-水-之-歡,然而,當他有事情需要與人商議,或是向人傾訴的時候,丁皇后永遠都是首選。
局勢的發展果然如丁皇后所料,在張家從王家處奪得許多利益后,沒多久,他們就把目光轉向了丁家人。
在張家人向王家人動手時沒有任何反應的崇德帝,此時終於發怒了。他隨意找了幾個理由,將張家新晉提拔上來的那些官員全部貶了下去,空出來的這些職位,部分交給了他自己的人,還有部分勢力,則交給了丁家與葉家的旁支。
丁家是丁皇后的母族,葉家則是丁皇后未來女婿的外家,由於楚琛與楚家人不睦,反倒與外家關係十分親厚,自楚琛與韓夢沁訂婚的那一日起,葉家就被許多人視為了皇后一脈的人。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出崇德帝有意要提拔丁皇后一脈了。否則的話,他怎麼可能接連訓斥了王家和張家,反而提拔丁皇后一脈的人?
一時之間,所有人看向張家的目光都有些幸災樂禍。一直被張家壓著打的王家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雖說丁皇后一脈得勢,同樣讓人不這麼愉快,但總比張家一家獨大的好。只要熬過了眼前的難關,他們就還有翻盤的希望。
張賢妃在得知此事後,趁著自己親娘進宮看望自己之際,對張夫人道:「看樣子,皇上果然是有意為七皇子鋪路了。倘若皇上中意的是我兒,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樣打壓咱們家。」
先前王家被訓斥時,張家人,包括張賢妃,都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可惜,崇德帝很快就打破了他們的幻想。事到如今,張賢妃不得不承認,倘若她想要讓她的兒子登上太子之位,就必須先搬倒丁皇後母子。否則,在崇德帝的心中,第一選擇只會是七皇子。
張夫人也同樣面色凝重:「不知娘娘對這件事有什麼見解?老爺的意思是,皇上才剛警告過咱們,咱們最好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過了這個節骨眼,再想法子。」
張賢妃危險地眯起了眼:「若是本宮所料不差,再過不久,皇上就該冊封七皇子為太子了。等這對母子站穩了腳跟,咱們再想籌謀,可就晚了!」
張夫人蹙眉道:「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要謀事,自然要一擊必中,不能讓丁氏有翻身的餘地。母親且想想,這歷史上,有什麼理由,是可以拿來廢后的?」
「謀-逆,無子,巫-蠱……」張夫人越說,聲音越小。雖然她也一心盼著自家外孫坐上皇帝之位,但這種事,她到底還沒有做過。
無子對於丁皇后肯定是不適用的。倘若丁皇后無子,她們現在也就不必這般著急了。
因為巫-蠱被廢的皇后,倒是有好幾位,但這種事,一旦有什麼差池,容易把自個兒也給搭進去,至於謀-逆……丁家人手中沒有兵權,謀哪門子的逆?倒是楚琛和葉家,還有幾分可能。但先前他們才剛攛掇著吳家拿這個出來說事兒,就被崇德帝給懟了回去。
半晌,張夫人才道:「這事兒怕是不好辦啊。」
「若是由咱們出面,自然不好辦。倘若出面的是太後娘娘呢?再過幾日,就是麗貴妃的祭日了,本宮倒可以趁此機會,去『開導』一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失去了娘家,失去了未來的指望,如今看似身份尊貴,實則被皇上變相軟-禁在宮裡。害得她被皇上厭棄的原因,就是她屢次針對丁皇后啊。倘若給她一個報仇的機會,她定會很樂意吧!」
張賢妃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借刀殺人到底了。
張夫人想了想,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娘娘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待我回家與老爺商量一番,再來給娘娘答覆。」
越是重要的事,越得謹慎。倘若他們家在籌謀這件事的真相敗露了,張家必然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
自打韓夢沁被封為平陽郡主以來,京中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一改先前觀望的態度,都對她熱絡得不得了。
今兒個這個請韓夢沁上門做客,明兒個那個送請帖來邀請韓夢沁參加賞花宴,時不時還有人寫書信來與韓夢沁聯絡感情。若非韓夢沁知道自己先前根本就不認識這些人,只怕她都要以為自己人緣有多好了呢。
丁琬琰對這些人頗看不上眼:「真是不知所謂,當初沁兒被那王岫雲和興平郡主刁難的時候,不見這些人出來為沁兒說話,難不成現在還指望沁兒與她們好?」
「這世上多得是趨利避害之人,表姐不必如此生氣。對於這等人,與她們維持個面子情也就罷了。」
「我倒不是生氣,我只是純粹看不慣她們這種做法罷了。」丁琬琰小聲嘟囔著:「有些道理,知道是知道,但心裡頭還是會不舒坦。」
「不舒坦就別去想那些人了。再過幾日,表嫂的鋪子就要開了,表姐不妨來給表嫂幫忙吧!」
韓夢沁如今雖然家大業大,但生意之事,已不由她親自接手,而是全權交給她看好的人打理,她只根據每年的盈利狀況,對下一年的發展方向做一下調整罷了。
倒是丁家表嫂,在韓夢沁的啟發之下,也拿出了私房錢,決定盤一家小小的店面來賣花。
不得不說,到目前為止,韓夢沁接觸到的許多女子,比如胡太太,比如她這位表嫂,都是極有魄力之人,說干就干。
倒是這位丁家表姐,許是被父母保護得太好了,性子有些軟,聽說與她定下婚約的那戶人家,家裡頭的關係錯綜複雜,但願日後她不要吃虧才好。
韓夢沁打定了主意,在做事兒的時候要多帶帶這位表姐,興許見的人多了,經的事兒多了,能好一些。
「我就不去了吧,大嫂這店鋪剛開張,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什麼也不會,去了凈給她添亂。」丁琬琰雖這樣說,心裡頭對於韓夢沁的提議到底是有些嚮往的。
在丁琬琰很小的時候,家中就出了變故。父親母親為了祖父之事而奔波,后又為了一家子的開銷操碎了心,難免有些忽略她,這也導致她性子頗為內向。父母都覺得,女孩子溫柔乖巧些沒什麼不好,但有時候,她看著表嫂自信滿滿地去做一件事,看著韓夢沁獨自將那些意圖為難她的人駁倒,還能夠幫著自家母親和大嫂出謀劃策,她其實,很羨慕。
丁琬琰猶豫了一下,而後道:「聽說皇上在將表妹冊封為郡主的同時,將做善事的任務也交給了表妹。倘若表妹不嫌棄的話,不如我給表妹打個下手吧。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自打韓夢沁以帝后的名義做了善事之後,崇德帝越發得民望。這種民望,在他偶然出巡時,百姓們夾道相迎,滿臉都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之中,表現得很明顯。許多憂國憂民的文人最近對崇德帝也頗多溢美之詞。要知道,這些人平時都是習慣雞蛋裡挑骨頭的,能得到他們這麼多的稱讚,且還是發自內心的稱讚,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對自己有好處的事,崇德帝當然不介意多做一做。在韓夢沁還沒來京城的時候,崇德帝就已經規劃著要將此事交給韓夢沁了。如今,韓夢沁被封為平陽郡主,身份上去了,行事自然更加方便,同時,她的一舉一動,也與皇室息息相關。
許多人爭著討好韓夢沁,倒不僅僅是因為韓夢沁被封為郡主,更因為她們想在韓夢沁這兒摻一腳,來給自己或者家族掙個好名聲。可惜對於此事,韓夢沁口風頗緊,並沒有明確的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只說會根據實際情況來做出判斷。
若是需要出錢出力之事,她自然不會跟這些人客氣,可若是涉及到什麼緊要之事,她也不會讓這些人來壞了她的事。
「怎麼會不方便?我手底下的班底有一大半都留在了我的故鄉,如今我正愁手下沒有可靠之人呢。倘若表姐願意來幫我,我求之不得。」韓夢沁沖著丁琬琰笑了笑:「表姐想要什麼,就要像這回一樣,說出來才好,不必擔心會給我添麻煩。你雖是我表姐,我心裡頭卻是把你當親姐姐的。」
丁琬琰聽了這話,心中熨帖,忍不住拉住了韓夢沁的手:「好妹妹。能有你這麼個妹妹,是我的福分。」說著,她認真地道:「你若有什麼事,只管交代我就好,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會好好做,不會托你的後腿。」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丁家幾個女眷都開始了極為忙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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