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皇宮裡林雲舒正在御書房批閱摺子。
知雨端著葯膳進來了,「娘娘,快些喝了吧。明天還要主持武舉呢?」
林雲舒放下手中的御筆,端起葯盞,慢條斯理喝著,視線卻不曾移開摺子。
知雨默默嘆了口氣,就是天皇也沒天後這樣勤勉,這一整天,除了睡覺,幾乎所有時間都用來處事政事了。這樣下去,以前養的好身體,還不得垮下去。
就在她愣神時,手上的托盤一重,天後已經將空葯盞放了上去。
眼見天後視線又回到摺子上,知雨忙勸道,「天後娘娘,您可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您不是說,每隔半個時辰就要站起來走一走,放鬆下眼睛嗎?您今天可都五六個時辰沒鬆快過了。」
林雲舒將手頭的摺子批完,才恍然回神,「你剛才說什麼?」
知雨無可奈何又重複了一遍。
林雲舒這才站起來,揉了揉眉心,發現眼睛又酸又痛。
出了御書房,走到御花園,林雲舒才想起剛剛她好像在自己耳邊說了什麼,「你剛剛說什麼武舉?」
知雨把明天武舉最後一場比試重複了一遍。
林雲舒點了點頭。
「聽說二奶奶也入了選。」知雨不提不提醒她一聲。
林雲舒背著手,表情頗有些玩味,「恐怕那些御史又要說本宮假公濟私了。」
凌凌身手好,在江湖上都能排得上名的。
能到最後一關,她一點也不意外。但是那些朝臣們未必會信服。畢竟武舉又不像文舉需要糊名。
武舉都是真人上陣,旁人只會覺得是她有意放手。
知雨進宮這幾年也知道這些臣子表面看著忠心耿耿,其實滿肚子壞水。天後每次要推行什麼好的政策,明明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可這些人總會以各種理由阻止。為了推行政策,天後都要跟這些人周旋。
知雨義憤填膺道,「那些人就是嫉妒顧家。如果娘娘真的想要照顧顧家,早就給顧家封了個伯爺的爵位了。可直到現在,無論是林家還是顧家都沒有人獲此殊榮。這些人故意裝眼瞎看不到。」
圓圓可愛的小臉氣得一鼓一鼓的,林雲舒瞧著就喜慶,戳了戳她的圓臉,「算了,不用跟這些人置氣。本宮所做的一切後人自會明白。不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知雨撅著嘴,「奴婢就是替天後委屈。」
「傻姑娘,本宮進了宮,就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又怎麼會委屈呢?」林雲舒撫了撫花瓣,「如果本宮不進宮,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又哪有今天這樣的機會呢?」
知雨點點頭。這話說得也沒錯。
再有才,再有本事,只一個男女有別,就意味著她們失去男人才有的機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就在這時有個太監急匆匆跑進來,見到林雲舒就行禮,雙手奉上,「天後娘娘,天皇派了八百里加急。」
林雲舒接過他手裡的信件,打開卻發現上面的字都是錯亂的。
她身型微不可查地晃了晃,捏緊信件,「回御書房。」
之前的信件也都是加密的,但是排列方法跟這個完全不一樣。
林雲舒在御書房待了一夜,第二天照舊如常上朝。
又過了幾天,柳月晨從京郊回來,與此同時,兩對孕婦同時平安生產,引滿京城議論紛紛。
無他只因這接生方法太過驚世駭俗,居然是剖腹所生。
大多人都是好奇,只覺得不可思議。
於是又有人說,劃開肚子也不用一定會死,只要有惠民局特製的藥膏,內服外用,只需要七日就能度過鬼門關。
也不知道流言到底是怎麼傳的,許多人覺得這是草菅人命,不顧孕婦的死活,直接取子,若是產婦有個萬一,這跟殺人有什麼區別。
議論聲越演越烈,漸漸地也傳出,惠民局如此膽大包天,完全是天後安排。
她明知道張川烏曾經剖腹失敗,還敢拿產婦的生命開玩笑。
一時間文人學子無不寫文討伐天後,說她視百姓如草介,實在不堪為後。
在朝堂上,林雲舒把這些文章扔到大臣腳下,問他們的意見。
有人提出將這些文人墨客抓起來,革除功名,抄家查辦。
也有人提出將柳月晨推出去,消除民憤。
這兩條無論哪一條,都不合林雲舒心意。
第一條跟文字獄有什麼區別?
第二條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此舉就是自斷臂膀。
直到現在,林雲舒才清楚得認識到。她的手段還是太過柔善了,沒有讓他們大家見識到她也是個狠人。以致於大家只是對她表面順從,其實骨子裡還是堅持自己那一套。
林雲舒一直堅持一點,人都是識實物的,尤其是自己將要性命不保的時候,就會越發後悔曾經的所作所為。
林雲舒不喜歡搞文字獄,但是人有優點,自然也有缺點。
她只需要找出這些領頭人的弱點,然後加以攻破,讓他們聲名狼藉,他曾經寫的那些文章只會被別人棄如敝履。
林雲舒召見了飛鷹,曾經的錦衣衛。
斷了一手的飛鷹過得並不好,待在皇陵,不能出一步,每天與野草黃土做伴。此次天後念及舊情想到他,讓飛鷹看到了希望。
「我讓你查這幾人的生平,不許對任何人嚴刑逼供。也不許泄露你的身份。」
飛鷹接過知雨端上來的銀票,領命而去。
知雨憂心忡忡,「天後,靠他能行嗎?」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林雲舒翻看手下從書肆買過來的書籍。
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字體,她突然想起一個人。
「去翰林院把李侍講召進宮。」
翰林院侍講看似官職低微,卻可以上達天聽,為皇帝或太子講學,講論文史以備君王顧問。
李明彥曾經是狀元之才,文筆斐然。有他操刀,林雲舒不信鬥不過這些所謂的文人墨士。
李明彥提到宮中傳召,整個人還愣了一瞬。
他與天後四兒子的恩恩怨怨,估計天後娘娘早就知道了。
他在侍講幹了四年多,天皇一次也未召見過他。天後就更加想不到他這個人了。他還以為自己一輩子老死在侍講之位上。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入了御書房。
林雲舒舉起手中的書,「這是你寫的嗎?」
幾年前,佳慧公主被抓,李明彥與家人鬧翻,被李家除族。原先佳慧公主的嫁妝和他的私財全部金人擄劫一空,他隻身進了京城當侍講,翰林院就是個清水衙門,拿的都是死俸祿。生活不易,他只能寫書為生。
李明彥也沒有覺得丟人,「是微臣寫的。」
林雲舒點點頭,「不愧是狀元之才。比起那些矯揉造作,故意弔書袋,本宮更喜歡你這種淺顯易懂的文筆。」
李明彥淺淺一笑,拱手行禮,「天後娘娘謬讚了。」
林雲舒起身,撥了撥香爐,狀似無意間問,「佳慧公主在金國的遭遇,你知道嗎?」
李明彥臉上的笑容緩緩凝結,頭微微低下,手指曲起。
看來是知道了,古人尤其看中貞潔,佳慧公主為了活下來,忍辱偷生,竟給金國王爺當小妾,李明彥對此不可能沒有想法。林雲舒輕輕嘆了口氣,「天皇已經攻下金國,不日就要搬師回朝。佳慧公主也在隨行之列,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李明彥神色有一瞬間慌亂。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過林雲舒也不是非要他回答不可,轉移了話題,「京城最近關於剖腹的流言,你聽說了嗎?」
果真是這事!李明彥點頭,「知道。」
林雲舒看向窗外,外面知了鳴叫,天氣炎熱,一如十幾年前的那個夏天,「十幾年前,西風縣的顧家飯館舉行才士論會,你一個人就將整個西風縣學子打敗。那時的風采,本宮現在還記憶猶新。」
李明彥面露苦澀,那時的他年輕朝氣,運籌帷幄,現在卻只是個領著閑職的侍讀。
林雲舒遞給他一個摺子,「本宮想讓你辦再一場才士論會,將摺子上的人全都請來。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將這些全部擊敗,你可能做到?」
先讓李明彥用陽謀打敗他們,若是再反撲,就再上陰謀,雙管齊下,她就不信還斗不垮這些為虎作倀的小人。
李明彥接過摺子,將上面的名子全部記在心裡。而後捏著摺子,久久不語。
「事成之後,本宮自有重賞,哪怕你想休妻,本宮也會在天皇面前說好話。」
林雲舒對佳慧公主沒有好感。甚至於討厭對方仗著自己的身份就污衊崔宛毓,差點把人害死。偏偏她還不知收斂,李明彥失蹤,她居然跑到顧家要人。簡直荒謬!
受如此大的屈辱,李明彥哪怕再生氣,都不可能休妻。誰讓佳慧公主是皇家公主呢。
李明彥捏著摺子,沖林雲舒拱手行禮,「微臣必定幸不辱命。」
林雲舒把自己近些年搜羅的資料都交給他,「這些對你來說,應該有用。」
李明彥看了一眼,全部是關於生產的一些數據。有這些東西,哪怕再能言善辯的辯手都未必能抗得下。
等他走了,林雲舒捏著懷裡的密信,吩咐宮人,「去把彭將軍請來。」
彭繼宗正在家中練武,跟手下的士兵擊打木樁,已經打了一個多時辰,大汗淋漓,如同從水裡出來似的。
「彭將軍,天後有請。」
彭繼宗哈哈大笑,「天後終於有動作了?那些文人就是軟骨頭,等我把他們全抓進來,不到三個回合,保管求爹爹告奶奶,再不敢胡寫。」
這話可不敢亂說,宮人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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