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吐槽了
清晨,天剛剛露白,余玉乘坐紙鶴,操控著直奔主峰而去。
萬劍仙宗很大,有十二個次峰,三個主峰,主峰的中央坐落著學海無涯樓,裡頭藏著無數功法玉簡。
余玉的目標不是這個,她到了之後把紙鶴收進儲物袋,自己繞到學海無涯的背面。
學海無涯樓前面有門,背面也有,只不過和前門相比,後門無人問津。
余玉進屋后自覺拿出身份玉蝶,給看守的管事過一遍,又拿出一顆靈石,道:「去萬劍仙葬。」
萬劍仙葬是宗內前輩們死後,他們自己和劍陪葬的地方。
左邊是前輩們的墓,右邊是劍的墓。
前輩們死後劍無主,宗內規定,達到練氣十二層大圓滿的修士可以去萬劍仙葬讓劍選自己認主。
是劍選人,不是人選劍。
余玉早就達到了練氣十二層大圓滿,離築基只差一步,築基是個大門檻,這時候讓來萬劍仙葬,其實是宗門照顧即將築基的弟子。
萬一過了,宗門新得一個築基弟子,萬一沒過,左邊自己的墓,右邊劍的墓,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管事抬起耷拉的眼皮,漫不經心道,「第二個傳送陣。」
余玉明白,轉身站到第二個傳送陣內,管事啟動傳送陣,一晃眼的功夫,她已經到了萬劍仙葬門口。
「哎呀,小余玉又來了?」
萬劍仙葬處在獨立的空間后,進去要通過大門,大門裡有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器靈,據說喊宗主前面也加個『小』。
它有個毛病,喜歡找人要好處,所有過大門的弟子都要削薄一番,不過余玉窮,沒靈石沒寶貝,所以……
她拍了拍儲物袋,手裡登時多了個東西,是個專門找人打造的小法器,耙子模樣,余玉擼起袖子,舉起耙子給大門——抓癢。
沒有靈石也沒有寶貝,只好出點力了。
器靈爽歪了,「哎呀哎呀好舒服啊。」
它忍不住指揮余玉,「左邊一邊,不對,不是那裡,再左邊一點,對對對,不要停,嗚嗚,我死了。」
余玉一直這麼撓了大半個時辰,累得額間冒汗,實在禁不住了才停下來,嚴肅道:「好了,別耽誤我事。」
大門上冒出一張人臉,嬉笑點頭:「曉得曉得,你進去吧,出來要陪我聊天哦。」
余玉敷衍一聲,收了耙子,掏出一張帕子,邊擦臉上的汗,邊從只開了一條縫隙的門裡擠進去。
和外面不一樣,裡頭宛如魔神降世一般,處處陰森寒涼,刮著腥味濃重的風,不時亮起一抹藍色的火光,偶爾會有咯吱咯吱,彷彿骨頭碰撞的聲音,格外滲人。
余玉不是第一次來,早已習慣,踩著枯葉一路往裡走,不多時便到了一把劍的墳頭前。
這把劍像水又似冰,全身透明,注入法術后可使其隱身,叫桂月劍,很是厲害,和她也頗有淵源,差點跟她認主。
大概在三個月前,她和同門的幾個師兄師姐們一起,過來給劍挑挑,看看有沒有被瞧上的?
師兄師姐們都被劍選上,她也不負眾望被桂月劍看中,但是因為多嘴,逼逼了一句『怎麼沒有師兄師姐們的劍閃?』
就這麼一句話,把劍氣得插了回去,此後她再怎麼呼喚,劍都沒有反應。
師兄師姐們勸她不要絕望,曾經有個人就是沒被劍看上,但是他不死心,賄賂了門口的器靈每日都來,給他看中的劍擦拭,說些肺腑之言,一年後那把劍終於被他打動,選了他認主,她也可以效仿。
余玉戴上一雙略帶防禦的手套,第一次來劍都不讓她擦,嫌棄她,後來余玉找人煉製了一雙手套,防禦能力不強,也就能防止她被劍鋒割傷而已。
還有一個用處,戴上手套劍才讓她擦。
余玉又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帕子打開,這帕子也是個小法器。
這個世界武器等級從低到高分別是法器,靈器,寶器,魂器,道器,仙器,對應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法器是最低等的,對於她這樣的內門弟子來說,不算消耗不起。
「桂月劍啊桂月劍,我又來看你了。」余玉盤腿坐好,幾乎用虔誠的態度給劍擦拭。
最近每天擦,每天擦,桂月劍被她養得極好,本來就透明,現下更通透了。
「我的明月當空練好了,很適合咱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咱倆練練?」余玉邊擦邊與桂月劍說話。
桂月劍有靈,既然因為她一句話生氣,那就說明它聽得懂這些聊天一樣的簡單語言。
智商多高還不確定,反正她覺得不低,一般情況下靈器只能滴血認主而已。
桂月劍比較奇特,余玉懷疑它不止靈器級別,它以前應該是個寶器,主子是金丹期修士,後來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有可能跟人大戰一回,掉階了。
因為它特別有靈,居然還曉得生氣,而且吧,余玉去查桂月劍的相關資料,發現級別不夠,只有築基期或是以上才行。
她試著去拔劍,劍紋絲不動。
它不同意的話,余玉拔不動不說,還有可能誤傷自己,她沒有強來,放棄了。
「還在生我氣呢?」三個月了,還沒消氣,這得氣多狠啊?
「其實我那句話沒有惡意的,就是好奇問一問而已。」
這倒是不假。
當時厲害些的師兄們劍光閃了十來米,最差的也有三五米,她在眾人之中處於中上游,就閃了一米開外,比最差的還要差。
她自己的實力自己知道,不是她的原因,自然就是桂月劍的原因嘍。
後來找門口器靈打聽,不知道抓了多少癢,才曉得桂月劍是內斂型的,不屑裝逼。
「原諒我吧,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余玉擦完了劍柄擦劍身。
劍身鋒利,她擦的時候格外小心,否則割破了手,裡頭有寒氣,寒氣不消,傷口便好不了,處理起來很麻煩。
「我腰包都扁了,再不原諒我,我就來不起了。」每次來都要啟動傳送陣,短距離傳送陣很便宜,一塊靈石,一來一回每日兩個也吃不消,畢竟內門弟子一個月也才五十塊,和一瓶化靈丹而已。
余玉接了些任務,有外快,這才勉強堅持了三個月,已經是極限,供不起了。
「我馬上就要築基了,要花銷的地方多了去了,需要準備的東西也不少,以後不能常來看你了,乾脆這次跟我走吧。」
余玉試探性的邀請,邀完脫下手套咬破指頭,滴了一滴血在劍鋒上。
如果桂月劍願意,這血便能滴進去,如果不願意……
那滴嫣紅筆直的順著劍身流了下去,與腳下的土地融為一體。
「好吧。」看來還是沒解氣的意思,余玉有些失望。
她擦完了劍,嘆息一聲將帕子折起來,塞回儲物袋裡,一雙手套亦然,「有空我再來看你吧。」
不能光桂月劍有脾氣,她也要晾它幾天,此後三五天不來,看看它會不會回心轉意。
余玉站起身,抬腳往回走。
風刮的更大了,吹得桂月劍上的玉墜擦過劍身,嗚嗚聲大盛,像是小孩子鬧彆扭,以哭的方式挽留她似的。
如果真是小孩子鬧彆扭,以哭的方式挽留她就好了。
余玉不禁懷疑桂月劍的心是不是冷的?暖了三個月也沒見起色。
她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朝大門方向走去。
來時高高興興的,離開時垂頭喪氣,很沒有精神,到了門口大門上冒出一張臉,「別走那麼急嘛,陪我聊聊天。」
「不聊。」沒有心情。
「聊聊嘛。」它一隻有點無聊,那些瓜娃子又無趣,它需要余玉。
余玉上次給它講的《西遊記》《聊齋》它很感興趣。
「不聊。」余玉渾身無力。
「聊嘛,」器靈纏著她,「不聊不放你走。」
「不放我走也不聊。」余玉堅持。
器靈像個孩子似的囔開了,「你明明答應過我的,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過河拆橋,言而無信,拔□□無情。」
余玉翻了個白眼。
拔□□無情是她一開始用在器靈身上的,器靈原樣還給她。
修仙者記憶力很好,雖然是胎穿,不過余玉還是記得一些前世的東西,說話和做派,偏向現代化。
「下次。」余玉保證,「下次一定陪你聊天。」
器靈這才滿意,大門又開了條小縫,余玉擠出去這廝還在她背後提醒她,「要說話算話!」
余玉人沒有回頭,只抬了抬手,朝後揮了揮,示意她知道。
實際上什麼時候再來,她也不清楚,要開始準備築基的東西,最近肯定很忙,小則幾天,大了幾個月,誰曉得呢?
余玉站在傳送陣前,擱下一塊靈石,單向的傳送陣不需要人看守,目的地只有一個。
一陣光芒大起,余玉已經到了學海無涯背面的樓里,從第二個傳送陣里走出來,掏出紙鶴注入法力,自個兒坐在上面,往青峰山方向飛去。
她拜在青峰山長老門下,青峰山上有她的洞府,她要回洞府修鍊,飛到半程,又操控著紙鶴拐了個彎,去萬劍仙宗的後山。
萬劍仙宗隱藏在雪山內,周圍被雪包裹,背面的雪更厚也更寒,一般人不會來這裡,荒無人煙不說,還住著許多雪獸。
雪獸是第一代宗主留下的遺產,宗主給它劃了個地盤,整個後山都是它的,它還給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大雪山。
後來宗主死後,剩它獨活,生兒育女,出了好幾代子孫,子孫再生,如今大雪山最少百來只雪獸。
雪獸性子孤傲,看不上人類,下一任宗主沒能壓住它們,導致它們從家寵變成了鄰居,如今守著大雪山,沒有弟子敢去那邊。
余玉敢,倒不是天賦異稟,是因為雪獸有個習性。
不傷孩子,如果遇到迷路的崽兒,會帶回洞里養,余玉小時候就被一隻雪獸叼回窩裡養了幾個月。
後來那隻雪獸換了洞,余玉也長大了,但她還是會習慣性來這邊,一為思念那隻雪獸。
第二,那隻雪獸在她身上做了標記,附近的雪獸都以為她是同類,從來不傷她,也只有她能隨心所欲進出大雪山,這裡於她而言不亞於只屬於自己的小世界。
第三,她有一個秘密,喜歡在當年那隻雪獸帶她來的洞里,對著最深處的寒潭說話。
小時候是因為說話傳來回應,她覺得好玩兒,後來那裡變成了她發泄吐槽的樂園。
余玉已經到了地方,收了紙鶴,矮下身子鑽進一片亂石中,閉著眼走了一會兒,感覺視覺驀地通透才睜開。
這裡十分隱秘,有個特殊的陣法,完全將山洞隱藏,一點氣息都不漏,而且吧,睜著眼睛無法通過,眼睛會被騙,神念也會,屬於高階中的高階陣法,如果不是當年雪獸帶她來,她根本摸不著。
洞口小裡頭大,最深處像個洞天福地一般,周圍長滿了寒冰草。
寒冰草不便宜,不過她不敢拿去賣,因為財不外露,她還年輕,不想死得凄慘,最多自己用罷了。
她是木、水靈根,水可以化霧,也可以化冰,寒冰草本身便是木,水邊生長,也是水,聽它名字就知道帶冰,所以於她而言還算對口。
余玉今兒不是來摘寒冰草的,是來干正事的。
「今天又是沒能說服桂月劍的一天。」
一天~
天~
這就是她的正事,一旦發現自己心情鬱悶,有不妙的發展,便過來說說話,洞里的迴音就像有人與她聊天似的,不至於讓她瞧著太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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