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少年傳說
八月的紐約,驕陽似火,熱浪滾滾,就連市郊綠樹成蔭的僻靜社區也不例外,幾日來溫度一直居高不下。
五十三街區位於紐約市的西南部,這裡人口密度並不大,尤其是在工作日,這裡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人影。
不過此時,卻在街區出現了一隊黑色悍裝版雪佛蘭SUV,徑直開進了一個很普通的院子,院子里樹木鬱鬱蔥蔥,一幢不起眼的三層樓房,隱現其中。
車隊進去后就再沒出來。
樓房很普通,看起來也比較破舊,像是典型美國式小公司的辦公用房。
不過這只是表面現象,實際這裡是聯合國星空局駐紐約的一個分部,樓房的地下室才是真正的辦公場所,對於這裡,就連地頭蛇美國聯邦密探都無權入內。
樓內,幾個星空局的外圍工作人員表現的非常盡職,一個個無精打采地隨便擺弄著桌上的老舊電腦,或者偶爾翻翻手中已經泛黃的業務報表,就像一個即將倒閉的小公司般,顯得沒有絲毫的活力和生氣。
此時,對於掩飾人員的表現,是否演的逼真,是否看起來真的毫無生氣,蔣天生不知道,也不會去關心,因為他現在就很「生氣」,心中的怒意已經接近爆發的程度。
他從進門后,幾乎沒有任何停留,暴走般直接進入了地下基地,就連核實身份的老鮑比都沒敢例行公事地查查他的證件……
「頭兒,我再說一遍,這個決定我反對,這個人我也絕對不要!」蔣天生撞開局長辦公室的門后,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爆喝。
「唉,親愛的蔣,你叫我說什麼好呢?剛剛在電話里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作為私人的老朋友,我勸你還是先冷靜一下,消消火,不用這麼激動,來來,先抽一根,絕對正宗的古巴貨,夠勁!」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歐裔禿頂胖老頭,坐在辦公桌后,一臉微笑,不溫不火地回應道,同時遞過一根絕對地攤貨的劣質雪茄。
「冷靜!?你叫我冷靜?怎麼冷靜?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十五歲啊!就算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就算他的能力再強,但也只是一個孩子,連毛都沒長全的孩子!」看都沒看胖老頭遞過的雪茄,蔣天生繼續質問道,而且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了。
對於蔣天生的反應,禿頭胖子像是早有預料,不緊不慢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被噴上的唾沫星子,不帶絲毫火氣,依然保持著冷靜。
「蔣,我向你保證,十五歲的少年,不小了,毛肯定長全了!」胖子一臉鄭重地說道。
蔣天生當即雙眼一閉,仰天無語,對面這個可惡的胖子顯然是故意的,避重就輕,想轉移話題……
不行!在這件事上,自己決不能讓步,這不是兒戲,這可是關係到全組人員性命安危的大事……隨便打個哈哈就想矇混過關,門都沒有!
想到這裡,蔣天生再次睜開雙眼,眼中透著堅毅,果斷地道:「頭兒,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這個命令,說什麼,我不會答應,更不會執行!」
「這不接受,那不接受,你,你到底要怎麼樣?上次給你們組安排的那個日本忍者,實力多麼強,你可好,一句民族感情問題,就硬生生地把人給我退了回來……行,為了照顧你的民族情緒,我妥協了,替你背了這個黑鍋,你知道嗎,隨後日本方面為此事就向總部提出了嚴重抗議,指責我們星空局搞種族歧視,叉叉的,當時為了你,我頂下了多大的壓力,我容易嗎我?作為你的上司兼老友,我就跟你實話說了吧,這次不同上次,這是星空署長的直接命令,總部特別簽發,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不管你還有什麼其他感情,你必須無條件服從,百分百執行!」
對於蔣天生的堅持,胖子也發飆了,怒目圓瞪,收起了剛剛的「迷人」微笑和親切表情,臉色也瞬間由晴到陰,話音越說越高,唾沫星子亂飛,說到最後,語氣已是強硬地不留絲毫迴轉的餘地。
蔣天生一臉苦笑,對於日本忍者的事,他還真是無話可說,也確實像胖子說的,純粹是因為個人的「感情」問題……
不過這次不同,完全是兩碼事!
這次的特別行動,總部居然荒唐地安排一個毫無經驗的毛頭小子,參加他們的執行小組,不說這小子是否真的有實力,就是在戰鬥的經驗、整體的配合上,他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融入進來,更別說其本身很可能就是個膿包,不知道是那個超級家族贊助星空局的附加產物,讓這些少爺們來混個資歷,為以後的政途撈資本,屆時不光影響行動,還要牽扯精力、人力來保護他的安全。
光是想一想,蔣天生已是大為惱火,煩不勝煩,尤其是這次的任務空前艱巨,要對付的敵人初步估計很可能具備的是C級戰鬥力,一個配合上的疏漏和差錯,都將導致整個行動的滿盤皆輸。
來人要安分一點還好,能力弱點也不要緊,萬一屬於那種自以為是、行事魯莽、不聽指揮的傢伙,關鍵時刻,必將拖累整個小組的行動,嚴重的甚至有可能危及到其他隊員的生命安全,所以蔣天生打定主意,堅決不能要。
因此,面對胖子的發飆和同樣鋪天蓋地的唾沫星子,蔣天生仍然咬牙堅持道:「頭兒,上次的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但這次的任務,危險程度你不是不知道,性命攸關,就是全力以赴,再加上二組的幾個好手,我也不敢保證能夠零傷亡完成任務,更何況現在居然還要來這麼一個累贅……頭兒,也恕我直言,這個命令實在荒謬至極,我絕不會同意,我不能把全組弟兄們的性命拿出來為這些豪門子弟作為功勞、資歷的墊腳石。作為組長,我要對全組人員負責,對手下的兄弟們負責……」
蔣天生說著已是滿臉漲紅,情緒激動,不過沒等他說完,胖子就一擺手將他打斷,「停停停,停一停,蔣,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說著,胖子將他肥胖的身體向後重重一靠,已經是最大號的皮椅當即一陣搖晃,發出陣陣吱嘎聲,像是支撐不住隨時散架一般。
伴隨著這個動作,胖子滿身的肥肉也是一陣顫抖,聲勢浩大,觀之觸目驚心,就連情緒已經極其激動的蔣天生,也不得不打住了話語。
與此同時,胖子的雙目毫不避讓地直視向蔣天生,眼神中透著一股決定的意味,話語漸冷,完全換成了命令口吻,一字一頓對著蔣天生道:「我有說過要你負責嗎?哦,對了,剛剛我還忘了說一件事,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口中的沒毛小子不是加入你的小組,聽你指揮,而是作為這次任務的總負責人,直接指揮這次行動。所以,準確地說,他才是組長,而你的工作,只是負責配合和執行命令。你對他的稱呼可以是『頭兒』,也可以是『長官』,用英文的話,就是『Sir』,總之,怎麼叫,都是那個意思,你明白了嗎?」
胖子說完這番話,對面的蔣天生大腦已是一片空白,思維陷入了停頓,表情瞠目結舌,整個人更如泥胎雕塑般一動不動,此時,他的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回蕩:「這,這是在開玩笑嗎?」
……
七年後,北京,最高學府,北燕大學的南大門,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門衛正跟個滿臉稚嫩的小保安閑聊著。
只見老門衛打了哈欠,隨口就來了一句國罵:「媽的,北京這幾天也太邪乎了吧?天都熱成什麼樣了?這才剛六月的天氣,早上十點都不到,日頭就這麼毒了,我看馬路上的溫度絕對上四十了。」
「是啊,王師傅,肯定有了,你看,我這汗就沒停過,再加上這身保安服,就更悶了!學校也太摳門了,這麼熱的天,傳達室也不給裝個空調,這破電風扇一點都不管用,吹的全是熱風,真到了夏天還不熱死了!」
小保安一邊滿頭大汗地調整著電風扇吹向老門衛的角度,一邊用手不停地給自己扇著風,口中也是不停地抱怨道。
「小李啊,你就知足吧,你這才上了幾天班啊,就牢騷滿腹了,我講兩句還行,我都是往後使勁的人了,你可千萬別有這想法,也不想想,咱們再苦再累,還能比那些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的民工兄弟差?雖然咱們拿的不多,但算上免費的吃住、免費的制服,這在北京,已經是不錯的了,知足吧!」老王苦口婆心地說教道。
一連兩個「知足」,把小保安說得很不好意思,臉上當即就是一紅,不過由於天氣太熱的緣故,小保安臉上本來就紅紅的,變化不是很明顯。
但這番話也弄得小保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接下去說什麼了。
不過這傢伙還算機靈,眼珠一轉,突然想起了一個話題,頓時拋開了尷尬,語氣興奮地向老門衛問道:「對了,王師傅,您說的那件事,今天會不會發生?那車還來嗎?以往都不湊巧,也沒親眼看到過一次……」
一提到這個話題,老王果然來了精神,臉上的皺紋也在瞬間舒展開來,挺了挺腰桿,道:「來,肯定來,今天金融系拍畢業照,她肯定會來。知道嗎?咱們北燕大學只有全國最拔尖的學生才能考進來,而金融系更是了不得,那可是精英薈萃,狀元雲集的地方,聽說他們畢業后,一個個最差也是個什麼CEO,也就管事管錢的那種……」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遠處傳來一陣強勁的馬達轟鳴聲,聲音由小到大,轉眼之間,一輛旋風紅的保時捷GT9跑車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王,王師傅,來,來了,是,是她嗎?」小保安神情異常激動,話說的都有點結結巴巴。
「嗯,嗯,是她,就是她!」老王搭眼看著疾馳而來的紅色跑車,慌不迭地點頭肯定道,眼神則充滿了喜悅與激動。
說話間,紅色幻影已經一劃而過,「蓬」地一聲,直接撞毀了大門口的障礙桿,沖了進去,消失在校園深處……
小保安甚至連車內的人都沒看清楚,到現在整個人還處於一種莫名興奮之中,腦子裡更是幻想著車內少女的模樣,此情此景,再加上老門衛往日的吹噓,又是什麼豪門千金,又是如何如何地漂亮,他的腦海中也就自然而然地現出了四個字:「香車美女!」
而老王則見怪不怪了,只是略帶滿足地從口袋掏出了紙筆,翻開一頁,在上面重重劃上了一杠,口中同時喃喃自語道:「這個月的第五根……」
計完帳后,一抬頭,見小保安還是一臉愣神,不由連忙喊道:「喂,喂,小李,想什麼吶?別愣著了,趕緊把地面打掃打掃,等會好跟我一起再換上一根。」
「哎,好咧!」下意識地應道,小保安也從遐思中恢復了過來,連忙跑到路中間,清理起被撞斷的殘桿。
「王師傅,這個月應該能夠突破上月的記錄了吧?嘻嘻,您老又能大賺一筆了。」小保安邊打掃邊恭維道。
「去你個小子,這事少嘰嘰,到時少不了你頓酒喝。」老王啐了一口道。
「嗯,您老放心,我嘴嚴著呢!」小保安得到了動力,收拾的越發起勁了。
見小子還算乖巧,老王也就放下心來,不過剛剛小保安的話,也勾起了他的傷心,「唉,這樣的好日子也快要到頭嘍,突破上個月的記錄是不可能了……」
「這話怎麼說?」小保安停下來詫異道。
「還不是那個艷福不淺的小子要畢業了嗎,他這一走,這位女財神爺還能來嗎?」老王語帶無奈,失望地答道。
而他心中的潛台詞則是:「不來了誰還會每次都急的跟什麼似的,停都不停,直接用車撞欄杆,不撞欄杆了,他怎麼找人家賠錢重裝,不賠錢了,他哪來的差價和回扣……」
想著這筆意外之財的好事即將結束,老王剛剛又收穫一筆的喜悅心情,也剎那間消失無蹤,心中更是惆悵萬分地感慨了一句:「唉,多好的小夥子,咋不留下來再讀個研究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