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尹會武功？（上）
自打我進門后，婆婆口頭禪就變成：才女有什麼用？
詩畫社一戰迅速在京城蔓延開來，那些常來家中做客的貴婦人便常常在我婆婆面前對我一番褒獎，婆婆就會看我一眼，然後嘆口氣，漫不經心地來一句：「唉，才女有什麼用？」
「喲，長孫夫人就不要再故意氣我們了。想當初，還是您英明果斷，重才不重貌，就我我那兒媳婦，純屬一隻花瓶擺設，前些日子九王爺來我家中下棋，出了一對子，我兒一時沒反應過來，結果你猜怎麼著，我那媳婦自作聰明就答了，答得是驢唇不對馬嘴，九王爺飯都沒吃就氣走了。您也知道我家那老頭子出征在外，就指著九王爺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好增派糧餉，唉，我當時就想啊，若是換了你家小格，說不定那天事情就成了！」
我心中嘆道，秦夫人，人家能答上來就不錯了，換作是我，可能一個字都對不上呢，只不過我家相公從未給過我這樣的機會罷了。唉，原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婆婆的嘴角開始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秦夫人，您可別太誇她，一會她該不知道哪是天了。倒是嫣紅那孩子，有一手好女紅，比起我家小格可強多了。」
哇塞，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家小格」？我的婆婆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我的名字前加上「我家」兩個字？還真讓我有些不適應嘞。
「長孫夫人要是不嫌棄，就讓兩個孩子多走動走動。所謂『行相習』嘛，說不定我家嫣紅在小格的熏陶下，也能漸漸長些才情。」
「那好啊，明天我就讓子尹帶小格過去府上。」
就這樣，在未經當事人許可的情況下，兩位「心意相通」的婆婆達成一致協議，於是第二天很早，我就被冬梅叫醒，迷迷糊糊地跟在相公後面走出了家門。
「相公，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啊。」我打著哈欠，小跑著追著前方白色的背影。可是那個背影非但沒有停下來等我，反而加快了速度。可惡的子尹，不許我坐轎子不說，結果自己跑得比兔子還快！秦府我又不認識，如果掉隊了怎麼辦嘛！於是我卯足了力氣，沖向前方的身影，撲到他的背上，「哈哈，抓到你了吧？」
「姑娘，你認錯人了。」那人說。
不是我相公的聲音！我嚇壞了，連忙跳下來。那人轉過身，懷裡著一把刀，臉上倒是比較友好，還在微笑。
「對不起，對不起。」我彎腰道歉。
他看了一眼我的裝束，笑道：「原來是位夫人，瞧把你嚇的，我又不是壞人。不過——」他向我走近了一步，「夫人喊了我一路的『相公』，難道是對小生有意思不成？嘖嘖嘖，沒想到夫人這麼的開放啊。」
「才不是！我，我，我只是跟我相公走散了。」我嚇得連連後退，這個傢伙看山去斯斯文文的蠻像個君子，沒想到心裡這麼齷齪，大白天的就想調戲良家婦女。天哪！我到底何時跟相公走散的？相公，你在哪兒啊？快來救救我……
「看你瘦骨嶙峋的，你夫君肯定每天都虧待你，不如跟著本公子——」天哪！色狼的賊手已經向我伸過來了！
突然，有另一隻手將那賊手握住，後方傳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內子的身況，似乎不需要公子來操心。」
「相公！」我喜極而泣，一下子撲到子尹的懷中。這段可是人們常說的英雄救美？抬起頭望見子尹的俊顏，那種淡然簡直就是沁人心脾，就算看太久都不會膩呢。
手與手的較勁還在繼續，但色狼的臉色騰的變了，另一隻手迅速地襲來，我剛要大叫，子尹的手卻更快，簡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的攻勢化解，並成功地一掌拍在色狼的胸前！
色狼吃痛地後退三步，擰著眉頭問道：「你是何人？你的武功竟然——」
「我是何人並不重要。」我感覺色狼有重要的消息要吐露出來，但子尹卻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告辭。」
「喂！我叫韓一楠，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那隻色狼在原地大聲叫道。
子尹拉著我走得很快。可是我快跟不上了啦！
「相公，你走太快啦。」我委屈的叫道，身材本身就很矮小的我，根本就很難跟得上他矯健的步伐嘛！
子尹漸漸慢了下來。
我低頭悶笑，這是子尹第一次肯聽我的話誒。「相公，原來你的武功這麼好哦。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會死翹翹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早知道你這麼多話，我就不該救你。」子尹冷淡的語氣不減。不過我知道，他根本就是嘴不對心，一想到相公剛才滿心焦慮到處找我，心裡好甜蜜哦。
子尹突然停下來，「記住，今天的事情不可以對任何人說，尤其是娘。」
「哦。」我點點頭，「可是為什麼？」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沒有為什麼。」我的相公如是不講理地說。
嘖嘖嘖，子尹竟然會武功呢，不但文採好，原來還是個文武全才！哈哈，說不定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哦。
秦步雲和左嫣紅雙雙前來迎接，看見他們二人，我才恍悟：原來「天作之合」就是對他們的寫照啊！
秦步雲乃是京城鎮守大將軍，風吹日晒，曬出一臉古銅色肌膚，然而眉清目秀，跟古天樂有一拼，至於身材，完全就是一位健美先生嘛！不過，秦步雲再是潘安在世，比起我家相公那無以倫比的帥氣，自然還差了那麼一截。
左嫣紅完全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比起薛落雁的靈氣，她更多了幾分柔情似水，只是看她一眼，便叫人由心底產生憐惜之情。
「長孫子尹！」秦步雲見到相公，立刻喜形於色，腳步也飛了起來。我愕然，這哪裡是什麼鎮守大將軍嘛？分明就是一個稚氣未退的大男孩！
「秦步雲。」子尹的臉上也露出難得的一絲微笑，出手打了秦步雲一拳。
秦步雲爽朗地大笑：「聽我娘說你要過來，我不知有多開心！」我心道，大將軍，這一點大家都可以看得出來……
「誒，這位就是嫂夫人吧？」見到子尹就忘乎所以的大將軍終於發現了一旁的我，「聽娘說，幾日前嫂夫人跟薛家二丫頭對對子，還把人家贏了，真是不得了！你們一家子都是才子才女，我這個老大粗日後是不敢登門了！」
我臉色一紅，乾笑道：「哪裡哪裡，大將軍說笑了。」
「你臉也會紅的嘛。」子尹很不客氣地說道。我生氣地抬頭，可那傢伙開始望著其他的地方。
「相公，你莫不是要把客人都晾在門外嗎？」左嫣紅笑著走過來，對著子尹作揖，然後拉著我的手道：「這位就是妹妹吧，走，不管他們，我們屋裡聊去。」
秦步雲傻笑：「對對對，夫人提醒的極是，子尹兄，請。」
左嫣紅將我帶至她的卧室，而子尹卻不知被秦步雲拉到了什麼地方。我本來期待的是雙打，沒想到這對夫妻喜歡單打獨鬥！唉，人家只想跟相公在一起嘛……
「妹妹，來。」左嫣紅遞給我一杯茶水，心細如塵的她立刻發現了我消極的情緒，問道：「妹妹可是為了婆媳的相處而煩惱？」
「啊？」果然我婆婆也來過秦府抱怨，這群老太婆就是明顯的吃飽了飯沒事做，到處說三道四。
「婆媳相處本來就是不易。」左嫣紅嘆了口氣。我深有感觸地點點頭。
「可是想想，如果婆媳不和，夾在中間的相公就會更難做。」
我再度點點頭，左嫣紅果然想得比我要深刻，我怎麼就沒站在子尹的立場上想過呢？每次跟婆婆拌嘴，生氣，還總抱怨子尹不幫著自己，我真是好自私啊！
「所以。」左嫣紅握住我的手，「我們做妻子的，一定要能忍辱負重，努力討婆婆的歡心，這樣在外面做大事的丈夫才能安心啊。」
「沒錯！」我絕對不能讓子尹因為我而難做！可是，我再度蔫了下來，「我不知道婆婆喜歡什麼。」
左嫣紅站起身，從抽屜中取出一塊尚未綉完的絲帕，「長孫夫人向來很喜歡我的雙面綉，我想如果你能在她今年五十大壽上送給她一幅自己繡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圖，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嗎？」我拿起那塊絲帕，雙面綉果然很漂亮，可是這個針法也太密了吧？距離婆婆大壽不過才短短几個月，我現學現賣，能來得及嗎？
「來。」左嫣紅遞給我一塊雪白的絲帕，還有一堆五顏六色的針線，「我從最基本的開始教你。」
「最基本？」我穿完線，照著她的樣子下針。
「不用害羞。」左嫣紅明了的一笑，「你看你的手指光滑如鏡，連針眼的痕迹都沒有，一看就知道從未拿過針線。才女就是不一樣，精力都用在筆紙上了吧？可是這穿針引線的功夫，不扎痛幾次，可是學不會的。」
「扎痛？」我一驚，手裡的針就像故意似的，狠狠地扎進我的食指，我痛得大叫，鮮血頓時從針孔中湧出。
「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左嫣紅連忙取來藥箱為我包紮。我心道還不是你說的，不扎痛幾次學不會嘛！俗話說的好，早死早超生，我今天流了血，以後就不用流了。哪知左嫣紅吮了血水吐掉，笑道，「我只說扎痛，倒沒叫你扎出血來。我學刺繡已經一十二載，還沒流過你這麼多的血呢。」
我扁扁嘴，若是子尹在場，一定會罵我笨的吧。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左嫣紅跑過去將窗戶打開，嗔怒道：「秦步雲！你又做了什麼壞事？！」
我好奇地走過去，只見院子里躺著手腕粗的大樹枝，而秦步雲正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向我們看過來。
左嫣紅道：「他呀，每次練武總要出點差錯，前幾日射箭，竟然將靶子射穿，結果把公公養在院子里的金絲雀射死了。幸好京城太平無事，若是上了戰場，我只怕……」左嫣紅的目光露出擔憂的神色。
我只能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眼一瞥，突然看見子尹站在兵器架邊，細細地撫摸著手裡的長纓槍。難道子尹也要練武嗎？我興喜地趴在窗戶上，期待子尹展現漂亮的身姿。
秦步雲走了過去，傻頭傻腦地不知說了什麼，子尹搖搖頭，將長纓槍重新插回兵器架。為什麼？子尹那麼好的武功，為什麼不給大家展現一下呢？
「子尹真是個天才。」左嫣紅亦看著他們，突然冒出了一句。然後轉過身，笑著對我說，「你知道嗎？雖然子尹從來不練武，但是相公每次練了一套新的武功都會找子尹來看，子尹總能指出相公的不足之處。我想，如果子尹肯學武功的話，說不定還能考個武狀元回來呢！」
左嫣紅笑嘻嘻地只當是打趣，可是我的心裡突然變得好苦好苦。看著兵器架邊上那個向來冷冷漠漠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再度感覺到他那種淡淡的落寞。
「你的手，怎麼了？」回家的路上，子尹淡淡地問道。
哦，我親愛的老公，你終於發現我那雙被繃帶纏得像個饅頭似的手了……
左手的食指、無名指，右手的大拇指、食指、無名指，不到兩個時辰，我足足犧牲掉了五個手指頭！女紅這種東西分明就是變相的體罰教育嘛！
我扁扁嘴，「還不是為了婆婆的五十大壽！嫣紅姐姐教我雙面綉啊。」
「原來是為了這個。」子尹依舊走在前面，可是步子一直放的很慢，「娘大壽上的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
「啊？」那我這五個針眼到底是在為什麼啊？我趕緊跨前一步拉住他，「可是，你之前都沒有跟我說啊？」
「跟你說，有用嗎？」子尹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你只會把事情弄糟糕而已。」
我？他是在說我這個21世紀擁有相當智慧的女科研家米小格嗎？！我竟然被一個古代人嘲笑？！
「喂！」我發愣外加發怒的這段期間，子尹竟然已經獨自走了很遠，我費力地追到他，喘著氣，大聲道，「我不管！反正大壽上的禮物，一定要用我的雙面綉！」
子尹看著我那雙「白面饅頭手」，搖搖頭。
「相公。」我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因為心疼我的手，所以才——」
「你理解錯了。」子尹冷冷地打斷我美好的想法，也同時加快了腳步，把我甩在了後面。
「相公，你怕羞了？」我小跑著跟上，直直地盯著他的臉。
「不是。」
「相公，喜歡我就直說嘛！我就很喜歡你啊！」
「沒有。」
「相——唉喲！」我只顧著看子尹的臉色，不小心踩著香蕉皮，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屁股都要掉了！唉喲，是哪個傢伙這麼沒有環保意識……
子尹回過頭，竟然笑了！
記得當年我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當年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褒姒一笑，而我只要每天看著子尹就很滿足。錯錯錯！此時此刻我才完全理解周幽王的用心，原來一個人的笑，竟然可以這麼的帥！連我的心也跟著砰砰直跳！什麼痛覺都融化在這個美麗的笑容里了……
「喂，起來啦。」子尹已經走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說。
「拉我。」我伸出一隻手給他。可是他卻視而不見。「很痛嘛！我自己根本起不來。」我委屈地說。
子尹這才拉起我的手，將我提起來，說道，「走路也會摔跤，好丟人。」
「反正也沒人看見。」我恬不知恥地說，「而且，要是能換到你的笑容，再丟人的事情我也願意去做。」子尹的手還沒有放開，這種大手握小手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哦，親愛的時間老人啊，請讓時間停留在這一秒吧。
「好了，回家啦。」子尹連忙抽回自己的手，走在了前面。
那種事情都做了，牽個手能怎麼樣嘛！我扁扁嘴，按著摔得麻木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跟上。
不用猜也知道，電視劇裡面那種溫馨而浪漫地劇情——男主角溫柔地背著女主角回家——在我和子尹身上沒有上演。
子尹又去上朝了。
我的手指基本已經復原，於是悶在屋子裡為婆婆的五十大壽做著準備。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眼睛有些累，抬起頭，突然發現朱敦熠正站在門口。
「咦？小滑頭！」我開心地放下針線，向他招手，「來，進屋坐坐。」
哪料到朱敦熠瞪了我一眼，竟然轉過身跑掉了！
搞什麼？難道我得罪他了？這個小人精，跟他老師一樣，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於是我站起身，追了出去。
我猜的沒錯，朱敦熠去了書房，坐在他自己的小桌子上，不知寫些什麼，見我來，根本視若無睹。
但是我米小格天生就是一副厚臉皮。
「怎麼了？」我走到他身邊，笑著推了推他。朱敦熠卻轉了身，對我不理不睬。我繼續繞到他的正面，「幹嘛啦？你生我的氣，好歹也告訴我是為了什麼事，起碼讓我死得明明白白的嘛！」
「哼！見色忘義！」朱敦熠鼻子一哼，擺出一張臭臉，甩開我走到子尹的書桌前。
「我哪裡見色忘義了？你都很久沒有來，我如何——」本來還要興師問罪的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不會是詩畫社吧？」貌似是自從詩畫社「一別」，再也沒跟這個小滑頭接觸過。
「你就顧著跟子尹走，把我一個人扔在那。」朱敦熠抱怨道，「害得我回去晚了，被禁足一個月。」
「那也不能怪我啊，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脫身掩護你？」其實事情的真相是，當時在子尹身邊的我，根本已經忘了這個小滑頭的存在……子尹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有魅力了，只要是有他的地方，我的眼睛里再難容得下別的一切。
朱敦熠白了我一眼，「反正也不指望你道歉。」
「你這是間接再說我沒有教養嗎？」作為師母，我飛出一記毛栗子，哪知朱敦熠早就對我的招數了如指掌，向後一躲，結果我自己重心不穩趴在了桌子上。
「哈哈……」看見我的醜態，朱敦熠沒有良心的大笑。
我吃痛地慢慢站起來，拿起擱著自己下巴的書，咦，這本不就是那天子尹看的書嗎？
「那本書子尹不讓動的。」朱敦熠嚴厲地警告我。這傢伙，對他老師的話就奉如聖旨，跟我這個師母就沒大沒小！
我拿起那本書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語道，「什麼寶貝還不讓動？」
朱敦熠一把搶過來，「你又不懂，這是兵書！」
「兵書？！」子尹看兵書？！子尹是太傅誒！太傅是文臣，又不是武將，他看兵書做什麼？難道子尹想去打仗？不可以，不可以……刀劍無眼，若是子尹受了傷怎麼辦？
「誒，這個，不會是你吧？」朱敦熠不情願地開口，舉起原先壓在書底下的一張畫像。
簡簡單單的一張水墨畫，一個女人，矮矮的個子，撅著嘴，一雙黑亮亮的眼睛卻狡黠地看著前方。沒有山，沒有水，甚至連一棵陪襯的草都沒有，但是，畫上的那個女人，她的每一個輪廓，恰跟我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哇！子尹的畫進步了！」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張畫，越看越喜歡，沒想到子尹竟然又偷偷地畫我誒，難道相公他已經對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嗎？
「子尹的畫本來就很傳神好不好。」朱敦熠不滿地糾正道。
「才不是嘞。上次的那幅畫，就不像。」我放下手裡的畫，去找上一次那個懸崖少女圖。明明記得子尹當時放在抽屜里的啊，怎麼會不見了呢？正找著，踩著地上的紙，低頭一看，就是那副懸崖少女圖，不知被誰撕了，丟在了地上。
是誰這麼可惡？竟敢撕本夫人的畫像！這可是子尹為我畫的第一幅畫誒！
好不容易拼湊出來，但身子中央始終有道白痕，像被誰砍了一刀似的。古代既沒有膠水，更沒有膠布，看來要一會到廚房弄些漿糊過來才行。
朱敦熠的手突然摸到我的額頭，這傢伙手指冰涼，嚇了我一跳！「幹嘛？人家正犯愁呢！」
「我看你發燒沒。」朱敦熠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幅畫畫的明明又不是你。」
「不是我？」不會啊，身材也是一樣，頭髮也是一樣，似乎除了那張臉……
「笨！」朱敦熠拍了我一記毛栗子，「這個女人才不是你，她是——」
「小熠！」一聲重喝打斷了朱敦熠的話。子尹站在門口，陽光將他高大的影子長長地拖進書房，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而他那波有瀾不驚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一些慍色。
「她是誰？」我抓著朱敦熠的肩膀繼續問。可是他卻掙脫開我的束縛，跑到了長孫子尹的身後。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直直地盯著子尹的眼睛，問：「告訴我，她是什麼人？」一時間感覺自己好傻好笨，明明那一天子尹告訴我，他畫的不是我，可是我卻那麼自以為是……
曾經有十秒鐘的時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那個緊張的十秒鐘，我的心卻想爬過了千山萬水，我變得貪心了，不但想守著子尹，還想霸佔子尹，甚至連他的過去也嫉妒得要命。我問她是誰，是想子尹跟我坦白，可是同時又害怕聽見有關另一個女人的種種答案，因為這個女人，比殷小翠還要令我擔憂，她雖然沒有住在長孫府，可卻住在了子尹的心中！
「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會武功的秘密告訴娘！」我仰著頭，開始威脅。
「她叫魚秋桐，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子尹終於開口，依舊是淡淡的嗓音，但在我聽來，卻猶如五雷轟頂！
子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喜歡我，甚至在我厚顏無恥地逼問下都沒有，我一直以為，他是太害羞，太含蓄，原來是我自己太天真！子尹有他喜歡的女人……不，不是，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但是覺得自己在這裡站著好尷尬，於是匆匆地捲起那些碎紙片，抱在懷裡向外面走。經過長孫子尹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拉住我，可是我不敢看他，也不想看他，只是聽見有一個平平淡淡的聲音在說：「米小格，答應我，不要告訴娘。」
我木然地點點頭，掙脫開他的手走出去。
自打我進門后，婆婆口頭禪就變成：才女有什麼用？
詩畫社一戰迅速在京城蔓延開來，那些常來家中做客的貴婦人便常常在我婆婆面前對我一番褒獎，婆婆就會看我一眼，然後嘆口氣，漫不經心地來一句：「唉，才女有什麼用？」
「喲，長孫夫人就不要再故意氣我們了。想當初，還是您英明果斷，重才不重貌，就我我那兒媳婦，純屬一隻花瓶擺設，前些日子九王爺來我家中下棋，出了一對子，我兒一時沒反應過來，結果你猜怎麼著，我那媳婦自作聰明就答了，答得是驢唇不對馬嘴，九王爺飯都沒吃就氣走了。您也知道我家那老頭子出征在外，就指著九王爺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好增派糧餉，唉，我當時就想啊，若是換了你家小格，說不定那天事情就成了！」
我心中嘆道，秦夫人，人家能答上來就不錯了，換作是我，可能一個字都對不上呢，只不過我家相公從未給過我這樣的機會罷了。唉，原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婆婆的嘴角開始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秦夫人，您可別太誇她，一會她該不知道哪是天了。倒是嫣紅那孩子，有一手好女紅，比起我家小格可強多了。」
哇塞，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家小格」？我的婆婆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我的名字前加上「我家」兩個字？還真讓我有些不適應嘞。
「長孫夫人要是不嫌棄，就讓兩個孩子多走動走動。所謂『行相習』嘛，說不定我家嫣紅在小格的熏陶下，也能漸漸長些才情。」
「那好啊，明天我就讓子尹帶小格過去府上。」
就這樣，在未經當事人許可的情況下，兩位「心意相通」的婆婆達成一致協議，於是第二天很早，我就被冬梅叫醒，迷迷糊糊地跟在相公後面走出了家門。
「相公，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啊。」我打著哈欠，小跑著追著前方白色的背影。可是那個背影非但沒有停下來等我，反而加快了速度。可惡的子尹，不許我坐轎子不說，結果自己跑得比兔子還快！秦府我又不認識，如果掉隊了怎麼辦嘛！於是我卯足了力氣，沖向前方的身影，撲到他的背上，「哈哈，抓到你了吧？」
「姑娘，你認錯人了。」那人說。
不是我相公的聲音！我嚇壞了，連忙跳下來。那人轉過身，懷裡著一把刀，臉上倒是比較友好，還在微笑。
「對不起，對不起。」我彎腰道歉。
他看了一眼我的裝束，笑道：「原來是位夫人，瞧把你嚇的，我又不是壞人。不過——」他向我走近了一步，「夫人喊了我一路的『相公』，難道是對小生有意思不成？嘖嘖嘖，沒想到夫人這麼的開放啊。」
「才不是！我，我，我只是跟我相公走散了。」我嚇得連連後退，這個傢伙看山去斯斯文文的蠻像個君子，沒想到心裡這麼齷齪，大白天的就想調戲良家婦女。天哪！我到底何時跟相公走散的？相公，你在哪兒啊？快來救救我……
「看你瘦骨嶙峋的，你夫君肯定每天都虧待你，不如跟著本公子——」天哪！色狼的賊手已經向我伸過來了！
突然，有另一隻手將那賊手握住，後方傳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內子的身況，似乎不需要公子來操心。」
「相公！」我喜極而泣，一下子撲到子尹的懷中。這段可是人們常說的英雄救美？抬起頭望見子尹的俊顏，那種淡然簡直就是沁人心脾，就算看太久都不會膩呢。
手與手的較勁還在繼續，但色狼的臉色騰的變了，另一隻手迅速地襲來，我剛要大叫，子尹的手卻更快，簡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的攻勢化解，並成功地一掌拍在色狼的胸前！
色狼吃痛地後退三步，擰著眉頭問道：「你是何人？你的武功竟然——」
「我是何人並不重要。」我感覺色狼有重要的消息要吐露出來，但子尹卻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告辭。」
「喂！我叫韓一楠，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那隻色狼在原地大聲叫道。
子尹拉著我走得很快。可是我快跟不上了啦！
「相公，你走太快啦。」我委屈的叫道，身材本身就很矮小的我，根本就很難跟得上他矯健的步伐嘛！
子尹漸漸慢了下來。
我低頭悶笑，這是子尹第一次肯聽我的話誒。「相公，原來你的武功這麼好哦。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會死翹翹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早知道你這麼多話，我就不該救你。」子尹冷淡的語氣不減。不過我知道，他根本就是嘴不對心，一想到相公剛才滿心焦慮到處找我，心裡好甜蜜哦。
子尹突然停下來，「記住，今天的事情不可以對任何人說，尤其是娘。」
「哦。」我點點頭，「可是為什麼？」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沒有為什麼。」我的相公如是不講理地說。
嘖嘖嘖，子尹竟然會武功呢，不但文採好，原來還是個文武全才！哈哈，說不定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哦。
秦步雲和左嫣紅雙雙前來迎接，看見他們二人，我才恍悟：原來「天作之合」就是對他們的寫照啊！
秦步雲乃是京城鎮守大將軍，風吹日晒，曬出一臉古銅色肌膚，然而眉清目秀，跟古天樂有一拼，至於身材，完全就是一位健美先生嘛！不過，秦步雲再是潘安在世，比起我家相公那無以倫比的帥氣，自然還差了那麼一截。
左嫣紅完全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比起薛落雁的靈氣，她更多了幾分柔情似水，只是看她一眼，便叫人由心底產生憐惜之情。
「長孫子尹！」秦步雲見到相公，立刻喜形於色，腳步也飛了起來。我愕然，這哪裡是什麼鎮守大將軍嘛？分明就是一個稚氣未退的大男孩！
「秦步雲。」子尹的臉上也露出難得的一絲微笑，出手打了秦步雲一拳。
秦步雲爽朗地大笑：「聽我娘說你要過來，我不知有多開心！」我心道，大將軍，這一點大家都可以看得出來……
「誒，這位就是嫂夫人吧？」見到子尹就忘乎所以的大將軍終於發現了一旁的我，「聽娘說，幾日前嫂夫人跟薛家二丫頭對對子，還把人家贏了，真是不得了！你們一家子都是才子才女，我這個老大粗日後是不敢登門了！」
我臉色一紅，乾笑道：「哪裡哪裡，大將軍說笑了。」
「你臉也會紅的嘛。」子尹很不客氣地說道。我生氣地抬頭，可那傢伙開始望著其他的地方。
「相公，你莫不是要把客人都晾在門外嗎？」左嫣紅笑著走過來，對著子尹作揖，然後拉著我的手道：「這位就是妹妹吧，走，不管他們，我們屋裡聊去。」
秦步雲傻笑：「對對對，夫人提醒的極是，子尹兄，請。」
左嫣紅將我帶至她的卧室，而子尹卻不知被秦步雲拉到了什麼地方。我本來期待的是雙打，沒想到這對夫妻喜歡單打獨鬥！唉，人家只想跟相公在一起嘛……
「妹妹，來。」左嫣紅遞給我一杯茶水，心細如塵的她立刻發現了我消極的情緒，問道：「妹妹可是為了婆媳的相處而煩惱？」
「啊？」果然我婆婆也來過秦府抱怨，這群老太婆就是明顯的吃飽了飯沒事做，到處說三道四。
「婆媳相處本來就是不易。」左嫣紅嘆了口氣。我深有感觸地點點頭。
「可是想想，如果婆媳不和，夾在中間的相公就會更難做。」
我再度點點頭，左嫣紅果然想得比我要深刻，我怎麼就沒站在子尹的立場上想過呢？每次跟婆婆拌嘴，生氣，還總抱怨子尹不幫著自己，我真是好自私啊！
「所以。」左嫣紅握住我的手，「我們做妻子的，一定要能忍辱負重，努力討婆婆的歡心，這樣在外面做大事的丈夫才能安心啊。」
「沒錯！」我絕對不能讓子尹因為我而難做！可是，我再度蔫了下來，「我不知道婆婆喜歡什麼。」
左嫣紅站起身，從抽屜中取出一塊尚未綉完的絲帕，「長孫夫人向來很喜歡我的雙面綉，我想如果你能在她今年五十大壽上送給她一幅自己繡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圖，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嗎？」我拿起那塊絲帕，雙面綉果然很漂亮，可是這個針法也太密了吧？距離婆婆大壽不過才短短几個月，我現學現賣，能來得及嗎？
「來。」左嫣紅遞給我一塊雪白的絲帕，還有一堆五顏六色的針線，「我從最基本的開始教你。」
「最基本？」我穿完線，照著她的樣子下針。
「不用害羞。」左嫣紅明了的一笑，「你看你的手指光滑如鏡，連針眼的痕迹都沒有，一看就知道從未拿過針線。才女就是不一樣，精力都用在筆紙上了吧？可是這穿針引線的功夫，不扎痛幾次，可是學不會的。」
「扎痛？」我一驚，手裡的針就像故意似的，狠狠地扎進我的食指，我痛得大叫，鮮血頓時從針孔中湧出。
「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左嫣紅連忙取來藥箱為我包紮。我心道還不是你說的，不扎痛幾次學不會嘛！俗話說的好，早死早超生，我今天流了血，以後就不用流了。哪知左嫣紅吮了血水吐掉，笑道，「我只說扎痛，倒沒叫你扎出血來。我學刺繡已經一十二載，還沒流過你這麼多的血呢。」
我扁扁嘴，若是子尹在場，一定會罵我笨的吧。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左嫣紅跑過去將窗戶打開，嗔怒道：「秦步雲！你又做了什麼壞事？！」
我好奇地走過去，只見院子里躺著手腕粗的大樹枝，而秦步雲正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向我們看過來。
左嫣紅道：「他呀，每次練武總要出點差錯，前幾日射箭，竟然將靶子射穿，結果把公公養在院子里的金絲雀射死了。幸好京城太平無事，若是上了戰場，我只怕……」左嫣紅的目光露出擔憂的神色。
我只能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眼一瞥，突然看見子尹站在兵器架邊，細細地撫摸著手裡的長纓槍。難道子尹也要練武嗎？我興喜地趴在窗戶上，期待子尹展現漂亮的身姿。
秦步雲走了過去，傻頭傻腦地不知說了什麼，子尹搖搖頭，將長纓槍重新插回兵器架。為什麼？子尹那麼好的武功，為什麼不給大家展現一下呢？
「子尹真是個天才。」左嫣紅亦看著他們，突然冒出了一句。然後轉過身，笑著對我說，「你知道嗎？雖然子尹從來不練武，但是相公每次練了一套新的武功都會找子尹來看，子尹總能指出相公的不足之處。我想，如果子尹肯學武功的話，說不定還能考個武狀元回來呢！」
左嫣紅笑嘻嘻地只當是打趣，可是我的心裡突然變得好苦好苦。看著兵器架邊上那個向來冷冷漠漠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再度感覺到他那種淡淡的落寞。
「你的手，怎麼了？」回家的路上，子尹淡淡地問道。
哦，我親愛的老公，你終於發現我那雙被繃帶纏得像個饅頭似的手了……
左手的食指、無名指，右手的大拇指、食指、無名指，不到兩個時辰，我足足犧牲掉了五個手指頭！女紅這種東西分明就是變相的體罰教育嘛！
我扁扁嘴，「還不是為了婆婆的五十大壽！嫣紅姐姐教我雙面綉啊。」
「原來是為了這個。」子尹依舊走在前面，可是步子一直放的很慢，「娘大壽上的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
「啊？」那我這五個針眼到底是在為什麼啊？我趕緊跨前一步拉住他，「可是，你之前都沒有跟我說啊？」
「跟你說，有用嗎？」子尹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你只會把事情弄糟糕而已。」
我？他是在說我這個21世紀擁有相當智慧的女科研家米小格嗎？！我竟然被一個古代人嘲笑？！
「喂！」我發愣外加發怒的這段期間，子尹竟然已經獨自走了很遠，我費力地追到他，喘著氣，大聲道，「我不管！反正大壽上的禮物，一定要用我的雙面綉！」
子尹看著我那雙「白面饅頭手」，搖搖頭。
「相公。」我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因為心疼我的手，所以才——」
「你理解錯了。」子尹冷冷地打斷我美好的想法，也同時加快了腳步，把我甩在了後面。
「相公，你怕羞了？」我小跑著跟上，直直地盯著他的臉。
「不是。」
「相公，喜歡我就直說嘛！我就很喜歡你啊！」
「沒有。」
「相——唉喲！」我只顧著看子尹的臉色，不小心踩著香蕉皮，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屁股都要掉了！唉喲，是哪個傢伙這麼沒有環保意識……
子尹回過頭，竟然笑了！
記得當年我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當年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褒姒一笑，而我只要每天看著子尹就很滿足。錯錯錯！此時此刻我才完全理解周幽王的用心，原來一個人的笑，竟然可以這麼的帥！連我的心也跟著砰砰直跳！什麼痛覺都融化在這個美麗的笑容里了……
「喂，起來啦。」子尹已經走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說。
「拉我。」我伸出一隻手給他。可是他卻視而不見。「很痛嘛！我自己根本起不來。」我委屈地說。
子尹這才拉起我的手，將我提起來，說道，「走路也會摔跤，好丟人。」
「反正也沒人看見。」我恬不知恥地說，「而且，要是能換到你的笑容，再丟人的事情我也願意去做。」子尹的手還沒有放開，這種大手握小手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哦，親愛的時間老人啊，請讓時間停留在這一秒吧。
「好了，回家啦。」子尹連忙抽回自己的手，走在了前面。
那種事情都做了，牽個手能怎麼樣嘛！我扁扁嘴，按著摔得麻木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跟上。
不用猜也知道，電視劇裡面那種溫馨而浪漫地劇情——男主角溫柔地背著女主角回家——在我和子尹身上沒有上演。
子尹又去上朝了。
我的手指基本已經復原，於是悶在屋子裡為婆婆的五十大壽做著準備。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眼睛有些累，抬起頭，突然發現朱敦熠正站在門口。
「咦？小滑頭！」我開心地放下針線，向他招手，「來，進屋坐坐。」
哪料到朱敦熠瞪了我一眼，竟然轉過身跑掉了！
搞什麼？難道我得罪他了？這個小人精，跟他老師一樣，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於是我站起身，追了出去。
我猜的沒錯，朱敦熠去了書房，坐在他自己的小桌子上，不知寫些什麼，見我來，根本視若無睹。
但是我米小格天生就是一副厚臉皮。
「怎麼了？」我走到他身邊，笑著推了推他。朱敦熠卻轉了身，對我不理不睬。我繼續繞到他的正面，「幹嘛啦？你生我的氣，好歹也告訴我是為了什麼事，起碼讓我死得明明白白的嘛！」
「哼！見色忘義！」朱敦熠鼻子一哼，擺出一張臭臉，甩開我走到子尹的書桌前。
「我哪裡見色忘義了？你都很久沒有來，我如何——」本來還要興師問罪的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不會是詩畫社吧？」貌似是自從詩畫社「一別」，再也沒跟這個小滑頭接觸過。
「你就顧著跟子尹走，把我一個人扔在那。」朱敦熠抱怨道，「害得我回去晚了，被禁足一個月。」
「那也不能怪我啊，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脫身掩護你？」其實事情的真相是，當時在子尹身邊的我，根本已經忘了這個小滑頭的存在……子尹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有魅力了，只要是有他的地方，我的眼睛里再難容得下別的一切。
朱敦熠白了我一眼，「反正也不指望你道歉。」
「你這是間接再說我沒有教養嗎？」作為師母，我飛出一記毛栗子，哪知朱敦熠早就對我的招數了如指掌，向後一躲，結果我自己重心不穩趴在了桌子上。
「哈哈……」看見我的醜態，朱敦熠沒有良心的大笑。
我吃痛地慢慢站起來，拿起擱著自己下巴的書，咦，這本不就是那天子尹看的書嗎？
「那本書子尹不讓動的。」朱敦熠嚴厲地警告我。這傢伙，對他老師的話就奉如聖旨，跟我這個師母就沒大沒小！
我拿起那本書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語道，「什麼寶貝還不讓動？」
朱敦熠一把搶過來，「你又不懂，這是兵書！」
「兵書？！」子尹看兵書？！子尹是太傅誒！太傅是文臣，又不是武將，他看兵書做什麼？難道子尹想去打仗？不可以，不可以……刀劍無眼，若是子尹受了傷怎麼辦？
「誒，這個，不會是你吧？」朱敦熠不情願地開口，舉起原先壓在書底下的一張畫像。
簡簡單單的一張水墨畫，一個女人，矮矮的個子，撅著嘴，一雙黑亮亮的眼睛卻狡黠地看著前方。沒有山，沒有水，甚至連一棵陪襯的草都沒有，但是，畫上的那個女人，她的每一個輪廓，恰跟我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哇！子尹的畫進步了！」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張畫，越看越喜歡，沒想到子尹竟然又偷偷地畫我誒，難道相公他已經對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嗎？
「子尹的畫本來就很傳神好不好。」朱敦熠不滿地糾正道。
「才不是嘞。上次的那幅畫，就不像。」我放下手裡的畫，去找上一次那個懸崖少女圖。明明記得子尹當時放在抽屜里的啊，怎麼會不見了呢？正找著，踩著地上的紙，低頭一看，就是那副懸崖少女圖，不知被誰撕了，丟在了地上。
是誰這麼可惡？竟敢撕本夫人的畫像！這可是子尹為我畫的第一幅畫誒！
好不容易拼湊出來，但身子中央始終有道白痕，像被誰砍了一刀似的。古代既沒有膠水，更沒有膠布，看來要一會到廚房弄些漿糊過來才行。
朱敦熠的手突然摸到我的額頭，這傢伙手指冰涼，嚇了我一跳！「幹嘛？人家正犯愁呢！」
「我看你發燒沒。」朱敦熠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幅畫畫的明明又不是你。」
「不是我？」不會啊，身材也是一樣，頭髮也是一樣，似乎除了那張臉……
「笨！」朱敦熠拍了我一記毛栗子，「這個女人才不是你，她是——」
「小熠！」一聲重喝打斷了朱敦熠的話。子尹站在門口，陽光將他高大的影子長長地拖進書房，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而他那波有瀾不驚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一些慍色。
「她是誰？」我抓著朱敦熠的肩膀繼續問。可是他卻掙脫開我的束縛，跑到了長孫子尹的身後。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直直地盯著子尹的眼睛，問：「告訴我，她是什麼人？」一時間感覺自己好傻好笨，明明那一天子尹告訴我，他畫的不是我，可是我卻那麼自以為是……
曾經有十秒鐘的時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那個緊張的十秒鐘，我的心卻想爬過了千山萬水，我變得貪心了，不但想守著子尹，還想霸佔子尹，甚至連他的過去也嫉妒得要命。我問她是誰，是想子尹跟我坦白，可是同時又害怕聽見有關另一個女人的種種答案，因為這個女人，比殷小翠還要令我擔憂，她雖然沒有住在長孫府，可卻住在了子尹的心中！
「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會武功的秘密告訴娘！」我仰著頭，開始威脅。
「她叫魚秋桐，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子尹終於開口，依舊是淡淡的嗓音，但在我聽來，卻猶如五雷轟頂！
子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喜歡我，甚至在我厚顏無恥地逼問下都沒有，我一直以為，他是太害羞，太含蓄，原來是我自己太天真！子尹有他喜歡的女人……不，不是，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但是覺得自己在這裡站著好尷尬，於是匆匆地捲起那些碎紙片，抱在懷裡向外面走。經過長孫子尹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拉住我，可是我不敢看他，也不想看他，只是聽見有一個平平淡淡的聲音在說：「米小格，答應我，不要告訴娘。」
我木然地點點頭，掙脫開他的手走出去。
自打我進門后，婆婆口頭禪就變成：才女有什麼用？
詩畫社一戰迅速在京城蔓延開來，那些常來家中做客的貴婦人便常常在我婆婆面前對我一番褒獎，婆婆就會看我一眼，然後嘆口氣，漫不經心地來一句：「唉，才女有什麼用？」
「喲，長孫夫人就不要再故意氣我們了。想當初，還是您英明果斷，重才不重貌，就我我那兒媳婦，純屬一隻花瓶擺設，前些日子九王爺來我家中下棋，出了一對子，我兒一時沒反應過來，結果你猜怎麼著，我那媳婦自作聰明就答了，答得是驢唇不對馬嘴，九王爺飯都沒吃就氣走了。您也知道我家那老頭子出征在外，就指著九王爺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好增派糧餉，唉，我當時就想啊，若是換了你家小格，說不定那天事情就成了！」
我心中嘆道，秦夫人，人家能答上來就不錯了，換作是我，可能一個字都對不上呢，只不過我家相公從未給過我這樣的機會罷了。唉，原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婆婆的嘴角開始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秦夫人，您可別太誇她，一會她該不知道哪是天了。倒是嫣紅那孩子，有一手好女紅，比起我家小格可強多了。」
哇塞，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家小格」？我的婆婆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我的名字前加上「我家」兩個字？還真讓我有些不適應嘞。
「長孫夫人要是不嫌棄，就讓兩個孩子多走動走動。所謂『行相習』嘛，說不定我家嫣紅在小格的熏陶下，也能漸漸長些才情。」
「那好啊，明天我就讓子尹帶小格過去府上。」
就這樣，在未經當事人許可的情況下，兩位「心意相通」的婆婆達成一致協議，於是第二天很早，我就被冬梅叫醒，迷迷糊糊地跟在相公後面走出了家門。
「相公，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啊。」我打著哈欠，小跑著追著前方白色的背影。可是那個背影非但沒有停下來等我，反而加快了速度。可惡的子尹，不許我坐轎子不說，結果自己跑得比兔子還快！秦府我又不認識，如果掉隊了怎麼辦嘛！於是我卯足了力氣，沖向前方的身影，撲到他的背上，「哈哈，抓到你了吧？」
「姑娘，你認錯人了。」那人說。
不是我相公的聲音！我嚇壞了，連忙跳下來。那人轉過身，懷裡著一把刀，臉上倒是比較友好，還在微笑。
「對不起，對不起。」我彎腰道歉。
他看了一眼我的裝束，笑道：「原來是位夫人，瞧把你嚇的，我又不是壞人。不過——」他向我走近了一步，「夫人喊了我一路的『相公』，難道是對小生有意思不成？嘖嘖嘖，沒想到夫人這麼的開放啊。」
「才不是！我，我，我只是跟我相公走散了。」我嚇得連連後退，這個傢伙看山去斯斯文文的蠻像個君子，沒想到心裡這麼齷齪，大白天的就想調戲良家婦女。天哪！我到底何時跟相公走散的？相公，你在哪兒啊？快來救救我……
「看你瘦骨嶙峋的，你夫君肯定每天都虧待你，不如跟著本公子——」天哪！色狼的賊手已經向我伸過來了！
突然，有另一隻手將那賊手握住，後方傳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內子的身況，似乎不需要公子來操心。」
「相公！」我喜極而泣，一下子撲到子尹的懷中。這段可是人們常說的英雄救美？抬起頭望見子尹的俊顏，那種淡然簡直就是沁人心脾，就算看太久都不會膩呢。
手與手的較勁還在繼續，但色狼的臉色騰的變了，另一隻手迅速地襲來，我剛要大叫，子尹的手卻更快，簡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的攻勢化解，並成功地一掌拍在色狼的胸前！
色狼吃痛地後退三步，擰著眉頭問道：「你是何人？你的武功竟然——」
「我是何人並不重要。」我感覺色狼有重要的消息要吐露出來，但子尹卻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告辭。」
「喂！我叫韓一楠，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那隻色狼在原地大聲叫道。
子尹拉著我走得很快。可是我快跟不上了啦！
「相公，你走太快啦。」我委屈的叫道，身材本身就很矮小的我，根本就很難跟得上他矯健的步伐嘛！
子尹漸漸慢了下來。
我低頭悶笑，這是子尹第一次肯聽我的話誒。「相公，原來你的武功這麼好哦。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會死翹翹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早知道你這麼多話，我就不該救你。」子尹冷淡的語氣不減。不過我知道，他根本就是嘴不對心，一想到相公剛才滿心焦慮到處找我，心裡好甜蜜哦。
子尹突然停下來，「記住，今天的事情不可以對任何人說，尤其是娘。」
「哦。」我點點頭，「可是為什麼？」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沒有為什麼。」我的相公如是不講理地說。
嘖嘖嘖，子尹竟然會武功呢，不但文採好，原來還是個文武全才！哈哈，說不定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哦。
秦步雲和左嫣紅雙雙前來迎接，看見他們二人，我才恍悟：原來「天作之合」就是對他們的寫照啊！
秦步雲乃是京城鎮守大將軍，風吹日晒，曬出一臉古銅色肌膚，然而眉清目秀，跟古天樂有一拼，至於身材，完全就是一位健美先生嘛！不過，秦步雲再是潘安在世，比起我家相公那無以倫比的帥氣，自然還差了那麼一截。
左嫣紅完全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比起薛落雁的靈氣，她更多了幾分柔情似水，只是看她一眼，便叫人由心底產生憐惜之情。
「長孫子尹！」秦步雲見到相公，立刻喜形於色，腳步也飛了起來。我愕然，這哪裡是什麼鎮守大將軍嘛？分明就是一個稚氣未退的大男孩！
「秦步雲。」子尹的臉上也露出難得的一絲微笑，出手打了秦步雲一拳。
秦步雲爽朗地大笑：「聽我娘說你要過來，我不知有多開心！」我心道，大將軍，這一點大家都可以看得出來……
「誒，這位就是嫂夫人吧？」見到子尹就忘乎所以的大將軍終於發現了一旁的我，「聽娘說，幾日前嫂夫人跟薛家二丫頭對對子，還把人家贏了，真是不得了！你們一家子都是才子才女，我這個老大粗日後是不敢登門了！」
我臉色一紅，乾笑道：「哪裡哪裡，大將軍說笑了。」
「你臉也會紅的嘛。」子尹很不客氣地說道。我生氣地抬頭，可那傢伙開始望著其他的地方。
「相公，你莫不是要把客人都晾在門外嗎？」左嫣紅笑著走過來，對著子尹作揖，然後拉著我的手道：「這位就是妹妹吧，走，不管他們，我們屋裡聊去。」
秦步雲傻笑：「對對對，夫人提醒的極是，子尹兄，請。」
左嫣紅將我帶至她的卧室，而子尹卻不知被秦步雲拉到了什麼地方。我本來期待的是雙打，沒想到這對夫妻喜歡單打獨鬥！唉，人家只想跟相公在一起嘛……
「妹妹，來。」左嫣紅遞給我一杯茶水，心細如塵的她立刻發現了我消極的情緒，問道：「妹妹可是為了婆媳的相處而煩惱？」
「啊？」果然我婆婆也來過秦府抱怨，這群老太婆就是明顯的吃飽了飯沒事做，到處說三道四。
「婆媳相處本來就是不易。」左嫣紅嘆了口氣。我深有感觸地點點頭。
「可是想想，如果婆媳不和，夾在中間的相公就會更難做。」
我再度點點頭，左嫣紅果然想得比我要深刻，我怎麼就沒站在子尹的立場上想過呢？每次跟婆婆拌嘴，生氣，還總抱怨子尹不幫著自己，我真是好自私啊！
「所以。」左嫣紅握住我的手，「我們做妻子的，一定要能忍辱負重，努力討婆婆的歡心，這樣在外面做大事的丈夫才能安心啊。」
「沒錯！」我絕對不能讓子尹因為我而難做！可是，我再度蔫了下來，「我不知道婆婆喜歡什麼。」
左嫣紅站起身，從抽屜中取出一塊尚未綉完的絲帕，「長孫夫人向來很喜歡我的雙面綉，我想如果你能在她今年五十大壽上送給她一幅自己繡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圖，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嗎？」我拿起那塊絲帕，雙面綉果然很漂亮，可是這個針法也太密了吧？距離婆婆大壽不過才短短几個月，我現學現賣，能來得及嗎？
「來。」左嫣紅遞給我一塊雪白的絲帕，還有一堆五顏六色的針線，「我從最基本的開始教你。」
「最基本？」我穿完線，照著她的樣子下針。
「不用害羞。」左嫣紅明了的一笑，「你看你的手指光滑如鏡，連針眼的痕迹都沒有，一看就知道從未拿過針線。才女就是不一樣，精力都用在筆紙上了吧？可是這穿針引線的功夫，不扎痛幾次，可是學不會的。」
「扎痛？」我一驚，手裡的針就像故意似的，狠狠地扎進我的食指，我痛得大叫，鮮血頓時從針孔中湧出。
「呀！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左嫣紅連忙取來藥箱為我包紮。我心道還不是你說的，不扎痛幾次學不會嘛！俗話說的好，早死早超生，我今天流了血，以後就不用流了。哪知左嫣紅吮了血水吐掉，笑道，「我只說扎痛，倒沒叫你扎出血來。我學刺繡已經一十二載，還沒流過你這麼多的血呢。」
我扁扁嘴，若是子尹在場，一定會罵我笨的吧。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左嫣紅跑過去將窗戶打開，嗔怒道：「秦步雲！你又做了什麼壞事？！」
我好奇地走過去，只見院子里躺著手腕粗的大樹枝，而秦步雲正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向我們看過來。
左嫣紅道：「他呀，每次練武總要出點差錯，前幾日射箭，竟然將靶子射穿，結果把公公養在院子里的金絲雀射死了。幸好京城太平無事，若是上了戰場，我只怕……」左嫣紅的目光露出擔憂的神色。
我只能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眼一瞥，突然看見子尹站在兵器架邊，細細地撫摸著手裡的長纓槍。難道子尹也要練武嗎？我興喜地趴在窗戶上，期待子尹展現漂亮的身姿。
秦步雲走了過去，傻頭傻腦地不知說了什麼，子尹搖搖頭，將長纓槍重新插回兵器架。為什麼？子尹那麼好的武功，為什麼不給大家展現一下呢？
「子尹真是個天才。」左嫣紅亦看著他們，突然冒出了一句。然後轉過身，笑著對我說，「你知道嗎？雖然子尹從來不練武，但是相公每次練了一套新的武功都會找子尹來看，子尹總能指出相公的不足之處。我想，如果子尹肯學武功的話，說不定還能考個武狀元回來呢！」
左嫣紅笑嘻嘻地只當是打趣，可是我的心裡突然變得好苦好苦。看著兵器架邊上那個向來冷冷漠漠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再度感覺到他那種淡淡的落寞。
「你的手，怎麼了？」回家的路上，子尹淡淡地問道。
哦，我親愛的老公，你終於發現我那雙被繃帶纏得像個饅頭似的手了……
左手的食指、無名指，右手的大拇指、食指、無名指，不到兩個時辰，我足足犧牲掉了五個手指頭！女紅這種東西分明就是變相的體罰教育嘛！
我扁扁嘴，「還不是為了婆婆的五十大壽！嫣紅姐姐教我雙面綉啊。」
「原來是為了這個。」子尹依舊走在前面，可是步子一直放的很慢，「娘大壽上的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
「啊？」那我這五個針眼到底是在為什麼啊？我趕緊跨前一步拉住他，「可是，你之前都沒有跟我說啊？」
「跟你說，有用嗎？」子尹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你只會把事情弄糟糕而已。」
我？他是在說我這個21世紀擁有相當智慧的女科研家米小格嗎？！我竟然被一個古代人嘲笑？！
「喂！」我發愣外加發怒的這段期間，子尹竟然已經獨自走了很遠，我費力地追到他，喘著氣，大聲道，「我不管！反正大壽上的禮物，一定要用我的雙面綉！」
子尹看著我那雙「白面饅頭手」，搖搖頭。
「相公。」我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想法，「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因為心疼我的手，所以才——」
「你理解錯了。」子尹冷冷地打斷我美好的想法，也同時加快了腳步，把我甩在了後面。
「相公，你怕羞了？」我小跑著跟上，直直地盯著他的臉。
「不是。」
「相公，喜歡我就直說嘛！我就很喜歡你啊！」
「沒有。」
「相——唉喲！」我只顧著看子尹的臉色，不小心踩著香蕉皮，一個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屁股都要掉了！唉喲，是哪個傢伙這麼沒有環保意識……
子尹回過頭，竟然笑了！
記得當年我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當年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褒姒一笑，而我只要每天看著子尹就很滿足。錯錯錯！此時此刻我才完全理解周幽王的用心，原來一個人的笑，竟然可以這麼的帥！連我的心也跟著砰砰直跳！什麼痛覺都融化在這個美麗的笑容里了……
「喂，起來啦。」子尹已經走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說。
「拉我。」我伸出一隻手給他。可是他卻視而不見。「很痛嘛！我自己根本起不來。」我委屈地說。
子尹這才拉起我的手，將我提起來，說道，「走路也會摔跤，好丟人。」
「反正也沒人看見。」我恬不知恥地說，「而且，要是能換到你的笑容，再丟人的事情我也願意去做。」子尹的手還沒有放開，這種大手握小手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哦，親愛的時間老人啊，請讓時間停留在這一秒吧。
「好了，回家啦。」子尹連忙抽回自己的手，走在了前面。
那種事情都做了，牽個手能怎麼樣嘛！我扁扁嘴，按著摔得麻木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跟上。
不用猜也知道，電視劇裡面那種溫馨而浪漫地劇情——男主角溫柔地背著女主角回家——在我和子尹身上沒有上演。
子尹又去上朝了。
我的手指基本已經復原，於是悶在屋子裡為婆婆的五十大壽做著準備。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眼睛有些累，抬起頭，突然發現朱敦熠正站在門口。
「咦？小滑頭！」我開心地放下針線，向他招手，「來，進屋坐坐。」
哪料到朱敦熠瞪了我一眼，竟然轉過身跑掉了！
搞什麼？難道我得罪他了？這個小人精，跟他老師一樣，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於是我站起身，追了出去。
我猜的沒錯，朱敦熠去了書房，坐在他自己的小桌子上，不知寫些什麼，見我來，根本視若無睹。
但是我米小格天生就是一副厚臉皮。
「怎麼了？」我走到他身邊，笑著推了推他。朱敦熠卻轉了身，對我不理不睬。我繼續繞到他的正面，「幹嘛啦？你生我的氣，好歹也告訴我是為了什麼事，起碼讓我死得明明白白的嘛！」
「哼！見色忘義！」朱敦熠鼻子一哼，擺出一張臭臉，甩開我走到子尹的書桌前。
「我哪裡見色忘義了？你都很久沒有來，我如何——」本來還要興師問罪的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不會是詩畫社吧？」貌似是自從詩畫社「一別」，再也沒跟這個小滑頭接觸過。
「你就顧著跟子尹走，把我一個人扔在那。」朱敦熠抱怨道，「害得我回去晚了，被禁足一個月。」
「那也不能怪我啊，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脫身掩護你？」其實事情的真相是，當時在子尹身邊的我，根本已經忘了這個小滑頭的存在……子尹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有魅力了，只要是有他的地方，我的眼睛里再難容得下別的一切。
朱敦熠白了我一眼，「反正也不指望你道歉。」
「你這是間接再說我沒有教養嗎？」作為師母，我飛出一記毛栗子，哪知朱敦熠早就對我的招數了如指掌，向後一躲，結果我自己重心不穩趴在了桌子上。
「哈哈……」看見我的醜態，朱敦熠沒有良心的大笑。
我吃痛地慢慢站起來，拿起擱著自己下巴的書，咦，這本不就是那天子尹看的書嗎？
「那本書子尹不讓動的。」朱敦熠嚴厲地警告我。這傢伙，對他老師的話就奉如聖旨，跟我這個師母就沒大沒小！
我拿起那本書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語道，「什麼寶貝還不讓動？」
朱敦熠一把搶過來，「你又不懂，這是兵書！」
「兵書？！」子尹看兵書？！子尹是太傅誒！太傅是文臣，又不是武將，他看兵書做什麼？難道子尹想去打仗？不可以，不可以……刀劍無眼，若是子尹受了傷怎麼辦？
「誒，這個，不會是你吧？」朱敦熠不情願地開口，舉起原先壓在書底下的一張畫像。
簡簡單單的一張水墨畫，一個女人，矮矮的個子，撅著嘴，一雙黑亮亮的眼睛卻狡黠地看著前方。沒有山，沒有水，甚至連一棵陪襯的草都沒有，但是，畫上的那個女人，她的每一個輪廓，恰跟我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哇！子尹的畫進步了！」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張畫，越看越喜歡，沒想到子尹竟然又偷偷地畫我誒，難道相公他已經對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嗎？
「子尹的畫本來就很傳神好不好。」朱敦熠不滿地糾正道。
「才不是嘞。上次的那幅畫，就不像。」我放下手裡的畫，去找上一次那個懸崖少女圖。明明記得子尹當時放在抽屜里的啊，怎麼會不見了呢？正找著，踩著地上的紙，低頭一看，就是那副懸崖少女圖，不知被誰撕了，丟在了地上。
是誰這麼可惡？竟敢撕本夫人的畫像！這可是子尹為我畫的第一幅畫誒！
好不容易拼湊出來，但身子中央始終有道白痕，像被誰砍了一刀似的。古代既沒有膠水，更沒有膠布，看來要一會到廚房弄些漿糊過來才行。
朱敦熠的手突然摸到我的額頭，這傢伙手指冰涼，嚇了我一跳！「幹嘛？人家正犯愁呢！」
「我看你發燒沒。」朱敦熠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幅畫畫的明明又不是你。」
「不是我？」不會啊，身材也是一樣，頭髮也是一樣，似乎除了那張臉……
「笨！」朱敦熠拍了我一記毛栗子，「這個女人才不是你，她是——」
「小熠！」一聲重喝打斷了朱敦熠的話。子尹站在門口，陽光將他高大的影子長長地拖進書房，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而他那波有瀾不驚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一些慍色。
「她是誰？」我抓著朱敦熠的肩膀繼續問。可是他卻掙脫開我的束縛，跑到了長孫子尹的身後。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直直地盯著子尹的眼睛，問：「告訴我，她是什麼人？」一時間感覺自己好傻好笨，明明那一天子尹告訴我，他畫的不是我，可是我卻那麼自以為是……
曾經有十秒鐘的時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那個緊張的十秒鐘，我的心卻想爬過了千山萬水，我變得貪心了，不但想守著子尹，還想霸佔子尹，甚至連他的過去也嫉妒得要命。我問她是誰，是想子尹跟我坦白，可是同時又害怕聽見有關另一個女人的種種答案，因為這個女人，比殷小翠還要令我擔憂，她雖然沒有住在長孫府，可卻住在了子尹的心中！
「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會武功的秘密告訴娘！」我仰著頭，開始威脅。
「她叫魚秋桐，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子尹終於開口，依舊是淡淡的嗓音，但在我聽來，卻猶如五雷轟頂！
子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喜歡我，甚至在我厚顏無恥地逼問下都沒有，我一直以為，他是太害羞，太含蓄，原來是我自己太天真！子尹有他喜歡的女人……不，不是，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但是覺得自己在這裡站著好尷尬，於是匆匆地捲起那些碎紙片，抱在懷裡向外面走。經過長孫子尹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拉住我，可是我不敢看他，也不想看他，只是聽見有一個平平淡淡的聲音在說：「米小格，答應我，不要告訴娘。」
我木然地點點頭，掙脫開他的手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