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一跳
「放手,天賜。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要掉下去的。放手!」
一片險峻的懸崖上方,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小姑娘」,右手用力地握著懸崖邊一根手腕粗的藤蔓。另一隻胳膊,則被一隻更小的手掌緊緊地挽住。
一個小男孩趴在懸崖邊,大大的腦袋向下望著,把半個身體都探出懸崖峭壁。
他伸出兩隻藕節似得胳膊,死死地握住「小姑娘」撐在崖壁上的那隻手。
一陣勁風吹來,「小姑娘」像是是無根之草一樣隨著藤蔓晃動了起來,連著小男孩也不由自主地擺動起了身體。若是周圍有人,必然會看的驚聲尖叫,為他倆捏一把冷汗。
「天賜,你不聽姐姐的話了么?放手!我支撐不了多久了,至少你能活下來。」
「小姑娘」瞪大了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一邊對著眼前這個不過四五歲大小,還不及桌子高的小男孩厲聲喊道。
「姐姐……不,天賜不放……姐姐不要扔下我。」
那小丁豆般的孩子,雖然臉花的跟小臟貓似得,身上穿著尋常百姓的粗布衫,卻依然能看的出他俊美可愛的底子。
而此時,他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小小的嘴唇用力抿著,不住地搖頭。
他就是再年紀小不懂事,也明白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必定會粉身碎骨的。
「小姑娘」此時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她」自己也不過才七八歲的孩子,臂力有限。眼見自己握著藤蔓的手一點點地往下滑,「她」明顯感覺到要支撐不住了。
「她」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孩子依賴自己居然到了這個地步。
「小姑娘」咬著牙,側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底下被一片綠意覆蓋著的,深不可測的崖底。山間又吹來一陣風,讓「她」往懸崖右邊晃了晃,登時險象環生。
「姐姐,別丟下我。求求你了……」
鼻涕和眼淚糊了男孩滿臉,看著一臉凝重的「她」,男孩苦苦哀求道。
「天賜。」
「小姑娘」低下頭,對著這個叫做「天賜」的男孩笑了笑。
「忘了我吧……」
說著,「她」拼盡最後的力氣,努力支起身子,張口咬上小男孩胖乎乎的手背。
這一口啃得如此用力,尖銳的虎牙貫穿了男孩的皮膚,鮮紅的血珠直接滲了出來。
男孩猛地吃痛,下意識地放開了一直緊緊攥住「小姑娘」胳膊的手。
「永別了,世子殿下……」
「小姑娘」輕聲說著,伸手將他用力往上一推。
接著閉上眼睛,仰天向後倒去。
五歲的宋錫瞳孔猛地緊縮,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墜入了懸崖深處,徹底消失在了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中。
「不!」
他凄厲地叫了起來。
「姐姐!不要死!不要丟下天賜!」
說著,他不顧一切地就要往下跳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條粗壯的胳膊從後面將他緊緊地抱住。
「世子殿下!」
緊趕慢趕的王府的侍衛一把地將孩子嬌小的身軀摟進懷裡,驚得目呲盡裂。
差一步,就差一步!
若是世子真的掉落懸崖,他們可都要以死謝罪了!
之後趕到的攝政王府的管事將暈過去小男孩輕輕抱起,放置在了不遠處的一片樹蔭下,輕輕地撫摸孩子幼嫩的面頰。
「世子,世子殿下,醒一醒啊。」
「姐姐……姐姐……」
已經陷入昏迷的小世子聽不到管事的呼喊,只是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喃喃自語,小小的身體不住地打顫,好不凄慘的模樣。
管事轉身走到懸崖邊,看著那根猶在不住晃蕩的藤蔓,又粗略地檢查了一邊小世子的身體。發現他除了手背被人咬破了皮,有個傷口之外,並沒有大礙。
「看來小世子妃她……不幸薨逝了。她定是誤會了我們,以為我們是追兵,結果不幸掉落懸崖……真是可惜這麼好的孩子了。」
管事的唏噓地說道。
「大人,要屬下們去山底下搜查一番,找尋一下世子妃么?」
蹲在一旁的侍衛問道。
「這懸崖有百丈之高,她一個小丫頭,又沒有武功,掉下去必死無疑……算了吧。我們儘快趕回濟南,將世子送回王府才是緊要的。」
說著,管事的抱著小世子,往山下走去。
那幾個王府的侍衛雖然覺得此舉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也不能多說什麼,將小世子安置在馬車的車廂后,就快馬加鞭地趕回濟南去了。
他們哪裡曉得,這管事的自有他的顧慮。
上個月為了給暴斃的側妃祈福,王府女眷前往城外清打醮。誰料到半路上遭到了匪人的截殺。
那時候,眾人逃的逃,散的散,死的死,各個都東奔西逃,無暇自顧。
這才有了之後堂堂攝政王家小世子和世子妃在外流浪了將近一個月的荒唐事。
根據王爺的推測,八成此舉是靖王派人所為。靖王謀事不成,必然會惱羞成怒,他們在這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儘快將世子帶回王府為妙。
至於小世子妃「江寶兒」……說到底,不過就是王爺府花錢買來的一名「童養媳」而已。
為了這麼一個小丫頭而涉險,太不值得了。
更別提他剛才說的一點都沒錯,一個沒有武功的小姑娘,掉下這萬丈深淵,還不是死路一條?
眾人打定了主意,就再也不問「江寶兒」的生死,快馬加鞭地往京城方向趕去。
而小世子宋錫,在馬車行駛不久后,因為驚懼過度,加上外感風寒,當時就發起了高燒,陷入了昏迷之中。
「姐姐,姐姐……別丟下我……」
被人擦乾淨臉龐的宋錫即使在昏迷中,依然反覆念著「姐姐」,淚水止不住地留下,滲透了腦袋下墊著的汗巾。
從此,眼睜睜地望著自己的「大妻姐」在他面前落下懸崖的一幕,成為這位小世子一生都難以揮去的夢魘。
另一邊,就在這群人離開后不久,懸崖下方伸出粗壯枝丫的一棵茂密大樹里,探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
「幸虧我福大命大。不然風再吹大些,就落不進這漁網裡了。」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攝政王小世子妃江寶兒」。
不,正確地說,「她」不是「江寶兒」,甚至,「她」不是「她」,乃是一個小小子,男娃子。
此人乃是芙蓉鎮瞎子算命老道卓不凡的小徒弟,雖然今年才八歲,但是卻從小浪跡江湖,算得上半個「老||江湖」的市井小滑頭「江飛星」是也。
只見他眼珠子「咕嚕嚕」地一轉,翻身從那漁網上倒掛而下。雙腿夾住比成人腰圍更粗的樹榦,三下兩下地爬了下來。
這一片並非崖底,而是山崖中的一塊平地,長著幾棵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大樹,遮天蔽日。其中最高壯的一顆巨大喬木的枝丫,距離他剛才掉下來的懸崖邊,只有不到二丈的距離。
若只是從上往下俯瞰,只能看到茫茫樹海,絕對想不到這裡別有洞天。
這也是江飛星前幾日在山上拾柴生火的時候偶然發現的,隨後才有了今天的「死遁」計劃。
是的,「死遁」。
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好的,就是為了能撇開那個比牛皮糖還黏人的攝政王府小世子,還有那個黑暗無比,喪心病狂的攝政王!
江飛星畢竟是個孩子,從樹上爬下來后,坐在地上喘了好一會兒,這才逐漸緩了過來,揮了揮酸疼的胳膊。
「哎,這漁網還是要收起來的,不然萬一王府的人搜山,豈不是馬上就發現不對勁了?」
此時江飛星還不知道攝政王府的人已經徹底放棄了他,不得不「哼哧哼哧」地再一次爬上樹,將漁網收了下來。找了跟樹枝,在地上挖了個坑埋了。
埋完了漁網,他想了想,又脫下外衣,撕成碎片,掛在了周圍幾根樹枝上。
「這樣的話,就算他們找到這裡,也必然以為我摔死後,屍體被山裡的猛獸吃了。」
做完了這一切,江飛星顧盼神飛的大眼珠子得意地轉啊轉,用力地將手上沾染的泥土拍落。
行行復行行,終於走到了山腳下,江飛星眯起眼睛,看著濟南城的方向,沖沖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攝政王府?攝政王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如今年紀還小,治不了你,你且等著吧!」
說罷,他邁開大步,往山下走去。
只是這天下之大,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他記得師父生前曾經說過,師父的師門「天醫門」就在江北蒼山上。
師父還叮囑過他,萬一以後他日後遭遇不測,師父又不在身邊,可以上蒼山向天醫門求助。
天醫門現任的掌門樊不羈,乃是老瞎子卓不凡的師弟。他一定會收留他的。
不過江飛星壓根就不想去什麼勞什子的江北蒼山,求助沒見過半面的師叔。
他要回到江東芙蓉鎮,那才是他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給師父報仇。」
江飛星說著,擦了擦不知什麼時候布滿臉頰的淚水,獨自踏上了漫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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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千里之外,草木蔥蘢,景色秀麗的蒼山之上。天醫門掌門,有著「通神妙手」之稱的樊不羈,正襟危坐,一手拿著一封信箋,一手捏著鬍鬚,眉頭緊鎖。
這封信,是他久違謀面的大師兄卓不凡的手筆。卓師兄雖然早年因為窺破天機,導致雙目失明,但是其行動與常人無異,一手字也寫的極有風骨。
根據信中所寫,他們在濟南得罪了攝政王,已經在外逃亡了數年。寫信前,師兄給自己算了一卦,自知命不久矣,想要將他唯一的弟子江飛星託付給他,求他快些派弟子去接應。
只是這封信不知道為了什麼,居然耽誤了半年多才被輾轉送上了蒼山。
師兄現在如何,還有那個小徒弟江飛星如何,竟是全然不知了。
「修則……」
放下書信,樊不羈著人喚來他的大弟子鄭修則前來。
聽到師父的召喚,今年不過也才十四五歲,卻已經長的身長玉立,宛如玉樹蘭芝的天醫門入室大弟子鄭修則從門外走到了正廳之中,對著樊不羈行禮。
「幫為師去北邊找一個人。」
樊不羈身邊的幾個天醫門長老聽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詫異額神色。
「掌門,修則年紀尚小,怎能擔此重任?不如讓我們幾個老傢伙去吧。」
「是啊,修則雖然是你的入門大弟子。不過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能擔此重任呢?」
「修則也到了該下山歷練的年紀了。他是大師兄,自然要比其他的弟子們多擔待些。」
樊不羈力排眾議將信箋交給鄭修則,在後者崇敬的眼神中開口說道,「為師掐算的功夫,雖然比不上你卓師伯,不過這點小事還是能看到的。如果為師沒有算錯的話,你們會在半路上遇到。這孩子之後與你羈絆頗深,天醫門上下只有你能把他帶回來……了卻你大師伯的心愿。」
「弟子遵命。」
鄭修則俯身行禮,欣然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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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架空背景,主角是替嫁沖喜克夫一條龍的江飛星小朋友和他的親親老公宋錫(小名宋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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