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天見

來自錢塘擎火的代表團隊也抵達了京城，總共三人。

團長也是這次項目的負責人，那名叫喜樂的女子，執行策劃季一涵，以及商務部的李乾。

作為團中唯一的男性員工，李乾也是擎火本次精挑細選的具備人高馬大，肌肉發達，一臉兇相等特質的專門人才，一定程度上還要兼具保安與挑夫的工作。

比如此時他就一個人拖著三個行李箱，左手一個32寸他自己的，右手兩個26寸的則是前面兩位女士的，領導沒說，他自己下飛機就直接從轉盤上拖了下來，覺得自己有眼力極了。

季一涵看著酒店，正欣喜地準備走進去趕緊把空調開上，忽然意識到身旁的老大好像……會不會不太習慣這種快捷酒店。有些怯懦地望了喜樂一眼：「頭兒，要不然咱們換一家？」

回頭瞪了李乾一眼：「你們訂這樣的酒店嗎？」

李乾也很無辜，咧嘴賠上憨厚的笑容：「不是啊，這個是雲信的人訂的，我們平時出差也都是住快捷酒店的啊。」

喜樂壓根兒沒事兒人一樣：「行了，你當出來旅遊的啊，工作就是工作，先進去吧。」

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奇怪的聲音傳來，「王炸！」，她很確定自己聽到的是這個。

喜樂本來也是不打牌的人，最近在惡補相關規則知識，對這個詞實在是有些敏感，不會剛好是鬥地主吧。

自己很少在街上見人玩，剛好做了這個項目，剛好一來京城街邊就有人在玩兒，鬥地主在京城這麼火？她是不太相信這種小概率事件的。

「你們先進去，我隨便走走。」喜樂拋下兩人就往樹蔭方向走去。

「頭兒，那你啥時候回來啊。」季一涵急得大喊：「那我們怎麼辦啊。」

「你們就在酒店裡待命，等我回來再說。」

……

兩位大叔各種牌型說了個遍，有的他們自己念，有的是陸啟教他們念的。

陸啟一邊也在測試這demo的輸出結果，還好，識別率依然很高，只有少數值得修改關鍵詞庫的地方，他都蹲著一一記錄了下來。

然而這一切都被站在他身後雙手揣在胸前的姑娘清晰地看在眼裡，嘴角似笑非笑。

其實喜樂聽到陸啟和大爺說第一句話時，聰明的小腦瓜稍稍一轉，便完全懂了眼前這是什麼情況。

意外之餘也有些佩服，居然能想到這樣的方案。

一位大爺看了眼喜樂，又看了眼陸啟，再看喜樂，再看陸啟，說這兩人不認識，反正他不信。

這看起來分明是……對，以他豐富的人生經驗來看，這就是年輕時候偷偷跑出來下棋被老婆子抓包的自己啊。

他指著陸啟身後問：「後生，你女朋友來找你了？」

陸啟回頭一看，差點兒嚇一跳，因為喜樂離自己實在是近了些。

由於出差的關係，又不是窩在公司辦公，喜樂今天也是畫了點兒淡妝，人穿得也稍微正式了點兒，稍微而已。

白襯衫加牛仔褲運動鞋的搭配，看起來像是某所高校在讀的學生。

陸啟不明所以，看看倆大爺，再看著喜樂，手指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找我？」

喜樂也不拐彎抹角，點點頭，直接問：「你是重明還是魔核的員工？」

陸啟這次是真嚇了一跳，一下子噎住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問得實在出人意表，過於突然，讓他第一時間甚至反應是不是被人給跟蹤了。

但稍微一想也很快明白過來，對方問是重明還是魔核，能把這兩家公司聯繫起來的是有一件事，那顯然，面前的這位來自擎火。

而且既然是雲信方面安排的酒店，那麼將三家公司的房間給一起訂了，也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不過心裡不爽，甚至可以說有些生氣。

語音操控這個點對他的項目至關重要，說是命脈也毫不為過，然而現在被一個比你更強大的直接競爭對手提前且當面地「拆穿」，這是一種何其窘迫的處境。

就像是你在自己宿舍做著很私密的事情，此時有賊人破窗而入，他還理直氣壯看得興緻勃勃，你連警都不想報了，只求他拿上東西趕緊滾。

在陸啟看來，作為競爭對手，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偶然發現人家的商業機密也應該假裝不知道，避而不談是最好的選擇，這是基本的禮貌。

退一萬步講即使是後續通過雙方信息不對等，在談判時候手握主動都可以算你有點城府，乃可敬的對手。

現在這算什麼意思？

「你是擎火的？」陸啟不答反問，站起身來才想要重新平衡一下雙方氣勢，才發現這女孩竟然比他矮不了多少。

他自己入職體檢時量過，穿上鞋的話一米八二應該是有的。

而對方几乎到了自己眉頭往上的位置，再看了眼腳，平底鞋目測應該也有一米七五左右。

那憑身高想壓制對方氣勢，效果就不太明顯了。

「對。」喜樂倒很乾脆地回答了他，然後又說：「我先問的你。」

「重明的。」陸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個答案，大概只是單純不想讓對方得逞，有點兒精神勝利法的意味。

但其實他一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不過收是收不回來了。

「你是怎麼想到語音輸入這個點子的？」喜樂這種不喜不悲，成竹在胸的表情讓陸啟更不舒服了些。

姑娘又對旁邊看熱鬧的兩位大爺道：「兩位大爺繼續下棋咯，我跟他聊點兒事兒。」

倆大爺對兩人的對話明明啥都聽不懂，又都顯露一副「我懂我懂」的神情，重新開始擺弄棋盤。

陸啟轉身先向兩位大爺道謝，又覺得自己現在拔腿就走確實會顯得小家子氣，稍微走離象棋攤兩部，作出無所謂的樣子：「就偶然想到的。」

喜樂雲淡風輕道：「那你知道目前市場佔有率前五的帶有語音輸入轉文字功能的輸入法，平均識別正確率是多少嗎？」

「百分之七十多吧。」陸啟只查過匯訊的，有76%左右，其他應該也不會相差太多。

喜樂點頭道：「71.3%，你們應該是和陵城的匯訊科技合作的這個項目吧，姑蘇到陵城確實不遠，匯訊在國內也的確是頂尖的智能語音技術支持商。」

然後話鋒一轉：「可惜這種識別準確率很難運用到遊戲中來，百分之七十的準確率，玩家十次語音操作行為有三次會失敗，還是有倒計時的出牌階段，時間緊迫，識別錯幾次就不想用了，這對遊戲體驗的破壞性遠遠大於帶來的便捷性。」

「當然這也說明你們很清晰用戶定位是不太會操作智能手機的人群，這點還是值得肯定的……」

「如果是平時社交運用，對方在聯繫前後文並結合語境的情況下，也能七七八八地理解表達的意思，但人機交互需要更加精準的……」

說到這裡喜樂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一對秀美也皺了起來，右手握拳用手背托住嘴唇，開始細細思考了起來。

陸啟看她的神情，便知曉她已經知曉自己知曉這其中的關鍵了。

然後開始盤算對方會不會憑藉領先的技術和更高的效率，直接「吞併」掉自己的思路，放入到擎火的方案中。

大概二十秒后，謝喜樂像重新認識陸啟一樣，不過本來也就第一次見連認識都說不上……深呼吸了一口氣，用很認真的神情上下打量著他。

「有點兒意思哈。」喜樂看著陸啟，或者用盯著更合適。

「嗯。」陸啟也只能這樣回答。

「封閉環境，獨立詞識別，這樣的條件下識別成功率跟日常使用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你們現在識別成功率是多少？」

陸啟沒說話，但謹慎的眼神看上去彷彿再說：這東西能告訴你？

喜樂洒然一笑：「放心，擎火不會做抄襲這種醜事，況且還是當面抄襲。而且就算是抄現在也來不及了，明天早上的項目評審會，我們就算現在加班到明天開會前一秒鐘也弄不出來啊。你想明天我們也提出這個方案，但雙方完成度擺在這裡，雲信的人會信是誰抄誰的？」

「嗯。」陸啟又這麼回答。

「認識一下，我叫謝喜樂，喜怒哀樂的喜樂，擎火旗下喜樂工作室的負責人，也是這個鬥地主項目的負責人。」

「我還以為是喜聞樂見的喜樂呢。」陸啟沒說出口，心中腹誹了一句。

但這的確有點讓他意外，本來看年紀以為是應屆生，只跟著一起出來漲漲閱歷的新人策劃，居然是製作人嗎？

沒道理吧，擎火這種大公司，內部晉陞這麼兒戲的？而且聽起來也太像胡謅的了吧，她叫謝喜樂，工作室叫喜樂工作室……

「擎火有喜樂工作室？」陸啟問。

「半個月前剛成立的，我們也打算涉足移動遊戲領域了，這是我們的第一個項目。」

「這種話你直接告訴我？」

「又不是什麼商業機密，很快大家都會知道。」

「那怎麼會以你的名字命名？」

「有點兒關係，嗯……我叔叔是公司總經理。」

「原來是富二代，失敬。」

「看出來了，你有些嫉妒。」

「何止是嫉妒，簡直就是嫉妒啊。」

謝喜樂很洒脫道：「你真沒必要對我抱以敵意，咱們都是剛進入這個行業不久的半新人吧，我很自信，也覺得你有些本事，說不定都能從對方身上學到點東西呢。況且我對我自己的方案也有點兒把握，到時候看雲信自己選擇了，選我的最好，選你的我也可以接受。」

謝喜樂這話說得算很坦誠的了，讓陸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小家子氣了點兒。

「有人說過你扭捏嗎？」謝喜樂雙手叉腰，又問道。

「啊？」

「我都說了我的名字半天了，你不應該也回報個名字么？」

「我叫陸啟。」

「你現在在重明是什麼title？」

陸啟這時候真徹底後悔剛撒的那個謊了，只好硬著頭皮道：「沒title，就普通執行策劃。」

「那你們團隊這次來了幾個人……我們這邊兒三個人，我，一個執行策劃，還有個商務。」謝喜樂這次稍微注意了一下態度，問別人之前自己先說清楚己方的情況，否則確實有點像刺探軍情了。

「兩個，我和一個商務。」

謝喜樂有些意外，又問：「你們團隊總共幾個策劃？」

陸啟指了指自己：「全班人馬。」說實話這點他其實還有些得意的，畢竟自己一個人就搞定了別人一個團隊做的東西。

謝喜樂點點頭：「那我可能對你的評價又得往上拔一層了，你入行幾年了？」

「一年十個月……不是，你是在面試嗎？」陸啟感覺這姑娘氣場真的是太強了，在他最近接觸過的製作人中無論是陳智還是威猛，都是被他帶著走的。

而和謝喜樂在一起，談話的節奏卻完全這女子掌控著。

謝喜樂笑道：「是有這個意思，我說話比較直接，你聽了別生氣哈。」

陸啟道：「嗯，你說。」

謝喜樂手雙手揣懷真誠道：「重明沒什麼發展潛力，首先我覺得你只做棋牌遊戲有點大材小用了，其次我想你自己每天在公司里待著應該也能看得出來。你們幾乎從第一款還算是成功的產品開始就一直換皮，更新，迭代到了現在，基本上都是一個思路，賀一鳴根本沒有試探的勇氣，他害怕做一個新東西可能就不會有那麼好的效果，因此駐足不前，你同意嗎？」

陸啟道：「我現在才有點相信你真的是製作人了，對別的公司這麼熟悉。」

謝喜樂嘴角一翹：「我真是製作人，算了，我就不問你薪資了，如果你有跳槽的打算，可以聯繫我，就這樣，明天見。」

謝喜樂一揮手就這麼直接扭頭走了你敢信？才剛剛開始有點融洽的交流就這麼戛然而止。

陸啟留在原地木然發獃，心想你聯繫方式都不留一個我怎麼聯繫你啊？

還有明天見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