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王局

「對不起我已經說過了，我對賣房沒有興趣。」唐寧臉色也沉了下來：「如果沒什麼別的事情，那就請回吧……」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趙能撕下了面目，厲聲道：「經調查，你消費水平與貢獻嚴重不符，自管會現在懷疑你存在犯罪行為，需要搜查你的住宅，請配合調查。」

「如果我拒絕呢？」唐寧說道：「剛剛我查詢了自管會這個機構，根據大同七年聚居區關於成立自管會的第二號決議，自管會只是第一到第四塔層居民的自發組織，是協助聯合理事會管理塔層，服務於居民的志願者組織。」

「既然屬於志願者組織，那我想問問，你們這種無故強入民宅，威脅合法居民的權力，從何而來？」

「小子！」馬三掄起巨大的拳頭，擊向唐寧的右眼：「這條街上，老子就是王法！」

唐寧稍微一偏頭，躲過了馬三這一擊，左手一個前伸，就如一條靈蛇一般，在馬三肘下啄了一下后電閃而回，冷冷道：「你是王法，卻又是誰的授權？」

趙能趕緊將馬三攔住：「別別，馬哥別動手，這裡交給別人來處理。」

待到轉頭，卻見馬三捧著手肘，臉上豆大的汗珠已經下來。

趙能不禁大驚失色，點開個人視窗：「快來人！工機廠街第四巷106號，發現可疑分子！毆傷自管會協管人員，快來人！」

……

……

「姓名！」

「唐寧。」

「居民編號！」

「SD19726928。」

「來聚居區多久了？」

「一天。」

安全局第四塔層西區分局第二審訊室里，唐寧坐在一張不鏽鋼桌前，接受著一老一少兩名工作人員的詢問。

「為何拒絕自管會搜查住處？」

「因為沒有在聚居區法令上，查到他們有這樣的權力。」

「所以就要我們內政部安全局親自動手，是吧？！」一名身著內政部安全局黑色制服的年輕人，英俊的臉上露出惱怒的神色，正是上午接待了唐寧和姚華，之後和姚華擼串擼到一半的姜效遠。

「上層塔層安全力量不足，才成立了居民自管會。每個合法居民，都應當配合他們工作，減輕安全局的負擔！」姜效遠一拍審訊桌：「今天發給你的文件有沒有認真閱讀？要人人都像你這樣，我們還干不幹別的了？！」

「咳咳……」邊上一名年紀較大中年人制止了年輕人繼續，對唐寧說道：「就算是交涉過程中他們與你有言語衝突，你也不能動手傷人啊。」

「是那個叫馬哥的對我先動手。」唐寧說道。

大叔的態度很和藹：「我們收到的舉報不是如此，而且你全身上下毫髮無損，自管會馬宏民卻右肘尺骨鷹嘴骨折，是你造成的吧？」

「是。」

「年輕人，既然到了聚居區，就要適應，重新適應，不要再這麼衝動。」中年大叔委婉地勸解，又點了點身邊薄薄的資料：「小夥子還沒有職業吧？」

「是。」

「你在聚居區內沒有親屬，沒有工作可不行。我個人建議，只是建議啊，小夥子你今後最好能夠從軍。」

「部隊是個大熔爐。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保護。」

「謝謝。」

說完這些，大叔讓姜效遠將資料收起來：「出於一些原因，馬宏民放棄了對你的起訴，也就是說，你打斷他骨頭的事情，他不計較，所以這就是民事糾紛。」

「不過今晚你得在看守室里待一夜，待足二十四個小時。」

見唐寧想要說話，大叔抬起手制止：「我覺得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兒，可以在裡邊好好想想，自己以後該怎麼做。」

「如果同意呢，就點擊確認，我們走完流程。如果不同意，你有權利提請進一步的司法仲裁，但是我要提醒你，從你們衝突的過程和後果來看，對你其實是很不利的。」

「我有能夠證明他們對我進行威脅的視頻資料啊。」

「對不起。」姜效遠再次確認了一番資料：「可能是你對個人視窗操作還不熟練，資料僅僅記錄了音頻。而聽取了你提供的音頻記錄，我們認為你們之間發生的，只是關於你那處房產的購買意向的言語衝突。」

「雖然馬宏民和趙能說話方式不當，是你們這次衝突的主因，但是他最後的那句話，還構不成人身威脅。」

「你說馬宏民先對你動手這一點，音頻資料無法證明。」

唐寧並沒有發怒，而是平靜地說道：「那個什麼馬哥，還有那個中年人，他們聲稱自己就是自管會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是否有僅憑懷疑，就搜查我的房間的權力？」

「如果發現行政司法的漏洞，或者對自管會的監督方面有什麼建言，你可以通過聚居區聯合理事會的意見熱線，向內政部提出。」

中年大叔也沒有對唐寧的質疑表示出任何的情緒：「但是在此之前，塔層自管會，他們的確具有這樣的權力。在行政上，這叫『內政部安全局前情偵查授權』。」

「那我能說，這樣的權力，很操蛋不？」唐寧的語氣愈發冷靜。

「注意你的用詞！你現在還在接受偵訊！」姜效遠再度發火：「王局脾氣好，不是人人都對你脾氣好！」

「的確很操蛋，我也承認小夥子你的說法。」那個被姜效遠稱為王局的中年大叔再次制止了身邊的年輕同事：「但是這就是現實。」

「因此我剛剛才說，在看守室待足二十四小時，對你來說，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謝謝，那我同意。」唐寧不再猶豫，直接點取了光幕上的「調解書」。

「很好。安全局聚居區第四塔層西區分局，非常感謝你的配合。」中年大叔按響了審訊結束的提示，讓外頭的守衛將唐寧接走。

「這年輕人運氣真好，遇到了王局值班。」待到唐寧被帶走後，姜效遠一邊整理資料，一邊對王局說道。

王局笑道：「治安室的工作重心，是在對變異人群的防控，相比那樣的大事兒，這些只能算是雞毛蒜皮。」

說完站起身來：「走吧，這屋子裡怪涼的，陪王叔去外面抽根煙。」

來到分局外面的吸煙區，知道姜效遠不吸煙，王局從兜里取出香煙和打火機，自顧自地點上，吸了一口：「這裡沒監控，咱爺倆好好嘮嘮。」

「把這個年輕人列入監控對象吧，這事情啊，還沒完。」

「啊？剛剛王局不是說，這只是雞毛蒜皮？」

「馬三那伙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效遠啊，你父親將你派到我這裡來，有他的想法我知道，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夠通過這段工作經歷，真切了解上部塔層的實際運作方式。」

「自管會這種臨時性的管理機構，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不合理。在特殊的歷史時期，或許能夠發揮其作用，但是過了那段時期后還不知收斂……」

「這個年輕人的命運，就是很好的樣板。」

「這個年輕人的來路有些蹊蹺，馬三一夥啊，大概率是踢到鐵板上了……」

姜效遠點頭：「是有些蹊蹺，今天的出入境記錄里沒有他，但是很快獲得了居民編號，受限於密級，我們查不到是誰給予的這項授權。」

「到現在還跟我打埋伏。」王局臉上露出揶揄的笑容：「那我就告訴你，大同七年之後，對於一類進入聚居區的居民，聯合理事會曾經專門出台過一道法令。」

「但是那道法令自生效之日起，就沒有一次被真實地被行使，因為其所針對的對象，在大同七年之後，就沒有在聚居區出現過。」

「只要分析一下今天所有出入境記錄，就不難看出，這個年輕人，最大的可能，是被警備偵察旅一營三連的連長向守川帶回到聚居區的。」

「再結合如此高效快速的身份授予，說明這個年輕人，走的一定是特殊流程。」

年輕人很快調出了那項法令，不由得大為佩服：「王局你可真厲害！」

王局又吸了一口香煙，將煙灰彈到身邊垃圾箱上的煙灰缸里：「你那個坑娃的爹派你來分局，有企圖吧？」

姜效遠不禁神色有變：「王叔……」

「聽我說，你爹就不是個東西。」王局將剩了一多半的香煙丟進缸內：「真不知道你媽咋就看上他了。」

「我也覺得他不是個東西。」很神奇，姜效遠不但沒有發怒，反而表示同意：「要是換做王叔你，當年會怎麼做？」

「起碼我會將小梅帶出聚居區，然後給她……一個體面。」王局似乎一下子疲憊了許多：「不過這都是他們的選擇，外人管不到的……」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姜效遠說道：「叔，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還年輕，沒有經歷過。」王局笑道：「你王叔啥人？這都猜不出來？」

「那叔你剛剛……」

「剛剛那是配合你表演。你什麼都不用告訴我。」

「叔……」

「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第四塔層如今的局面，不是正好有了捅破它的契機嗎？」中年大叔的眼神變得深邃了起來：「所以，這樣也算順水推舟，是不是？」

「我不想騙你，你的猜想……」姜效遠說完，認真地對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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