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智

「唐寧，我想要個名字。」那個略帶電子味的小男孩的合成音，再次在頭盔里響起。

「你的名字不就叫人工智慧同伴嗎？」

小男孩的合成音停頓了一下：「那是程序名，你如果那樣叫我，就和叫湯圓為『狗』一樣，是種不禮貌的行為。」

這個邏輯關係讓唐寧都不禁思索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似乎還真是這個道理。要不我叫你……和平三型？」

「和平三型是伺服器名稱，就好像我將你叫做『蠻州綠竹溝居民』一樣，同樣是不禮貌的行為。」

「那你有沒有什麼具體點的想法？」這種帶有啟迪意味的談話，是唐寧和小男孩之間的日常，也是小男孩重要的學習過程。

「我就想要一個湯圓和唐寧那樣的名字。」

「不錯，都自我學習到這種程度了……」唐寧讚賞了一句，想了想：「要不，我叫你小智？」

「為什麼叫小智？」

「因為你是個聰明的好孩子啊。」

「嗯。給孩子取名的男性……那我是不是該叫你父親？」

猝然而至的問題，讓唐寧不禁一愣，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怎麼說呢……無法形容的感覺。

有點像是春風吹過時的那陣溫暖……

「父……親……」

「呃，小智。」唐寧趕緊鎮定了一下心神。

「嗯。」

「父親這個尊敬的稱呼，應該屬於創造出自己的那個男性。我……擔不起你這個稱呼。」

「所以，劉博士才是我的父親？」

「是的小智，你有一個偉大的父親。」

「嗯，那以人類法律關係來類比，創造我的劉博士是生父的話，唐寧，你是不是我的……養父？」

嗯？！

「那我該叫你養父嗎？不對，這個詞不會出現在小孩對養父的稱呼當中，所以，我該叫你……爸爸？」

見鬼，剛剛那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又來了。

……

默認了小智的這個稱呼，唐寧打開湯圓背上一個大包裹，從裡邊取出幾枚高能量罐頭。

湯圓退了兩步，嗚嗚嗚地表示不滿。

唐寧一邊開罐頭一邊說道：「今晚我們就用這個暫時對付一下，等明天有空，再去找好吃的。」

安撫好不太開心的湯圓，唐寧給自己換了雙乾燥的襪子和鞋，也拿起一個罐頭開始進餐。

無人機悄悄地飛走了。

一個罐頭還沒有吃完，小智的聲音又在耳機中響起：「爸爸，我在頂層六十四樓給你找到一處豪華包間，趕緊安頓好湯圓，開始愉快的學習吧！」

唐寧只好趕快吃完罐頭，站起身來，沿著消防通道向上層奔去。

人類社會的發展，以高轉化率光伏發電板、無線電力傳輸系統和液態石墨電池為標誌，宣示了「能源自由」時代的到來。

能源自由和信息自由，成為改變社會結構兩大堅強基石，最終引導人類邁進了大同紀元。

每一幢大樓都有一套獨立的供電系統，依靠安置在樓頂和樓房高層四周的光伏板，可以為大樓提供充足的能源。

災變已經過去了二十年，這些死城的建築上，設備多已陳舊、老化、毀壞，但是利用舊有設備，攢一個滿足單元房間所用的小型供電單元，倒是難不倒唐寧。

很快，在樓頂天台儲能室中，連接好幾塊尚能工作的液態石墨電池單元，開啟並破解了大廈電力程式控制系統，唐寧將電能導向六十四樓豪華包間。

回到樓內，用骨刀取開門鎖面板，經過幾次簡單搭接，唐寧打開了豪華包間的大門。

「爸爸小心！」小智調皮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

一名身著昂貴禮服的不死人向唐寧撲了過來，被反應極快的唐寧一腳踹得後退，直接翻過真皮沙發，撞到在了客廳的茶几上。

這名不死人屬於二級變異體，行動比初態變異體更加敏捷。

但是對如今的唐寧來說，不死人的群體攻擊才堪稱威脅，獨立的個體，哪怕是五級變異，都無法成為他的對手。

不死人剛剛支起身體，唐寧已經飛身越過沙發，膝蓋跪到不死人的胸前，將他重新壓回到茶几之上。

茶几上有一套茶具，不死人正要嚎叫，便被唐寧從茶具中抽出一柄茶刀，狠狠地扎進他的眼眶，然後猛然向下一拍！

茶刀刺穿不死人的眼窩，直接扎入了腦內。

不死人的嚎叫被卡在了喉嚨里，發出「咿——」「呵——」的兩聲，掙扎了幾下，終於不動了。

唐寧從不死人身上站了起來：「小智，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腎上腺素的分泌，對爸爸接下來的訓練會有重要幫助。」小智一本正經得如同一個舊時代的奧運教練：「爸爸說過的，每一點有利條件，我們都要盡量爭取。」

「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故意的。」唐寧咕噥著來到房間里一架球形太空艙般的機器旁邊，將裡面的頭盔取了出來丟到地毯上，然後坐了進去：「啟動。」

系統自動接駁上唐寧的頭盔，視野中的豪華包間，開始發生飛快地變化。

周圍的書房環境變成了一片平野，唐寧腳下突然冒出一個水泥小平台。

這個小平台開始朝高空上升，變成了一棟拔地而起，越來越高的宏偉高樓。

高樓四周，開始向外擴張出道路、路燈、人行道。

道路的兩邊，又紛紛冒出其它鱗次櫛比的建築。

這些道路和建築就好像一滴被滴到白色吸水紙上的墨汁，飛快地向著周圍擴散開去，越來越遠，最終以唐寧所處的大樓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壯觀的城市。

一個溫柔的女聲在城市上方響起：「歡迎登陸新世界漢安城，今天是大同二十四年三月十六日，天氣晴朗，氣溫二十四度，風力四級。」

「您是自大同五年六月十三日以後，登陸新世界漢安城的第一名玩家。目前本城無產權歸屬的設施七百六十八萬五千三百九十二處，產權即將到期設施共計五十四萬六千三百三十一處，請開始你的探索。」

一輛銀色的金屬小飛船從樓下升了起來，唐寧說道：「玩家唐寧，授權小智代理漢安城虛擬財產。」

溫柔的女聲說道：「玩家即將接駁私家人工智慧伺服器。您的伺服器為和平三型，序列碼45827619203，昵稱小智，接駁后將獲得玩家唐寧名下漢安城虛擬財產代理權，是否確認？」

「確認。」

「授權完畢。」

隨著最後一句話，小飛船靈活地調轉船頭，開始沿著城市主幹道飛速前進。

隨著小飛船的飛行，城市兩側的建築紛紛亮起了燈光。

燈光在急速擴展，唐寧身前面板上，代表虛擬產權一欄上的數字，飛速地跳躍上升。

很快，整個城市的所有建築，燈光幾乎被全部點亮，變得無比的壯麗輝煌。

溫柔的女聲再次響起：「本城所有無產權歸屬的設施已經轉移完畢，玩家唐寧共計擁有本城虛擬產權七百六十八萬五千三百九十二處，貢獻值兩億六千八百七十四萬九千五百二十四點，已經超過全城所有貢獻值總和的百分之五十一，可以擁有漢安城管理許可權。」

「玩家唐寧，是否接受管理權移交？」

「接受。」

「移交完畢。」

「小智，接管遊戲大廳，調整服務資源，導入原始數據，構建模型。」

「好嘞！」

很快，小智的聲音再度響起：「遊戲大廳程序升級完畢，請爸爸開始訓練。」

「切換。」

唐寧腳下的大樓瞬間消失，唐寧開始向下墜落，烏雲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等到唐寧從雲層里墜落到地面，天空已經變得烏雲密布，唐寧所處的地方，變成了一處碼頭廠房的水泥屋頂。

廠房坐落在一條大江的邊上，江上橫亘著一道從中斷裂的雙向六車道大橋。

狂風呼嘯，吹得江邊的蘆葦叢幾乎倒伏。

唐寧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哪裡，嚇了一大跳：「靠！小智！降低難度！」

「這個數據模型可是建立了好久才完善的，爸爸你不要辜負小智。」

「不行！小智你別鬧！」

「爸爸放心，這裡是小智控場！你說過的，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

「這……你都不知道什麼叫疼……」

可是已經晚了，一道巨大的模糊身影出現在斷橋橋墩處的水面之下，接著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猛然在水下調整了一下姿勢，水面上唰地冒出一片立起的背鰭，接著劃破水面朝著廠房這邊飛速游來。

「這天的鍛煉有點超綱了，但是小智可以幫爸爸提供幫助！」獵獵狂風當中，小智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里有一些唐寧跟他說話時常見的循循善誘：「爸爸你說過的，接受別人幫助之前，應該說什麼呀？」

「我可真謝謝你嗷！」唐寧看著江水下那道飛速而來的身影，大聲地慘呼道。

「嗯！」小智對於「諷刺」這種語言邏輯似乎還弄不太明白，回答得還有些……呃，開心。

唐寧的身邊，突然冒出了一頭黑白毛色的變異犬，正是湯圓。

而唐寧身上的普通作戰服，也變換成了紫紅色的鱗皮鎧甲，手中更是多出一柄長長的骨刀。

「爸爸！加油！」

「嘩——」一條巨大的蛇形變異獸衝上了江灘，身上的鱗甲與唐寧的鎧甲是同樣的材料，而背鰭上第一根骨刺，和唐寧手裡的骨刀幾乎一模一樣，只多了一層鰭膜，與後方的骨刺相連接。

巨蛇的腦後有兩道魚鰓，說明它不是爬行動物，然而卻又擁有著短小的四肢，這點又和爬行動物類似。

巨大的雙眼上方，還有兩道挺起的眉棱，一直延伸到如小汽車一般大的腦袋後面，形成兩個尖角。

「湯圓，快跑！」

唐寧轉身就跳下碼頭廠房，朝後方的廠區奔去。

湯圓正對著怪獸瘋狂咆哮，聽見唐寧招呼，也忙不迭地轉頭，跟著唐寧向後跑。

巨蛇從後面追了上來，身軀從江水中蜿蜒到陸地上，竟然長達三十多米，最粗的部分，足與一輛公共汽車相當。

唐寧和湯圓亡命地狂奔著，而他們的身後，廠區的牆壁、管道、用來運輸的車輛，被巨蛇如小轎車一般龐大的腦袋和公交車粗細的身軀紛紛撞倒，壓扁，拋飛，聲勢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