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既來之則安之

第二章 既來之則安之

「岑官人無恙,只是驚嚇過度。我開三劑定神養神的方子,靜休幾日便可。」谷郎中捋著花白的鬍子,自信滿滿地說道。

谷郎中是隔壁街上醫館的大夫,人稱谷三劑。給誰看病都是開三劑葯,有好轉,繼續吃;不見好轉,另請高明。

就是這麼耿直!

居然只是驚嚇過度?真是...過了一會,圍觀的鄰居街坊們,砸吧著嘴巴搖著頭,三三兩兩散去。

岑國璋靜靜地躺在床上,忍不住四下觀看。

一個單薄身影在門窗外面忙碌著,而屋裡僅是木板搭建的四壁,簡單的幾樣傢具,家境不是很好啊。

岑國璋想起來,自己這個刑房書辦,每年俸銀十二兩六錢。因為不是朝廷命官,沒有養廉銀補貼。

這點銀子過普通日子,咬咬牙也能過得去,就是稍微苦點。

關鍵是小吏的俸祿是「地方財政」負擔,這說法就大了去。

遇到有手段的縣官,勉強能按月足額發放。要是遇到個清高不理俗事的官兒,那就有的樂。缺額不說,裡面還給你摻些陳米、棉麻、魚乾、柴火之類的。

前身是個不知理家的人,又自詡詩書傳家,跟富口縣一群讀書人混在一起,時常被人拉去當冤大頭,錢財如流水一般往外花。

老家還有一百多畝良田,託付給娘舅看管,每年把地租摺合成銀兩匯過來,勉強能應付這些揮霍。

只是娘舅在知道自己未能如期當上典史后,去年開始,家裡就開始頻頻「鬧災」,地租越收越少。

於是這日子就跟王小二過年,一月不如一月。幸好玉娘支撐這個家,前身才沒有缺衣少食。

「相公,吃藥了!」一個聲音打斷了岑國璋的回憶,玉娘端著一碗葯,走了進來,這時才看清楚她的模樣。

一米六幾的個,身子單薄瘦弱,膚若美瓷,略有血色。烏黑如雲的頭髮只插著一支銀簪子。

明眸皓齒,妍姿俏麗。曄兮如華,溫乎如瑩。哦,越看越像穿越前電視劇里的靈兒。

哈哈,我的娘子是神仙妹妹,嫉妒死你們!穿越還是有福利的。

前身的爹,就憑你為我定的這媳婦,以後你就是我親爹。你的忌日,我每年準時祭拜!

低頭看著滿滿一碗黑漆漆的藥水,岑國璋的思緒被拉了回來,變得猶豫起來。這玩意里有什麼成分,喝下去會不會有事?

看到岑國璋猶豫了,玉娘開口了,「相公,我看過方子,確實是很普通的安神藥材,妾身擅自做主,加了黃芪、熟地和酸棗仁三味葯。」

哦,我的娘子還懂醫?

看到娘子關切的神情,聞著濃郁的藥味,岑國璋一咬牙,端起碗來就喝。娘子肯定是不會害自己。再說富口縣一向民風彪悍,那谷郎中要是個庸醫,開的藥方有害處,也不會活到這把年紀。

喝完后,岑國璋打了個嗝,一股濃郁的藥味從喉嚨里衝出來,十分難受。

玉娘連忙端來另一碗溫水,「相公,這水裡我化了些蜂蜜,趕緊喝下壓壓藥味。」

小半碗甜絲絲的蜂蜜水喝下,岑國璋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玉娘小心地扶著他,慢慢放躺下,又給蓋好被子。現在是春三月,還有些涼氣。

岑國璋躺在床上,想起明天要去衙門,正式接一口巨大無比的鍋,心裡忍不住開始盤算起來。

他知道,這種事情,一味地煩躁是沒有用的。世上的事無非就是遇到問題,想辦法解決它。既然知縣要讓自己接鍋,就必須要接,接完之後還要好好把它化解掉,化危為機。

拒不受命?呵呵,現在是萬惡的封建王朝!要是敢說半個不字,知縣老爺絕對會讓自己嘗嘗,封建主義鐵拳是怎麼滋味!

滅門刺史,破家縣令,別拿七品官當豆包!

你要這麼想,現在自己有屋又有田,有如此漂亮賢惠的娘子,還馬上要做個小官,比現代版的自己初出茅廬時強多了。起點這麼高,要是自己還不能混出個人上人來,乾脆買塊豆腐腦撞死算了。

至於明天的等著自己的那口大鍋,嗯,可以如此這般...

想到這裡,岑國璋不由長舒一口氣,被耳尖的玉娘聽到,還聽成了嘆氣聲。

她連忙過來,勸慰道:「相公不用擔心,我找陳二嬸借了兩百文,買了些瘦肉、蘿蔔和粳米,正在給你熬粥。稍等就好。」

岑國璋猛然想起,前些日子,縣裡幾個秀才忽悠自己,去觀月閣舉辦什麼《富口縣第四屆春江花月品詩大會》,結果把家裡最後一點積蓄花得乾乾淨淨,連吃飯都成問題。

原來娘子是誤會我擔心晚飯沒有下落。唉,我都這般胡鬧,她還如此體貼我。真是,太賢惠了!

這麼好的娘子,怎麼不好好安心過日子呢?前身實在是太混蛋了!可能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才把我給穿過來。

放心吧前身,你可以安心地走了。汝妻就是吾妻!我自當好生待之!

休息了一個多時辰,喝了一碗瘦肉蘿蔔粥,岑國璋覺得身心恢復了一大半。他不顧玉娘的勸阻,慢慢走出屋來,在外面透透氣。

很破舊的院子,圍牆不過肩膀高,一扇木門歪歪扭扭的。院子不大,二三十平米,泥地坑坑窪窪。左邊兩個木架搭著兩根竹竿,上面晾著衣物。靠屋牆有口大缸,裡面盛滿清水。旁邊放在一套木桶扁擔。

屋子只有一間,就是自己睡的那間,木板搭建,外面黑漆漆的,看不出原色。屋頂稀稀疏疏鋪著瓦,到處墊著茅草補漏。左邊是泥胚搭的廚房,長年累月燒飯做菜,到處是煙熏火燒的痕迹。

右邊是用泥胚、木棒、雜草搭建的茅房,就不描述了。這也太寒酸了。

自己是縣衙刑房書辦,算起來也是小有實權的股級幹部,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大順朝的公務員,廉潔成這個樣子了?

「相公,不要著急,等緩段時日,舅父那邊把地租匯回來,我們還了欠債,就能搬回原宅居住了。」善解人意的玉娘又勸慰道。

想起來,自己為了辦那個《富口縣第四屆春江花月品詩大會》,把原來的宅子質押,然後被迫搬到這裡來了。

真想抽前身幾個大耳刮子!可是一想,現在換成自己,下不去手。好,自己已經不是前身那個廢物。既然穿過來,這責任就該擔起來!

麻蛋的,明天去縣衙,先主動接過那口鍋,做人做事,態度很重要。既然躲不過,就好好想辦法,絕境里搏一把!在這大順朝里干一番更輝煌的事業來!

岑國璋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開始滿院子找活干。在他的思想里,那能讓女人幹活?自己曾經娶的老婆,只負責貌美如花,十指不沾陽春水。

想拿起木桶去挑水,水缸是滿的;想去劈木柴,柴火碼得整整齊齊;想去洗碗,發現廚房空蕩蕩的,兩口碗,兩張碟,洗得乾乾淨淨擺在那裡。

想去打掃廁所,這個還是算了。這種土茅房,跟抽水馬桶的洗手間完全不是一回事,你請神仙來也清洗不幹凈。

轉了一圈,岑國璋實在找不到可以乾的活,有點埋怨道:「玉娘,你怎麼這麼勤快啊,總得給我留點活吧。」

玉娘忽閃著大眼睛長睫毛,不明就裡地看著自己的相公。

晚上,整個富口縣城陷入安靜,慢慢沉入到黑夜之中。

玉娘就著豆油燈的光,鋪好床褥,然後捲起一床薄薄的被褥,鋪在屋裡旁邊的木板上,準備在那裡睡。

怎麼回事?岑國璋納悶了,好好的兩口子,住一屋還搞分床睡。難道前身是彎的?他跟玉娘成親只是掩護?

想到這裡,岑國璋不由打了個寒顫。

「娘子,怎麼還要分床睡?」岑國璋腆著臉問道。

玉娘羞紅了臉,就像美玉沁了胭脂。低著頭,羞澀地答道:「妾身知道些醫理,相公驚神未定,不宜,不宜...房事。」

最後兩個字,彷彿是從她的嘴巴里悄悄漏出來的,輕飄細微。

看著玉娘羞澀的樣子,岑國璋越看越憐惜,一把就把她抱在懷裡。

「現在晚上還有涼氣,你去木板睡,容易著涼。到時候你也病了,誰來照顧我?一起睡床吧。我發誓,只是抱著睡,絕不輕舉妄動。」

岑國璋一邊嘴裡說著,一邊心裡卻異常欣喜。

自己娘子看著單薄瘦弱,但是抱起來卻有肉。該鼓的地方鼓,該翹的地方翹,該有彈性十分Q彈,跟骨瘦如柴絕不挨邊。

這要是跟著自己回到現代,做導師開身材管理班,估計三年就能上市。

「真的,不輕舉妄動?」玉娘弱弱地問道。

「真的,比珍珠還要真!」岑國璋信誓旦旦,終於把玉娘勸上了床,睡在一床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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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順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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