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落花
江南士林之中多得是家風清正的人家,而詩書傳家的人大多都會選擇用牌坊來撐門面。許許多多的鐘鳴鼎食之家,雖然有一些連續幾代都沒有再出過進士,但是單單是門前的幾座貞節牌坊足以讓這些家族世代受人尊敬。
因而江南道上有不成文的規定,但凡是未婚先孕的女子都告發到官府庇護她的家族都是要被抄家下獄,而那個懷了身孕的女子則要被沉塘。
因此為了雲心的性命也為了鍾家能夠在江南道上面繼續存活下去,鍾灝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派人去清理掉那個曾經給鍾雲心看過病的大夫。
鍾雲心早上前來跟徐令儀請安的時候,徐令儀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女兒一番才笑道:「你如今倒是懷相比我當年懷你的時候好了許多。」
屋子裡面早就已經不再燃香,反倒是窗外面的春花的香氣愈發的沁人心脾。鍾雲心原本擔心因為自己自戕這件事情害的母女離心,如今見到娘親依舊如此溫然的與自己說話,便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是雁兒照顧的比較周到。」
她的笑容宛如軟綿的四月荷葉上面的露珠一般,看上起清婉動人。如今的眉宇之間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已經有了一些為母的慈和。
「如今真的做了母親才知道母親當年懷我的時候多麼的不易,戰戰兢兢的生怕會有了什麼閃失,但是卻又吃不下東西輾轉反側沒有胃口。」
徐令儀微微點頭,招了鍾雲心坐在自己的身側扶了她的手輕嘆道:「到底是為娘的不好,倘若當初安琥來找你的時候不為難他也不計較那麼多你今日興許就不會空受這樣多的罪了。」
說著卻又喊著素英道:「前些日子你做的酸梅汁端一些來。這東西開胃,你如今可正式關鍵的時候,不能吃不下東西。」
素英應聲答是。
徐令儀望著婢女走出去的身影,神色暗了暗看著女兒輕聲說道:「你可想過這個孩子以後怎麼辦,生下來你又要如何自處,難道今後一輩子都不嫁人了嗎?」
鍾雲心想起安琥那臨風玉立的身姿又想起他撫著自己耳畔的髮絲輕聲說著讓自己等他回來,不覺黯然愣神了許久才忽然想起身旁母親的文化,於是連忙回過神來,自以為是掩飾好了自己眼底的黯淡。
「我我想等著他。」雖然已經猜到了女兒的心思,但是聽她如此說徐令儀的眼底也難掩憂慮。那安琥是什麼人,是匈奴的王子。他若是不回去繼承可汗的位子倒還好說。但是前些天聽到鍾灝調查回來的匈奴的情況。
安琥這樣的天資聰慧,只怕是可汗眼底數一數二的繼承人選。既然是做繼承人,那定然不會允許安琥選擇一個漢人女子作為王妃。
畢竟,匈奴之間的各個部落的聯絡都是依靠著大王妃的強硬娘家。如今自己跟鍾灝早已就不理世事,而女兒卻又是被自小養成了天真爛漫的性子
徐令儀常常的嘆了一口去。一時間竟然完全想不出來女兒究竟該如何自處。
聽見母親嘆氣,鍾雲心側過頭去看見那本來烏黑的髮絲之中竟然有了兩三根刺眼的白死,心下凄然還沒開口眼圈便通紅。
她站起身來跪在了徐令儀的跟前將手放在了母親的膝上:「待到女兒生下這孩子,便讓這孩子代替女兒承歡父母膝下,女兒不能盡孝,寧遠繳了頭髮去廟裡面當個姑子伴著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你胡說些什麼!」她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女兒:「地上冷快起來。無論如何為娘的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到廟裡面去當姑子。我已經讓你的父親是處理那個大夫,你且安心在家。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商量就是。」
「只是」她看了看面色戚戚然的女兒,最終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吞咽了下去。
鍾灝看著面前的醫者,原本上位者的威勢又顯現了出來,深邃的眸子裡面宛如一把利劍逼著攝入人的內心之中。
「我之前送你走的時候已經給了你一千兩銀子了。我勸你,還是知足的好。」
屋子裡面靜悄悄的,侍衛們都被吩咐站的遠遠的。而坐在鍾灝下首施施然端著茶水的正是那人給鍾雲心看診的大夫。他面色微微有些發白,山羊鬍顫抖著。
「鍾老爺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我原以為你們鍾家內宅隱私我不願理會,但是那聽丫鬟的語氣那日看診的人分明就是鍾家的小姐!」
茶杯裡面還有著兩三分的熱氣,碧螺春在墨綠色的茶水裡面舒展著枝葉,他看了看那座上放著青花鬥彩瓷器,這樣的東西是千金難見的好東西。
他本來也就是個醫者,只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兒子的賭癮犯了,竟然在長盛賭坊被仙人跳的簽下了五千兩銀子的欠條。
大夫撫著鬍子斟酌說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鍾老爺家中有事人忙,自然拿錢大發了小的就是。小的不敢多說一個不字。」
他一邊說著一邊撇著眼睛往鍾灝那邊看過去,看著他愈發凝重的臉色不由得說話都帶著兩三分的掂量:「只是犬子不中用,卻是小的的獨苗。都是為了孩子,都是破財消災的道理。您說說,是不是啊鍾老爺。」
女兒德行有虧這件事情,被一個外人提起來已經足以讓人悲憤難堪,但是曾經是九五之尊的人竟然會被一個市井潑皮無賴給惦記上。
這一次拿錢大發了他,只怕他之後更加會認為鍾家軟弱可欺,這樣的鐘家不就成為了他的錢袋子了。
再加上自己生平最恨別人威脅,聽到這大夫的欷吁,胡鍾灝眉心一皺,眸子裡面已經有了升騰而起的怒氣。但是卻最終是握著拳頭冷靜了小賴忍耐住。
「我如果把這五千兩給你,我又如何得知你就會拿著我的銀錢乖乖聽話。倒不如死人更容易保守秘密一些。」
那人心中一驚,知道座上的鐘灝已經對自己起了殺心,立刻大聲的吵嚷給自己壯膽子說道:「鍾老爺!青天白日的您還要殺人不成!我可跟您說了,這件事情犬子也是知道的!如果我拿不到錢,即便您殺了小人滅口!犬子也會去告官的。」
他想到這裡,又似笑非笑的說道:「到時候,別說是官府了。只怕整個江南道都會知道鍾家家風不嚴,女兒竟然壞了私生子。」
鍾灝聞言不由連連冷笑,「難得你竟然想的這樣的周全,如此說來我倒是必須讓你活著走出去了。他雖然面上帶著笑意,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冷冽。」語氣更銳,「只不過既然你已經違背約定將這件事情透露了出去,那麼我也沒有留著你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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