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無人企及
甚至連夙璃在同時想到北宮鵠和小翠的時候,也想:「說到底他們不會留意我的吧,沒有人會真正的與我交往下去。那些相生相剋也好,與我都毫無關係。」
為什麼每當夙璃一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時刻感受得到他們,她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她只想沉睡,一味地沉睡下去,哪裡可以讓她做到這樣,她就待在哪裡。
夏日最灼熱的不是陽光,而是在不安的躁動里期待有什麼發生、這期待著的什麼卻遲遲未到。
北宮鵠將夙璃關到大牢,安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已經成為了皇帝之後,改變了他許多,今非昔比,再也容不得有任何人侵犯他的皇室地位。
也就在這時候,夙璃再次懷孕了,這次無論是她自己,還是皇太后都要心情平靜了許多,夙璃順利的產下了一個男孩。
殘血得知了北宮鵠做的這一切,卻無力從中阻攔,他曾經那麼言之鑿鑿的對夙璃說,只要是他碰過的女人,哪怕他不要了,也不準任何人動。
可是北宮鵠就動了,並且還動得這麼徹底。殘血就是那個無論生死,都不願躺下的人,也只有這樣的才能白手起家,也正是他這樣的人,在起家過後卻依舊不願睡下,那只有親眼目睹一切在他手中分崩離析。
殘血從來沒有想到過,真的就這麼開始了。他易容混入官府,衣冠楚楚,風流倜儻的站在一座金光閃閃的官府下面,正午的陽光照射在琉璃瓦上,耀得他睜不開眼睛。
沉重的大門無聲地在殘血面前滑開,冷氣瞬間包裹住汗津津的身體,被汗水濡濕的長衫與單薄的長褲,一時之間像層鐵皮一樣裹著身體,附著在肌膚上,使殘血行動之間帶著幾分牽扯的艱難。
尤其是廉價的長褲貼在雙腿上,顯出大片的水印與腿的形狀湊合而成的皺褶,使殘血恨不得把褲子挽起來走路、並且一直挽到大腿根兒。
殘血就這樣帶著皺巴巴的下半身與還算體面的上半身這樣錯離開來的形象,盡量快步地走到有著黑色大理石紋的前廳,同時在心裡祈求著沒人注意到殘血自身的這麼一點小狀況。
而前廳婢女們略帶玩味的笑容,襯著殘血擱在大理石台的雙肘上傳來的陣陣陰冷,都提醒著殘血出現在這間大廳里的突兀:這是殘血這一個月以來試圖混入的第十三家官府。
這時的殘血身份是一個農民,從十三歲時就開始下地插秧打穀,幫家裡幹活,一直到殘血讀到十八歲那年離開家鄉到縣城,繼續讀學堂。
城裡的孩子吃的好、玩的好,都沒有殘血學習好,這個很大程度上彌補了他的自尊心。
假期里回家鄉的時候還是會下地,繼續幫家裡幹活,干滿整整一個假期。殘血在學堂里沒有什麼朋友,只是在與書本作伴,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歸因於他沒有什麼錢與城裡孩子們混在一起玩。
好在回到家裡的時候,有條大黃狗,對殘血特別親切,殘血給它起了個省事的名字,就叫做大黃。
大黃在殘血應考那年也去世了,殘血出生的時候,它就已經七八歲了,這在狗裡面也算是高齡。
村子里到處都是它在每年春季的發情期里找不同的母狗生下的狗崽子,小黃們每一隻身上都有大黃的影子。
好了,殘血承認他在這一點上,是向他自己編造著詩意的謊言:村子里到處都是黃色的草狗,他並區分不出大黃與小黃之間、以及其他草狗們的區別。
即使是大黃,待殘血也沒有那麼親切,有一次殘血到稻草堆附近去找它,它正在與母狗廝混,看著他就呲牙咧嘴地沖殘血吼叫、低低地咆哮,警告他不許靠近。
每當殘血想大黃的時候,就會回到那個稻草堆上,躺在它年復一年與母狗們壓出來的草窩裡,心裡疑惑著他是在想它呢、還是在發春。
眼前這位前廳婢女雖然微笑著,笑容里卻從骨子裡透出大黃式的威脅與無聲的咆哮。
殘血心裡正在納悶,他又不是女的,也不是跟她來搶飯碗佔地盤的,當他詢問完畢之後準備離開前廳時,眼角瞥見她看似無意中隨手扯過腋下的小手絹,用力抽出,迅速撫過他胳膊肘留下的汗水跡時,他才明白過來。
即使殘血汗水淺淺的印子幾乎是隱沒在黑色大理石紋里,對於她來說,就如同突然招惹來了一堆髒東西,必須要迅速徹底地去掉,而那去不掉的、比如清潔的大理石沾染過他的汗氣這一點,就尤為可恨。
這樣即使殘血轉身離去過後,背部也像長了眼睛一樣,準確地接收到前台小姐如刀鋒一樣銳利,剜了他一眼的眼神。
對於城市來說,殘血的出身就決定了他是需要被去掉的,他沒被去掉,是因為牢里那個沒要他的女人。
一切就又歸零了。這個時候,皇太后在利用小翠的分裂轄制住她之後,開始接替自己以往的做法,通過引魂術實行對北宮鵠和夙璃兩人的控制,內心世界如天氣一般變化莫測,不是人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當身體們的主人醒過來,重新掌控身體,而小翠自行離去的時候,小翠都會把這些記錄留在分裂時人的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
「因為對方恐怕比自己還要惶惑吧?」小翠每次都這麼想到,人在沉睡,身體卻像在夢遊一般,甚至比夢遊還要糟糕,是受另外一個人控制。
小翠其實很難體會到分裂時人們的心思和感想,她心裡也很害怕,這些人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會在現實生活里找到她來算賬,所以她先把這筆「賬」記下來,放在她們手邊。
小翠自己獨居的屋子裡,到處都是筆記本和小紙條,她隨手都會記下自己在做什麼,以便自己分裂回來過後,把自己的生活繼續下去。
小翠居住的那個小區鄰居,一直對小翠很熱心,甚至是到達了一種感激涕零的狀態,那就是因為小翠每次分裂出去都是不定時的,連時間長短都是,從而她每次都是提前交給鄰居一筆費用,托其看著點門牆,並且一交就是一個寒暑。
小翠不做皇太后交給她的活時,她的活是個寫字賣書法的,領的是零賣字幅的錢。
其實她以前的副業還是個精於打算盤的賬房,因為這些職業方便在家中獨立操作,不用應對那麼複雜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她經常性的會從自己的身體里消失,一旦消失過後,小翠只是渾渾噩噩,能夠應付一般的常規自理,對於算盤編程活,完全接不上手。
小翠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有分裂者的狀態的,她自己以前讀書的時候還意識不到這些,以為只是自己喜歡常常走神而已。
隨著原靈進入夙璃、迎賓之禮越來越開始分散轉移以及重新組合以後,這種情況出現越來越頻繁,走出太學校門不到一年,她就已經不得不換了三四個活,賣書法作品、替人寫字是最近兩三天前,才接下來的一份活。
就在小翠決心幫助自己適應分裂者身的生活,她又隨即分裂到了殘血應徵的官府婢女這個身份上,小翠好羨慕她,活又好,職位又高,雖然才來了四五年。
小翠自己要是能夠穩定的做那份賬房的活,說不定現在也會有一個小小的職位。
一想到這裡,小翠不禁嘆了口氣,為了不再引起身旁二婢的疑心,小翠端起身份,振作起精神,在筆記本上記下的分裂時間和地點之後,隨即就準備開始了婢女的生活。
正在此時,小翠突然頭腦中一陣劇痛,隨之而來的是她眼前一陣煞白,在那片白光中她看見了她自己,居然和剛才在大茶壺旁看見的女子,身著同樣的裝束。
就在小翠看見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她的時候,她突然也回過頭來,一眼準確的盯住了自己,目光銳利,霸氣橫生,只見她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身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地上密密麻麻的匍匐著朝拜她的人,所有人都在口中山呼:「你是唯一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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