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魔怔

第一百七十三章 魔怔

畫的旁邊,題了一行小楷:丁香空結雨中愁。下面是一枚小小的印章蓋在那裡,因年代的久遠而變成一種沉沉暗暗的紅色:沉溪。

「沉溪,放棄一切,從今後你的身邊只有一個我,敢不敢?」

耳邊倏地響起一道質問逼迫般的女音,洛霏大震著身體猛地一退。

「你怎麼了?」

她就像魔怔了般對旁人的呼叫充耳不聞,緊拽著胸口,耳邊依舊是揮不去的陌生聲音,眼裡迷濛一片,似看不見眼前的一切,只有一連串的像電影回放般的閃現著於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片段。

「在下沉溪,京城人士,今日幸得姑娘相助,敢問姑娘芳名?」

濛濛細雨中,那淡黃色湘妃竹的傘骨頭被一隻潔凈修長的手輕輕執著,淡墨的江南煙雨傘面輕抬,隨著女子微側的臉恰恰停在似揚非揚的唇角,那梨渦中的一點紅痣便張揚鮮明起來。

「瀧煙,顏卿卿。」

這是初遇,他避雨石亭,她慷慨贈傘。

再遇,他已知曉她是巨賈之女。

他以道謝之由與她泛舟共話,才發現她不僅才華驚人更是與自己志趣相投,他們把茶暢談,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異方怪談,驚奇的發現,除卻了初遇的神秘,她展現給他的,竟是深不可測的內涵以及那世人不及的通透達然。

顏卿卿,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

她說,人賤自賤者,經商又如何?她從不以自己是商賈之後自輕。

她說,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終歸塵土,及時行樂率性而為又如何?她不在意世俗陳規。

她說,皆道女子不如男,她偏要干一番男子幹不了的事又如何?她甚至比一般男子更為努力。

她說了很多,他也聽了很多,此中種種,他愈發的了解這個不肯隨波逐流的女子,欣賞之餘,心裡愈發清晰的明白,他想要的,不僅僅是走近她。

對於女子,沉溪的出現也是驚喜的。畢竟,世上能有這樣一個了解自己願意傾聽自己想法的人,這難道不是令人欣喜的么?

心靈的交流靈魂的碰撞,遇到這般的男子,她亦是不曾想到的。

她開玩笑般打趣他:「你知道么,那日,我其實是想忍住不笑的。」

他看著女子梨渦中因笑而愈加鮮明妖嬈的硃砂痣,驚艷之餘亦笑著,「那你一定不知道,那日,我其實很不想那般狼狽的。」

或許,愛情這東西,便是時機一到就會發芽生根的植物吧,紮根心中,且會越長越盛。

命運的邂逅總是這樣不期而至,這種無法預料,來不及抬手遮掩一下,倏忽而來了。

後來,他們私定終身。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一封家書,他們面臨分離。

長亭外,古道邊,夕陽將二人影子拉的斜長。

「母親卧病,父親要我馬上回去。」她語氣微沉。

他壓抑著心中苦痛「恩」了聲,手,卻緊緊箍著女子的。

「啊卿。」他輕喚了聲,她抬頭與他對視。

「等我,等我把這裡的事處理好,下次再見,你會看到十里紅妝。」

他的眸,透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其中倒映著她微泛著淚光含笑的樣子。

「你若不來,我定不等你。」

「此生不負。」

「沉溪,你終是負了我。」洛霏心中劇痛,卻只能像個旁觀者般觸及不到影像中的一切。

眼睜睜看著癱軟在地的她摟著自己,聽著越來越近的聲樂,她笑了,淚卻落得更凶,無聲的,張揚的,肆意的。

「沉溪,我不想恨你,但更不會原諒你。」曾經分離的長亭,她坐了一夜。

「沉溪,我等不了你了……」場景一換,她已一身嫁衣飲了毒酒。

「不!」

她就像入邪般掙脫開眾人,伸著手直衝向那油傘,手卻在要觸到的瞬間針扎般的一疼,迷濛的眼清明起來,怔忪的間刻,手已被飛快的扯回,可還是快不過那已經滴落在傘面上的血珠。

忽的陰風襲起,石壁上的燈被吹得劇烈晃動,眾人一慌,趕緊撤離一些遠離那棺槨。

而與此同時,那吸了洛霏血的油傘竟自主飛離起來,在空中盤旋不定,就如鬼魅般,眾人大駭,從沒見過如此詭異的一幕。

「沉溪,你終是負了我!」

凄厲的女音回蕩在整個墓室,似就是從那兀自在空中盤旋的油傘中發出。

墓室里有人驚慌有人低咒,而洛霏卻直直瞪著那傘心頭劇跳,這聲音……是那女子的陰靈附在了他們定情的傘上?

倏地一聲巨響,一陣陰風將石門重重闔上,竟是斷了所有人的退路!

「顏卿卿!」

眾人臉上有著急色,那突然大喝出聲的女子竟還在此時不管不顧的沖在面前,剛想喚她卻發現那油傘突地停滯在空中。

墓室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你是誰?」也只是一瞬,嚴厲的逼問自傘中發出。

「一個目睹了你和沉溪所有過去的人。」

在旁的人一愣再愣,顏卿卿?沉溪?她這是中邪了?

心中的吃驚還沒消去,又眼見著那油傘兀自旋轉著,竟幻化出一個飄忽不定身影微微透明的執傘女子,絕美容顏,一點硃砂,一襲紅衣,絕代風華,正是那壁畫上的人!

只是她眉宇間儘是陰厲,猙獰著臉,分明是一個厲鬼。

她執傘立於棺槨上睥著她,洛霏站在下方任她打量,活了二十年頭一回撞鬼,這已經不是顛覆她三觀這麼簡單了。

腿已經嚇得不再打顫而是僵著,卻深知此時也唯有自己能將她積了千年的心結化解。

想起剛剛閃過的片段,心又像是被齒輪重新碾過一番,痛的抽然,她一個旁觀者已是如此,更何況是當時親身歷經的二個可憐人?

心中惋惜,一聲長嘆下,「沉溪沒有負你。」

那兩個字就是她的禁忌,女鬼冷眸一厲,「你胡說!」

陰風陡起,颳倒了一地的陪葬品,眾人被颳得身形不穩又難以睜眼之際,女鬼轉瞬飄至洛霏面前。

她只覺脖間驟然一緊,冰冷的帶著陰森寒意的手便把她禁錮在石壁上。

「洛霏!」

眾人大驚。

平安眸眼猛地一厲,身形一變就要衝那女鬼攻去,鬼本無形,只手一揮,一股陰風便強行將他們刮遠了出去。

轉頭視向手下進出氣困難的女子,眼中只有嗜血殺意,卻是笑的陰森。

「今天,你們全都得下來陪我。」

「顏卿卿,沉、沉溪真的沒、沒有負你。」

「閉嘴!」

箍著她的手奮力一揚,洛霏整個人如破布般被拋出去,幸虧平安接的快一把攬了抱退回來。

「千年了,我困於這裡千年,而他呢!他負了我!」

墓室內,那女子的陰靈遊走不定,聲音凄厲。

「你跟她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的!」

洛霏執拗性子又上了頭哪理他們,扯著嗓子大喊,「顏卿卿,你敢不敢跟沉溪當面對質!」

「你說什麼?」

「他來了,就在這裡!」

平安趕緊拉回了那胡言亂語的女子,禧歡則是緊緊捂了她嘴不讓她再發一聲。

姑奶奶唉,不要再刺激那女鬼了,他們真沒有葬身這裡的打算。

洛霏情急一咬,禧歡哎呦叫著抽了手。對上平安深幽的眸,裡面閃著她陌生且看不懂的東西,卻也顧不得解釋。

「你們信我。」

他沒答話,卻是伸手擋了禧歡要抓她的手。

洛霏一喜,撇開叫嚷嚷不甘的禧歡,沖著那定定看著自己的女子,吸口氣。

「你敢不敢見他?」

「你真能讓我見到他?」

洛霏點點頭,走向石壁一處,按著記憶摸上那石壁上的燈盤,那個女子並不知道,這座墓還有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機關。

輕輕的轉動燈盤,墓室里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大地微微震顫,居然還有一扇極為隱秘的石門緩緩打開,而眾人震驚的還不是這些,隨著大開的石門,門口處那一具完整的骸骨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那白骨的姿勢極為古怪,像是他生前正拚命的朝著這邊爬行,伸長的手直直衝著門口方向,可最終還是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斷了氣,千年風化,再尋不出他當年容顏,可順著白骨空洞·眼眶注視的視線,卻正是落在她的棺槨上。

這一刻,他的身份,一目了然。

「那是……」

「他是沉溪。」

「沉溪?」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只道自己枉死受困千年,卻不知沉溪在外亦是陪了你一千年,你愛他,卻不信他?」

一道門,她怨了千年。

陰風驟起,厲鬼嘶喊,卻是哀婉。

「他病了,時日無多,卻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帶著對他的恨。」

「許你的十里紅妝,他沒忘。」

「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他沒忘。」

「你在長亭枯坐一夜,他隱在樹后陪了你一夜。你離去的那天,他望著你的背影咳了血,哭了,哭的很傷心。得知你自盡消息后,他拼著最後一口氣趕到你的墓里。」

洛霏沉著聲,環顧了一周早已窒漠下去的人,望向那震驚的說不得話的女子,眼中閃著沉痛。

「生不同衾死同穴,這樣,你可還怨?」

怎麼怨?如何怨?

那執著傘的女子飄到白骨近旁,怔怔與他空洞的眼眶對望著。

一眼千年……

閉上眼,滾落兩行清淚。

蹲下身,將傘放在他旁邊。

「在下沉溪,京城人士,今日幸得姑娘相助,敢問姑娘芳名?」她嘴角慢慢勾起。

「瀧煙,顏卿卿。」

洛霏別了臉不忍再看,當年話猶在,今朝人何如?

「謝謝你。」

洛霏搖搖頭,對上顏卿卿已經陰厲不再的眸,心下惻然一片,「我只願能來的早一些,再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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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香后:朕的皇后誰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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