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同床而眠4

見到那抹金黃，我一時有些微愣的站在原地。直到那金色已然到我面前，我才回了神，連忙屈膝跪下，動作雖然有些艱難，但總算是沒出差錯。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老掉牙的台詞，卻在出口的時候，帶著一絲不順口的怪異。

我終究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呵。

畢竟是與皇帝見面，殿內的氣氛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從進得殿來開始，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就一直緊緊地圍繞在我周圍，直壓得我連呼吸都有些緊張困難。

向我宣了平身後的皇帝沒有馬上說話，我受召入宮，他不說話，我也不敢開口，更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如果開了口，又該說些什麼？

莫名的壓抑不僅令我呼吸困難，我甚至不敢抬眼四處張望，在皇上沒有出聲的時間裡，我幾乎一直垂著雙眼，瞟向那雙龍袍下的金色靴子上。

沉默總是令人不安，也不知道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多久，我終於有些按捺不住，收回落在那靴子上的目光，抬眼瞟了皇帝一眼。

他側身而站，雙手背到后腰上，挺拔的身軀因龍袍加身，顯得十分的盛氣凜然。

雖然只看到他的側面，但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清晰的來自身體的各個角落，迅速地蔓進周圍的空氣里。

我咬了咬唇，咽了口口水后，終於鼓了勇氣準備開口，但就在我剛這麼想及，還未發出聲音，他卻忽的轉過身來，一雙深眸直直地望向我，目光鎖在我身上，顯得不怒自威。

或許是他的氣場太過強大，又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凜人，在觸到那雙深遂而冰冷的瞳眸時，我的身體不同地微微一晃，心上更是一緊。

這個男人，儘管有著一張俊美的容顏，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與之容顏相配的表情。

平靜的臉上散發出陣陣的冰冷，如同那雙漆黑的眸子一樣，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度，更加讓人倍覺深不可測！

他的轉身，讓我原本欲開口的動作嘎然而止，想要出口的話更是被驀地抑在了心間。

我盡量平了心緒迎上他的目光，片刻，他才雙唇輕啟，出聲道：「你可知，今日朕召你進宮，所為何事？」儘管用了詢問的口吻，我卻因他語氣的沉穩，不由地心上微緊。

「回皇上的話，我不知道！」我起了身，垂眸低應。

「大膽，皇上面前豈能——」我的話音剛落，皇帝還沒接話，便聽到方才的公公突然地朝我厲喝一聲，嚇得我連忙轉目向他。

我一臉驚愕的望著他，正想著這老太監突然發什麼瘋，結果卻聽得皇帝淡淡的說了一聲「無妨」，他這才噤了聲，卻仍用那雙凌厲的小眼瞪著我。

「你叫什麼名字？」我還在思索著那太監突然這般是想說啥，不料正想著，便已聽得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

聽得他的詢問，我連忙收回目光及思緒，垂了眸恭聲應道：「回皇上，我叫凌青！」

「凌青？！」他淡淡的重複了一聲，接著又道，「凌青，你可知西平王要迎娶你一事？」

他的話音剛落，我原本低垂的眸子瞬時抬望向他，一時間，對他的話我有些茫然不及。我愣愣的望著他，腦子裡面他的話反覆閃過。

他說，西平王要迎娶我，紫英……他要迎娶我？

「為何不回答朕？」許是見我只是看著他，卻不說話，於是又再次沉聲問道。

「我……」我別開視線，低低的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該怎麼回答？知道還是不知道？

紫英的確有表達過等我們回到西冥后，便會向皇帝奏明我們的婚事，但他說要這段時間忙完事情才著手這件事，但現在……難道……他已經跟皇帝說了？要不然，為什麼皇帝會突然間這麼問我？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紫英他人呢？為什麼他說進宮一趟，卻至今沒有回去？而且從皇帝這話聽來，他肯定是來過皇宮的，還見了皇帝，那見了皇帝之後，他去哪裡了？既然他還向皇帝提了我們的婚事，那他沒有理由不回家才對啊？

不過只是短短數秒，我的腦子裡面忽然的閃過這一溜的問題，攪得我有些心煩意亂。

皇帝的問題對我來說顯然太過突兀，而我對此更是措手不及，因為我不知道在我回答后，他會再說什麼，我無法預測他接下來的話。

「看來，這婚事我似乎是不得不允了？」我正暗想之中，皇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下意識的抬眼向他，正好見他的目光從我的腹部一掃而過。我的臉上頓時有些發窘，伸手捂向肚皮，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西平王當真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裡！」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是否應話，一個人繼續說著，而這次，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微怒，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也蒙上一層淡淡的暗色，一雙深眸更是緊緊的鎖在我的臉上，定定的看著我。

他的身份本就令我心懷懼意，帶著敬畏之色，被他這深沉得有些陰鷙的目光一看，便更加的心裡發怵，再也不敢與他對視。

於是我別開視線，微微地垂下腦袋，一言不發。

果然，在我數秒的沉默后，他又再次開了口：「你可知，西平王若是娶了你，會有怎樣的後果？」

他的話音剛落，我原本別開的目光，瞬間再次回到他的身上。他的臉上剛才的暗色似愈深了幾分，同時加深的，還有他眼中的陰鷙。

我看得心中惶恐，卻一時有些理解不了他的話。

娶了我，會有怎樣的後果？

他前後的話原本根本連接不起來，但是每一句，都令我捉摸不透。一如他的表情，他的目光，他的……內心。

「如果娶你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你——還會嫁給他嗎？」他微微的眯了眯雙眼，接著又立即睜開，陰鷙之意，愈加深刻。

而我，心中一驚，心臟像是突然被人提到半空一般，耳邊只有一個「死」字反覆迴響。

娶我，他就會死，他……會死？

我努力的抑住心中的恐懼，蹙著眉望著他，詢問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他似覺出我的疑惑，唇角揚出一條不帶任何溫度的弧線，眸中陰色一閃，一個轉身過去，夾雜著怒意的聲音冷冷的穿過我的耳膜。

「西平王為了你，不惜忤逆朕的旨意，擅自改變朕的計劃，私自發兵增援南陵，置聖旨與西冥於不顧，理應斬立決。」他堅毅挺拔的背影，身上的金色在我面前顯得尤為刺眼，而他的話里，「斬立決」三個字更是讓我心驚錯愕。

我曾在心裡擔心過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嗎？

我咬著唇，雙眉輕鎖，驚怕的同時，更有一縷憂傷與心痛噴涌而出。但對他的話話，我卻應不出只言半語。

「朕對西平王寄予重任與厚望，原本覆滅南陵指日可待，他卻在這如此關頭，做出此等逆事，而原因……」他繼續說著，但說到這裡卻不由地頓了頓，幾秒后，才突然轉過身來，走到我面前，朝我陰沉道：「他這麼做的原因，竟然是為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便是你！」說到這裡，他的怒意已不再掩飾，連音量都在瞬間陡增了幾分。

原本就沒有底氣的我，面對這樣的他，語塞的同時，連思維的速度也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難道這就是君王之心么，深不可測，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字，都令人無法預料。

「朕今日召你進宮，便是要告訴你，如今西平王被監禁天牢，既然他不肯放棄你，那朕便只能讓你來做選擇。你是要救他，還是要嫁他，生與死，全在你一念之間！」冰冷的臉上浮出的一絲淺笑，卻是比那陰鷙的目光更加可怕。

縱使我再如何遲鈍笨拙，面對他已說得這麼直接這麼明白的話，我怎麼可能聽不出他的意思。

「皇上！」我努力地定了定色，恭敬的叫了一聲。

「怎麼？你的選擇這麼快就出來了嗎？」他唇角一揚，仍帶著清晰的寒意。

「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他？」我繼續平靜出聲，臉上是不同於之前的惶恐與唯諾，儘管這樣的風平浪靜只是自己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情緒而表現出來的表象，但出奇的鎮定卻是讓自己都有些意外。

「離開他，永遠的離開他，離開西冥！」我的話音剛落，他便立刻接了話道。彷彿早就料到我會這麼回答一般，又像是早就想好早就設計好的台詞，竟然是沒有一絲的猶豫與不假思索。

我在暗裡苦笑一聲，明明能夠如此平靜的開口詢問他的條件，卻又在他說出條件時，有些心慌失措，也有些啞口無言。

他似乎並不在意我的沉默，只是在輕哼一聲后，接著道：「朕會給你時間考慮，如何取捨，全在你自己！」說著，他一個轉身背對著我，「若是想好了，便來見朕！」話音落下，只見他將龍袖一甩，抬腿而去，但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前，耳邊又再次傳來他的聲音：「朕不想等得太久！」

那抹金色消失后，只留下我站在空蕩蕩的殿堂中間，周圍的空氣里，層層疊疊的，都是他留下來的冰冷之息。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皇宮的，只知道一路上，跟在帶我進宮的公公後面，整個人都恍惚不已。

不比進宮之時有馬車來接，公公把我送至宮門口便折身返回，我恍恍然的出了宮門，還未定下心緒，便見著綠衣和綠裳連忙地迎了上來。和她們一起前來的，還有楚豫。

見到她們，我之前一直緊繃的神經忽的鬆懈下來，身體也不由地微微一晃，嚇得迎身上來的綠衣和綠裳，連忙左右開弓地一把攙扶住我的胳膊。

綠衣更是擔驚出聲：「小姐，你終於出來了！」

我努力的定了定神，朝她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們怎麼來了？」說話時，我又將目光投向楚豫。

已跟著綠衣兩人一起近我身前的他不等綠衣回話，便開了口道：「聽綠衣說了皇帝突然召你進宮的事，我們不放心，便跟來看看，順便接你回去。」說著，他頓了頓，忽的揚了揚唇角，笑道，「看來這西冥皇帝的確不夠厚道，這有得車接，卻未有車送，若是我們不來，姑娘豈不只能一路步行回府了。」

平日里，但凡對他的調侃，我都會和他貧上幾句，甚至覺得他不夠正經，可是此時，這樣的調侃卻讓我莫名的心頭微暖。

「讓你們擔心了！」我笑笑，低聲道。

回去的路上，綠衣和綠裳兩人一直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個沒完，而嘰喳的內容三句不離我進宮的事，諸如什麼皇帝為何召我進宮，皇帝長什麼樣，皇宮裡面是什麼樣子等等等等。

而所有的問題之中，唯一提到紫英的問題，最令我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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