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離開這裡，好嗎1
不知是不是我的反應太過明顯，紫英接著又問：「怎麼了？」
在他接連的詢問聲中，我努力的平了平自己的情緒，才有些吞吞吐吐的應道：「嗯，他、他很好……」只是說著，心裡已是悲傷四溢，彷彿一不小心就會噴湧出來。
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告訴他。
「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又問我，語氣裡帶著一絲喜悅。
「男、男孩……」我應完，垂了雙眼，眼淚倏的一下便湧上眼眶，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他離開的事實，連去看他的墳墓都鼓了莫大的勇氣，但我卻一直不敢問楚豫，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兒像母親，他一定長得很像你，像你一樣可愛漂亮。」紫英收了收臂上的力量，繼續說道，而垂著雙眸的我，卻已是淚水泛濫。
聽完他的話，我用力的眨出最後一滴淚水，終於抬眼向他，岔了話題道：「紫英，我們一起離開西冥好不好？」一聲輕問，連自己都沒有太多的底氣，可是我依然在渴望。
紫英顯然沒有料到突轉的問話，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愣，幾秒后才接過話，問我：「青青要離開西冥嗎？」
他是個思維嗅覺都十分靈敏的人，我深知自己說漏了嘴，只是現在，我不想再拐彎抹角，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想和他分開。
於是迎上他詢問的目光與表情，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紫英，我們離開這裡吧，我不想你在這裡，不想你留在西冥，不想和你分開。」我終於再也掩藏不住自己來到這裡的真正原因，在他的一句詢問，一個表情，一個眼神中，終於將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青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反是再次的向我發問。
我收回目光，起身走到鐵欄前，直到他從我背後靠近過來，我才繼續說道：「我見過皇帝了。」我的聲音很低，我沒有底氣，我不知道這句話說出口后，對我來說是對還是錯。
「你見過他了？」紫英沒有使用對皇帝的稱呼，只用了一個「他」字代替，但聽得出來，他語氣里的淡漠。
「嗯。」我點了點頭。
「他跟你說了什麼？」紫英問我。
我默默的咬了咬唇，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他要我離開你，離開西冥，如果我不離開，便永遠不恢復你的自由之身，甚至、甚至會將你處以斬刑。」
「哼！可惡！」紫英聽罷，淡漠的語氣中帶了一絲怒意，儘管那些怒意顯得甚是細微，在我耳中聽來，卻又清晰無比。
我扭過頭望向他，他的目光淡淡的投向牢房外，沒有太多情緒的臉上，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情，眸中亦是一汪深不可測的暗沉之色，讓人無法看透他在想些什麼。
「紫英……」我低低的喚了一聲，「離開這裡，好嗎……」儘管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對他來說，真的太難。離開便意味著放棄，放棄便意味著失去。
失去所有能夠再次擁有的一切，只要我獨自離開，他的地位權力，一切都可以重新擁有。但如果答應我，和我一起離開，他便會變得一無所有，甚至……沒有自己的國家……
「所以……今天，你是來跟我道別的嗎？已經決定離開了？」紫英說話時，眼中已是滿滿的心疼。
我靜靜的望著他，忽然之間便落下淚來。
在他的注視中，我點了點頭，輕聲道：「如果我離開，可以換你一世自由……」
「即使永遠不再相見，也沒關係？」我的話還未說完，他便準確的掐住我的停頓，插話進來。
淡不可尋的詢問語氣，令我心中一痛。
我連忙搖頭：「不是……不是……」說著，我撲向他的胸膛，一把環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悶聲道，「我不想跟你說，不想告訴你這些。可是在看到你的時候，我根本無法堅定自己原本要安靜離開的決定。我不想和你分開，不想再也見不到你，可是我沒有選擇。如果不離開，如果和你在一起，皇帝會殺了你，你會死，你會死的。」
說到這裡，我不由的想到與皇帝初見時，他語氣里的冰冷，他眸中的肅殺之意，如果我和紫英在一起，他真的會要了他的命，他真的會不留他。
即使，他是他最重要的那枚將棋，可是他絕不允許這枚重要的將棋毀在我的手上。也許有了南陵一事的前車之鑒，他便認為紫英的改變是一個不好的信號，是一個不祥的徵兆，所以他一定要想辦法讓紫英在還未完全改變之前，找回以前的那個他。
紫英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擁著我。而我則在略微的停頓之後，又繼續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對你來說很難，你有你的責任所在，但我不想你被他利用，不想你繼續做任人擺布的棋子，你明白嗎？」說著，我鬆開環住他的手，抬眼望向他。
「我答應你！」紫英伸手撫了一下我的髮絲，溫柔出聲。
一聲「我答應你」，短短的四個字，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真的沒有聽錯嗎？他說答應我，他願意為我放棄所有的一切？榮華富貴，權力地位……儘管他從來不是貪念這些東西的人，可是除此之外，如果隨我離開，那便意味著有可能再也不能回到西冥，再也不是西冥子民……
一時間，這個夢寐以求的答案，竟讓我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只是訥訥的望著他，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沒有想哭，臉上卻莫名的流出眼淚。
「我答應你，我們離開西冥……」紫英又重複了一遍，並且一把將我擁進懷裡。
「不可以！」這一次，紫英的話音剛剛落下，另一個聲音卻突然響起。
我驚得瞬間離開紫英的懷抱，轉身望向發出聲音的人，才發現不知何時，玲玉已經回到了牢房中，身邊則是一臉平靜的楚豫。
玲玉進到牢門之中，走到我面前，不等我說話，便已厲聲道：「你若想死便自己去死，為何要拖累他人？」
「師妹！」她的話音剛落，楚豫便馬上接了話，似欲制止，但她哪裡聽得進去，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又繼續道。
「只要你離開，紫英便可立即恢復自由之身。若是你想劫獄，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玲玉的臉上，帶著憤怒，一如她的語氣。
對她的話，我無以作答。劫獄的後果，我雖無法想象，但如果被抓，必然是身首異處，除了這個，還有更壞的結果嗎？
「呵……」我正暗想，玲玉又開了口，一聲輕笑儘是鄙夷，「真不知道你是真無知還是假無知，自己無知也就罷了，竟然異想天開，慫恿紫英逃獄？哼，就算你逃出這裡又如何，逃得出皇上的天下嗎？」
「師妹，你少說兩句！」楚豫想要阻止玲玉繼續說下去，但玲玉依然不把他放在眼裡。
轉而更是朝著紫英厲聲道：「紫英，你有多愛她，有多寵她，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當初你為了她，發瘋般的四處尋找，甚至不惜讓焉琪和江南找不到她就不準回府。可是現在，你難道要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嗎？你明知道，若是和她在一起，皇上便不可能放過你，甚至會對你痛下殺手，即使這樣，你也要和她一起走？」
聽似質問的語氣，卻字字句句都無一不透露著她對紫英的感情，她的傷心，她的痛苦。
她真的很愛他，愛到深入骨髓。儘管她的話，她的立場，看似殘忍，但她的每句話每一個字，卻都是在為著紫英著想。
而我則剛好相反，不僅讓紫英因為我被打入天牢，現在，我竟然還在蠱惑他，蠱惑他逃獄，蠱惑他和我一起離開，放棄他原本所擁有的一切……
原來，真正自私的那個人是我，原來，我竟是如此的自私，自私到任何時候都只想到自己，想著不願和他分開，想著有他在身邊。
即使我說著不想看他繼續成為西冥皇帝的棋子，不想看到他繼續被人操控擺布，但事實上，追根究竟，不也是因為自己捨不得他，想把他留在身邊嗎？
我垂著頭站在玲玉面前，她的話在我耳邊勾出許多的迴音，每一個迴音都清晰得像是在重複她說過的話，刺得我的神經生生髮疼。
玲玉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彷彿是在等著紫英的回應，但紫英卻一直沒有說話。
這樣的安靜使得氣氛忽然之間變得沉默起來，這樣的沉默讓我十分壓抑，也十分難受。
玲玉的一席話讓我再也說不出要紫英一起離開的話來，也不敢再堅定自己的決定與要求。她是對的，我若想死，但不能拖著紫英和我一起死，我無知，但不能這麼無恥。我有什麼資格讓紫英為我賠上性命？
想到這裡，我的唇角不由的揚起一絲苦笑。雖然心很痛，但如果這樣的痛，可以讓紫英安然的活著，那便痛罷。至少比起死別，生離還有一絲希望。也許將來的某一天，也許韶華耗盡時，我們還有機會再見。
但如果死去，便是陰陽相隔，生生世世不得相見，到最後，甚至連思念都不復存在。
想著，我終是未再發一言，甚至沒有再抬眼看紫英，只是抬了腿準備離去。
不過就在我剛邁了一步的時候，手腕的地方忽的傳來一股力量，將我的手腕牢牢的拽入手中。
我驀地止了腳步，回頭時，正好對上紫英的目光。
「紫……英……」我喃喃的喚了一聲，他的眼中分明有一種堅定，一種不會放手的堅定，可是我卻看得雙眼有些發疼。
「紫英？！」紫英的動作和眼神，落入玲玉的眼中時，她不由的輕呼出聲，驚訝之意溢於言表。
「紫英，你瘋了嗎？」連我都看得出來紫英目光之中想要表達的意思，又如何能夠逃過聰明的玲玉的眼睛，「你真的要和她一起走？連性命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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