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口舌之爭
封碩只當他沒聽出自己的意思來,頗有幾分洋洋得意:「是么?這種出來的東西好不好,跟水土有什麼關係?莫不是四皇子的意思是說,這沁江從我們南國流過去之後,不是變成了你們大梁的泗水?」
趙墨寒手指輕搭在杯盞上,修長瑩潤的指尖被桌上的宮燈一照,白得似是透明,更顯出他君子一般的濕潤端方。
「確實是泗水沒錯。」
他邊說邊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接著道:「只是亦軒雖沒吃過太子說的那種柑橘,卻嘗過泗水中的一種魚,大梁人管它叫青魚,此魚味道鮮美異常,每年盛夏時節尤其肥美,想必也是從沁江上游游過去的。」
聽他這樣說,封碩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他自小生在宮上,耳濡目染之下,對官場上那套迎來送往的法門非常精通,聽趙墨寒如此一誇,便以為他是要讚賞南國幾句。
便道:「沁江確實是泗水的上游,你說的那種魚定是從我們南國游過去的錯不了。」
說完便等著趙墨寒出言褒獎。
不想趙墨寒卻道:「如此說來豈不怪哉。前幾日我同莫相及夏侯將軍從沁江旁邊過時,也見過這種魚,竟被漁民們打撈起來后扔在地上,說是不能入口。」
封碩聽到這話,也一進愣住,不知如何接下去。
莫貢卻聽出趙墨寒的話味兒來了,立時心道要糟。
果然趙墨寒接下來的話讓封碩聽得大為惱火。
「太子殿下說我們大梁的柑橘不好吃,為何不想想,這泗水中最美味的魚兒,到了沁江為何成了不能入口的東西呢?難道是南國與大梁人的口味迥異,還是各方水土不一樣的原因?」
封碩聞言頓時黑了臉,轉眸瞪了莫貢和夏侯寧一眼。
兩個老匹夫,沒事領著人去沁江邊上做什麼?現在害他在眾人面前丟醜了吧!
莫貢心下無奈,覺得趙墨寒這寸步不讓的性子不好,同時又覺得封碩有些過於欺人。
那梁王四子雖為質子,但從來到南國之後便一直規規矩矩安守本分。好不容易等到南王夜宴,他卻非要提什麼畫眉鳥到人家面前顯擺,這不是欺負人么?
坐在周邊的其它臣子顯得也都聽到了封碩和趙墨寒對話,現下見封碩被堵得無言以對,一個個都坐在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朵蘑菇。
就在氣氛尷尬到無以復加時,外面終於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聽一個太監拖著細長的嗓子道:「皇上駕到!」
眾人立時齊齊跪下,只趙墨寒一人站在人群中,白衣盛衣,一派玉樹臨風之姿。
南王自然知道莫貢和夏侯寧到大梁后沒行跪拜之禮的事,所以暫時也不同趙墨寒計較,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人,便到高處就坐。
他本是個四十多歲的壯年男人,便比之梁王還要顯得老態龍鍾,典著肚子坐在盤著金龍的椅子上朝趙墨寒看了看,一雙吊梢三角眼裡,閃過一絲驚異。
「眾卿平身!」
然而那驚異之色轉瞬即逝,他抬眼朝下面笑了笑,抬手示意大家起來。
「謝皇上。」
文武百官在莫貢和夏侯寧的帶領下起身落座。
南王象徵性的朝趙墨寒問了幾個問題,得知他自幼體弱后,就假惺惺地賞了他些補品,讓讓親自送到驛館給他。
封碩被趙墨寒在大庭廣眾之下拍了下軟釘子,眼下看他的眼神都是帶刺兒的,一落座就把手邊的鳥籠子給扔到地上,聽那隻畫眉鳥在裡面作死的慘叫,便又喝了一腳。
「來人啊,把這隻破鳥給我弄下去。」
聽他吩咐,旁邊立馬有宮上趕著過去,把鳥連籠子一起拿到殿外去了。
一頓飯吃得不尷不尬。
趙墨寒口舌伶俐,沒讓梁王和他的臣子們在口頭上佔到什麼便宜,眾人都有些不得趣了,也看出這位大梁質子不是個好拿捏的主兒。
夜宴過後,趙墨寒被馬車送回驛館,當天晚上就發起熱來病倒了。
南王第二天派人送東西過去時得到消息,又連忙派了太醫過去給他診治,太醫回來報,只說是陳年舊疾,恐難根治。
聽到這話,南王不禁皺眉:「大梁給承光君賀壽,就派了這麼個病歪歪的皇子來,不嫌晦氣么?」
立在下面的幾個大臣對看了一眼,沒多說什麼。
倒是莫貢笑了笑,朝南王道:「皇上莫要小看這四皇子,他心思通透,堪當大任,若是能調教好了收為己用,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南王眼裡閃過一抹精光:「莫愛卿覺得這事有幾分把握?」
莫貢往前走了兩步:「臣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試探過了,他對大梁雖然有幾分感情,但對梁王卻並不念舊,身上這種種病痛,也是舊年母親不得寵,在宮中落下的病根……」
聽到把話說到這裡,南王點了點頭。
後宮里那些烏煙瘴氣的事,作為皇帝的是最清楚不過,一個好好的皇子怎麼會變成病秧子,受過的苦楚可想而知。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務必給朕辦妥!」
莫貢點點頭,就他們這路的交情,他跟趙墨寒還是說得上幾句話的。至於拉攏收為己用的事,需得從長計議不急在這一時。
人活在這世上,蠅營狗苟皆為利,只要他給的好處足夠多,就不怕梁王四子不動心。
趙墨寒這一病之後,就再沒從驛館里出來過,但與他有關的流言卻已經在南國皇城裡傳得沸沸揚揚。
「聽說了么?那大梁皇子口如利劍,在宮裡飲宴一次,就把太子殿下說得沒有還口之力了!」
「一個男人嘴巴這麼厲害?」
「可不是!我還聽說他長相生得極好,連宮裡的宮女娘娘看到他都移不開眼……」
「誒,這話可不能亂說!」
傳說中口如利劍的此時正坐在驛館的窗前看書。連日裝病閉門謝客,也是趙墨寒自保的一種方式。
他初來乍到,不能還沒認清形勢就被別人抓住把柄。
而且從上次的夜宴來看,這南王似乎對他這個太子兒子並不上心,但南王子嗣單薄,如今膝下只得他一個長子,和三個不滿十歲的小兒子,他即便不願意,也不得不立封需為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