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問心無愧

庄朗冷哼一聲：「是你告訴楠子那些的吧？」他對唐惜弱得知事情的真相非常苦惱，本是近在眼前的，忽然卻又遠得看不到影了。「佳晨，你先告訴我楠子他怎麼樣？」如果真的是警察帶走，那倒還好，她怕的是庄朗用自己的勢力對付他。「我沒那麼卑鄙，把他交給警方了！」庄朗冷然道：「如果沒有什麼其他重要的事情，我就先離開了！」不想跟她談更多。佳晨慌忙搖頭：「不要！我有話要跟你說！」庄朗有些不耐煩：「麻煩你一次性說完，我很累。」他對她的態度里，還是有恨的，是她把他帶進一個無法轉身的旋渦里，一輪一輪，萬劫不復的痛苦。「我說完就走。」

佳晨的表情，此時卻更加坦然：「佳晨，我不知道在那場大火之後，你發生過什麼，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對你一直有牽挂。在家裡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我真的是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你活著真的很好！」「不要說這些沒用的！」庄朗皺起眉頭，他不想提。

「你對唐惜弱的心意，我都懂，我承認以前我是有妒忌，可後來，我想通了，只要你開心，她開心，我無所謂。」佳晨凄然一笑：「我之前對唐惜弱那麼凶，你以為是我在故意跟她作對，是嗎？我的目的，只不過是要她早早地離開那塊是非之地！」庄朗看了她一眼：「是非之地？那不都是你弄出來的么？」如果不是她做的那些一連串針對唐惜弱的事情，他也不會那樣匆忙就將她帶出來。佳晨嘆了口氣：「有些確實是我做的，可有些，我真的沒做過！」太多的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那場大火，是你放的吧？」庄朗冷冷地道：「為了得到財產，燒死自己的母親和妹妹，楠子佳晨，我真的是低估你了！」也就是在那場大火里，他為了救出唐惜弱，全身重度燒傷，體無完膚，經過了60輪手術，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對佳晨的恨和不屑，從那時候開始，蓬勃生長。佳晨無奈地搖頭：「話我是說過，可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我問心無愧！」「既然你這麼問心無愧，又來找我做什麼呢？」

庄朗追問道：「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從欺騙開始，到傷害結束，我們兩個人沒有幸福和快樂可言！」這一句話，抹殺了他們曾經共有的甜蜜。沉默了一會兒，佳晨道：「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很遲疑，也很猶豫。「說啊！」庄朗又皺起眉頭，太麻煩了！「囡囡是你的女兒，你跟我的孩子！」佳晨望著他：「對不起，一直瞞著你。」庄朗驚訝地盯著她：「你胡說！我們分手這麼多年……」他絕對不承認這個私生活極其混亂的女人所說的話。「還記得，你剛到中國的時候，我們過得很甜蜜，你一直說趁著我們年輕，想讓我為你生個孩子。可惜那時候我的心思全都在事業上，不想生，所以我們一起去*庫做了*保存？」佳晨道：「那場大火之後，我以為你已經死了，很痛苦，在一個適當的時機，我做了人工受精手術……」

「你騙人！」庄朗叫道，這個解釋，他無法接受。佳晨苦笑：「其實，我不是想讓你撫養孩子或者怎麼樣，我只是告訴你這個事情，你有權利知道這些。」這個瘋狂的女人！庄朗雙手揪起頭髮，倒不是對孩子有什麼，他實在是接受不了自己還有一個那麼大的女兒。「佳晨，對不起！」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嗎？」庄朗悶著頭問，他怕的是，倘若唐惜弱知道，會在心裡有顧慮，那樣對他來說，更加是困難重重。佳晨搖了搖頭：「除了你，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這也是為了保護囡囡不受傷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或者說，又有什麼意外發生，請你一定記得，她是你的孩子！」這是她的囑託。庄朗沒有作聲，他隱約覺得，佳晨所說的事情似乎是真的，卻又不想相信。

「關於唐惜弱和楠子，我想你也知道，他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所以我們之前所說的那些，都是騙他們的！佳晨，你對唐惜弱的情意我懂，可是，她在情感上跟楠子更親，你不覺得，現在的他們很象曾經的我們嗎？」佳晨說著，撫上庄朗的手：「我真的很懷念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默默地，輕輕地，把手抽了出來，庄朗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很難受，不知道是為唐惜弱，還是為佳晨。

「佳晨，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考慮問題會更加成熟一些，我想唐惜弱和楠子的事情，雖然會讓你很痛苦，可你會想通的。」佳晨站起身來：「你能抱抱我嗎？」望著她，庄朗別過頭去。佳晨一笑：「那我走了，如果有時間回國，記得去看囡囡！」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野里，曾經親密無間的戀人，失了愛，也就失了所有的疼惜。可是，庄朗的心卻疼了，這個女人的倔強又一次讓他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讓人唏噓。

庄朗嘆了口氣：「又哭？你知道我最看不了你這個！」

「關你什麼事？」唐惜弱轉過頭去，使勁擦下眼睛：「如果楠子有事，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以她的脾氣，在中國或者巴黎都得鬧翻天了，可這是倫敦，她無可奈何。

「他沒事，警察調查清楚，就會把他放出來的，放心。」庄朗拍拍她的肩：「睡吧，不要再想其他的了。」

明明剛才還有許多話要跟她說的，此時卻失了語，不知道該如何起頭，又或者說，連他自己也梳理不清。唐惜弱恨恨地看他一眼，走回去，將門用力帶上，庄朗突然就怔住了。

這是他愛之深切的女子，她的呼吸，一顰一笑，都把他的眼他的心緊緊抓住。等她長大，用了他十年的光陰，他熟知她的一切，吃什麼，喝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如何做讓她開心，如何做讓她鄙棄。可他十年來所做的功課，卻依然不能猜透她的心，或者說，他已經懂了，卻不願意承認。

佳晨剛剛講的一切，他都明白。可如果真的放棄，他是那麼那麼的不捨得。

當年為了跟佳晨在一起，他與父母決裂，放棄了在英國的所有產業，僅留下了事業的中國部分。在他心裡，金錢永遠都在感情之下，他曾以為，這樣做是對的。可是，當佳晨一步步淪陷到家族利益爭奪的戰爭當中，他無力地承認自己只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當他發現口口聲聲要跟他共赴新生活的佳晨在另一個男人身下*，愛情和希望在一瞬間灰飛湮滅，隨即而來的，是無盡的折磨。

那時候，他蹲在大街上，點上一棵煙，掉下幾串淚，為自己不值得的付出。

是唐惜弱，那個當時他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小女孩兒，走到他面前，幫他擦掉眼淚，微笑，哥哥，你哪裡不好呢？

當他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是她，象陰霾當中的一縷陽光射進他的心裡，微笑著問一句你哪裡不好呢？於是，他冰冷的身體里再次有了溫度。

他曾站在佳晨的角度上，痛恨這個讓她失去家庭失去幸福的孩子，也曾為她的家設置那麼多的障礙。她沒有恨他，而是用她的微笑，點燃了他心內的一分疼惜。

他只想跟她做朋友，忘年交，只因為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心裡的那種寧靜，是任何人都無法給予的。

那天，他正在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上做著發言，電話響了，是她的，語氣凌亂而恐懼：哥哥，你能來嗎？

他合上資料，飛身離去。她一定是有了什麼困難，否則以她母親那嚴格的家教，她不可能直接打給他。

衝進她的家，卻發現她正躺在床上，小手握著筆，邊寫邊哭。

從她的身下，他發現一片血跡，那是她的初潮，她以面對死亡的驚恐對待那片血紅，顫抖著把一張紙遞給他：「哥哥，這是遺書。」

她很窮，所有的財產就是幾個玩具，是他送給她的，現在還回來，很是不舍。

零花錢，留給媽媽。

願望講出來，很想長大以後，穿著很漂亮的婚紗，嫁給象哥哥這樣的男子。

他的心在那一刻被觸動了，望著她，如獲珍寶。然後，唐惜弱看著他：哥哥，你能親親我嗎？我連爸爸都沒有……

他吻上她的唇，涼，嫩，忐忑地抖動，那種感覺象一枚吸盤，準確地攫住他的心，從此無法游移。

愛情只在一瞬間發生，卻將後來的千千萬萬個瞬間連接起來，組成他十年的人生。

他在她背後，默默地望著她長大，多少次想伸出手去，卻又不安地縮回。她太小，太美好，他不想她過早地接觸到欲罷不能的痛，這個過程有多苦，只有他清楚。

邱比特射出穿心箭，註定有愛就有疼。

在面對那場火災的時候，他感受過要失去她的恐懼，簡直無法容忍。周圍站滿了人，卻沒有人敢靠前，他站在樓門前，聽到了她在房間里的哭喊。

那個聲音，讓他義無返顧地沖了進去。

唐惜弱的母親擋在她面前，幾乎窒息，她握著他的手：「照顧唐惜弱，求求你！」

他點頭應允，不單是對一個母親的承諾，更是堅定了他對她隱藏的執著。

可是，他沒能再次衝出來，只用濕毛毯包了唐惜弱，從窗戶里拋出來，離手的一瞬，他感受的是刻骨銘心的生離死別。

等他醒過來，已是百天以後。面目全非的他沒有勇氣再走到她面前，這也註定了他，只有站在她身後，遠遠地望著，愛著，疼著。

他是真的不捨得她難過。

可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她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就象現在，她把他關在門外，很決絕。

庄朗的煙，一支又一支，房間里瀰漫著嗆人的氣息，薄霧繚繞，把他帶回了那個大火吞噬的瞬間，她的母親，握著他的手：照顧唐惜弱，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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