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萬般皆是命(一更)
356萬般皆是命
聖女臉色一沉。
右長老轉身回頭,就見大殿門口處逆光走進幾人,為首的正是他們下一任的聖女曲雲。
曲雲走上前,看了眼右長老,微一頷首,抬頭望著面沉如水的聖女,輕喚了一聲,「阿娘……」
「來人,把曲雲給本聖女抓起來!」
聖女一聲令下,殿內立刻湧進幾個南疆士兵,應令朝曲雲走過去。
右長老眉頭一緊,想開口說什麼,看到聖女陰沉的臉色,無奈垂下了頭。
曲雲原地未動,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揚聲道,「阿娘,我回來是因為這封信,阿娘若看過信還執意要抓我,我無話可說。」
「你又玩什麼把戲?」聖女冷著臉,掃了眼她手中的信,不屑一顧。
曲雲面色冷清,舉著手中的信,淡聲道,「阿娘看后便知。」
聖女狐疑的看著她,母女對峙半晌,聖女終鬆了口,「來人,把信拿上來。」
伺候在聖女身邊的侍女立刻上前取了信,快步拿給聖女。
聖女接過信,冷冷的看了曲雲一眼,「你最好別在我跟前耍花招,否則……」
她威脅的話因餘光掃到的內容而戛然而止,「……曲容安,孟川人士,享年三十一歲,盛文十九年歿。」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那句話,似要把信紙看穿,旋即,霍然抬頭瞪著曲雲。
曲雲的雙眸平靜如水,「父親離開南疆后終身未娶,鬱鬱而終……」
「你……胡說八道!」
聖女的手有些抖,出口的呵斥里藏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音。她急不可耐的低頭去看信紙上的內容,一目十行,眼神轉的飛快,卻一個字都不捨得落下,直到看到信的末尾,「……曲家人言,曲容安自南疆回來便鬱鬱寡歡,先後拒絕父母、親人所提親事,說他已有妻子,要等妻子來團聚,誰知,這一等就是十幾年,直到他相思成疾命不久矣,依然不肯透露半分對方的消息……臨死前,曲容安拒絕曲家過繼侄子繼承香火,寧願孤身離世,一生未娶,身邊無兒無女,鬱鬱而終……」
「這不可能……」
聖女有些茫然的抬起頭,視線慌亂的在大殿內左右亂轉,似乎想找誰確認,找了一圈卻沒找到人,頹然的望向曲雲,雙眸驚慌而恐懼,重複著口中的那句話,「這不可能……」
「阿娘,父親這一輩子只愛過你一個人,他的妻子是你,你與他之間從未有過第三人,所謂的父親拋下阿娘轉回家鄉又娶妻生子,過著快活日子的話都是假的!都是……阿奶哄騙阿娘的謊話啊!阿娘……阿爹他……一直在等你去找他,等了你十幾年……」曲雲紅了眼。
「住口!」聖女厲喝一聲,將信紙摔在地上,重重的踩了幾腳,似乎不解恨又跳起來胡亂的踩著,一邊踩一邊尖聲道,「阿娘明明說他吃不了我們南疆的苦,怕我纏著他,所以才不告而別……那些信,分明是他親筆寫給我的,他說他又成親了,他說他妻子懷了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能為他們曲家傳宗接代……這才是真的!曲容安他還活的好好的,他跟他的妻子兒女活的快快樂樂的……他是個拋棄妻子的陳世美,他是個罪無可赦的惡人,他……他怎麼可能已經死了?!絕不可能!」
聖女踩信紙的畫面有些孩子氣,可眾人瞧著她灰白的臉色,聽著她近乎滅頂恐懼的嘶吼,又忍不住心酸的別開頭。
曲雲眼眶盈淚,心痛不已,「阿娘……」
右長老早在曲雲開口說她父親鬱鬱而終時便變了臉色,這會兒瞧見聖女的模樣,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蘇木槿敏銳的看了他一眼,右長老身子一僵,有些心虛的躲開蘇木槿的目光。
蘇木槿蹙了蹙眉,掃了聖女一眼,嘴巴張了張,又閉上。
見蘇木槿沒有吭聲,右長老悄悄抹了把額頭的汗,暗暗吐了一口氣。
「曲容安!」
高位之上,聖女突然一聲尖銳的喊叫,下一刻,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一軟,往地上癱去。
曲雲驚呼一聲,「阿娘!」
……
蘇木槿鬆開聖女的手腕,站起身,曲雲忙問,「長安縣主,我阿娘怎麼樣了?」
「急怒攻心,鬱結於心,你阿娘這些年的日子怕是不好過……」蘇木槿看了眼聖女,搖了搖頭,對曲雲道,「你說的對,你阿娘……對你父親一直念念不忘,哪怕她以為你父親背叛了他們的愛情,也沒想過忘記他,這才走了極端……」
曲雲點頭,「阿娘與我一樣,是個可憐人……」
「我去開藥,等你阿娘醒來,你勸著她一些,我擔心……」蘇木槿輕嘆一聲,看著曲雲,「……你阿娘解了多年的心結,乍聽你父親去世的消息,會想不開……」
曲雲臉色一白,神色凝重的點頭,「你放心,我會好好勸她的。」
蘇木槿握了握她的手,「你自己的身體也不好,注意休息。」
曲雲朝她笑了笑,「好。」
蘇木槿叫了娜朵兒跟她一塊兒出去開藥抓藥煮葯,留下寢室內的空間給她們母女。
寢室的大門剛關上,聖女就睜開了眼睛,眼神複雜的望著背對她站在窗前的女兒。這是她與曲容安的女兒,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的珍寶,有著曲容安一般好看的五官,有著與她一般像海水一樣微藍的瞳眸……
她當年也是渴望女兒的出生的啊,渴望她能隨心所欲,快活一生。
可這個想法,隨著阿娘遞到她手中關於曲容安的信,隨著那些信的內容,慢慢消散。
她開始看不得女兒那張像極了曲容安的臉,看不得她一日比一日強大,甚至聽不得別人在她跟前說女兒的好……
生怕,她自己生的女兒像曲容安一樣,背叛自己,留她一個人在這泥沼里越陷越深……
她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啊?!
聖女閉了閉眼,一串淚水從眼中滑落。
怕女兒突然轉身看到,她忙抬手擦掉,曲雲餘光掃到,故做沒看見,停了好一會兒,見聖女神情平和了,才轉過身,裝作才發現她醒了,「阿娘,你醒了?」
聖女嗯了一聲,想要坐起身,曲雲快步走過去,扶起她坐好,倒了一杯水端過去,「阿娘喝口水。」
聖女接過去,看了她一眼,張了幾次嘴,卻都沒說出話。
母女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坐下來好好說過話,一個像渾身扎滿了刺的刺蝟,恨不得將身邊所有的人都扎傷;一個自生自滅慣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打破局面。
母女一坐一站,許久,聖女才嘆了一口氣,「雲兒,你幫阿娘找長安縣主來,阿娘有話想問她。」
曲雲點頭,「阿娘稍等。」
聖女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幾次想開口說聲對不起,卻都沒有勇氣。
蘇木槿很快端了葯進來,聖女也不問,接過一飲而盡。
蘇木槿笑著看她,「聖女不怕我在葯中下毒?」
聖女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想扯出一個笑,卻沒成功,「長安縣主若想要我的命,又何須救我。坐吧,我有事想問你……」
「聖女是想問那封信吧?」蘇木槿順了條圓杌,坐在床邊,笑聲道,「信是欒家人寫的,欒家是皇商,行事小心,知道自家子孫喜歡上了南疆姑娘,就找人來南疆查姑娘的底細,聖女別惱,欒家人來查正是因為想結這門親,不然會直接來人將欒子徵帶走,不讓他們兩人再見面……」
見聖女臉色微慍,蘇木槿忙解釋了一句,解釋到一半,突然想起聖女與曲容安的悲劇,便停了解釋,心中一嘆,「欒家查出聖女當年與曲容安的事,派人去了趟曲家,得知了其中的曲折,察覺到你們二人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便修書一封,寄到了我手中……」
「誤會?」聖女涼涼一笑,神情已不復下午在聖女大殿的激動,反多了幾分嘲弄,「萬般皆是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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