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都點在了尚書省
「我不是神仙,這話也不是大話,這只是事實罷了。」我嘴上說著我信我自己,可是這心底,還是有不信啊。
以後的事,有誰能知道呢?
洛遠珩倒是信了我的話,道:「商鈺,但願你以後能記住你這番話,別到最後,哭得喘不上氣來。」
我別過頭去,特意避開他的眼神。
啟原的天說變就變,根本不帶打招呼的。
回來之前,還是驕陽似火,高空放晴,這剛回了洛府沒多久,就陰起了雲。
烏雲堆積成一團又一團,橫在院子之上的九萬里長空。
那些烏雲向凡間灑下水,讓那些被陽光晒傷了的樹木得到清爽。
我起身走到屋檐下,看著那雨水沿著瓦片滴答在地面上。
「許久未見啟原下雨了。」
十月,是秋收之月,按照往年,這個月份經常下雨。
而今年,從七月開始,老天未掉過一滴雨。
「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洛遠珩像是故意的,非要來掃興。
我扭頭望著他,微怒:「你能不能改改你嘴臭的毛病?」
「不能。」
得,算我輸。
「禮部尚書要換人了。」洛遠珩突然出聲。
正當我回想禮部尚書是誰時,洛遠珩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千吉泉得罪了嫻公主,就在昨日。」
「嫻公主?濟朝何時多出了一個公主?」先前在皇宮生活時,我並未聽過衛瞿有什麼姊妹,這突然多出了一位公主,倒挺讓我納悶。
「衛瞿的妹妹,宋安意,之前一直寄養在鄉下,直到他弒君成功后,才接回來,封為公主。衛瞿很寵愛他這個妹妹,只要宋安意做什麼,衛瞿都不會對她生氣。」
想到舊權早就被覆了三個月,我便責問洛遠珩:「你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洛遠珩神色平淡:「宋安意的存在,阻礙不了你以後的路。告不告訴,還不是一個樣?」
我正了正身子,嗤笑道:「千吉泉當初封為禮部尚書,就是因為他懂禮法,這才剛改朝換代,就忘了禮法二字該怎麼寫了?」我並不是笑千吉泉,我是在笑這大濟。
千吉泉這禮部尚書,是六部尚書中,坐尚書位子坐得時間最長的一個。
即便是改朝換代,那他也不會忘了禮法。千吉泉不管是做什麼,他都會將禮法放在第一位。
連這樣的人都會被撤職,那大濟的人才…還會有幾個?
洛遠珩向我解釋道:「千吉泉在皇宮之內,多番侮辱宋安意,你覺得換成是你,你能忍?」
若我還是那長平公主,千吉泉要是這麼做,我會讓父皇狠狠地教訓他,最好是將他流放。
他撐開傘,走到院子中,與我相望,繼續道:「宋安意都不姓衛,如何當這大濟公主。依我看,這宋安意,怕是皇帝寄養在鄉下的小媳婦,也真是可憐了長平公主,當最後也做不得個正室位子。」
我愣愣地看著他,絲毫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何意思。
「我剛才所言,便是千吉泉昨日在皇宮所言之話。」洛遠珩一手撐傘,一手去接傘外的雨水。
我邁步從台階上下去,邊走邊問:「你覺得,那下一個禮部尚書會是誰?」
他沖我搖搖頭,道:「朝中除了千吉泉,沒人能夠挑起這個擔子來。」
「既然朝中沒人,那為何不從民間挑?」我站在院子中央,淋著雨水,絲毫不怕得了風寒。
「你想送自己的人去坐禮部尚書這個位子?」洛遠珩挑眉看著我。
我沖他點頭,朝中無人才,民間人才濟濟,為何不趁這個機會在衛瞿身邊安插一枚棋子呢?
況且,這枚棋子還有俸祿拿。
洛遠珩見我有點頭,語氣帶著怒氣,道:「禮部尚書的位子必須要讓一個局外人來坐。」
「為何?」
「像衛瞿那樣的人,會讓別人在自己身邊放一顆炸藥?鋌而走險,最後只有死路一條。」洛遠珩冷哼了一聲。
「鋌而走險,死裡逃生又不是沒有過,為何不能一試?況且,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大好機會,我不能放棄它。」
只要在衛瞿身邊安插了棋子,那棋子得到衛瞿的重用,再次上演一次長平公主生辰宴的戲碼,我就可以報仇了。
「商鈺!」洛遠珩沖我怒吼了一聲:「皇帝才剛登基不到一天,你現在就安插棋子,你覺得很容易?你知道坐上這禮部尚書需要經過多少個人的眼嗎?你以為是個人都能成為衛瞿?」
他緩了一口氣,繼續道:「在大濟,像衛瞿這樣的人,一萬個人里,找不出一個來。二十封王,二十又五稱帝,在他之前的皇帝,有誰能做到他這一步?謀權篡位,得百姓愛戴,你以為僅僅靠的是他之前那晟王創下的赫赫戰功?即便你找到第二個衛瞿,讓他坐上了禮部尚書,他能坐幾日?你不妨好好想想。」
話落,洛遠珩就直接撐傘離開了洛府。
鶴歸朝我嘆了一口氣,就跟著洛遠珩一同出去了。
我站在雨中,想著洛遠珩跟我說的那一番話。
可能是我太心急了罷,也可能是我今日見到衛瞿后,想起了三個多月之前的那場宮亂罷。
居然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想到這,我不由地自嘲了一聲。
洛遠珩說的不錯,世上只要一個衛瞿,而那個衛瞿,早已經站在了權力的最高處。若真是出現第二個衛瞿,那也鬥不過第一個衛瞿。
「罷了,管他什麼禮部尚書是誰呢,只要他不阻擾我就好。」我長嘆的一口氣,渾身濕漉漉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內沒過多久,只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只想閉眼去歇會。
我將濕漉漉的外袍脫下,放在一旁,便上塌去歇息。
等我醒后,嗓子有些干,想喝水,但是有拗不過這困意,只好又繼續睡覺。
我是被孟柒叫醒的,我醒后,孟柒端著一碗葯,遞給我,道:「商主子,以後莫要在淋雨了。」
我接過那一碗葯,也不管它苦不苦,直接一口飲下。
喝完葯后,孟柒替我蓋好棉被,就端著空碗離開了。
這場溫病,到了第三天才好。
晌午洛遠珩才回府,他見到我,蹙眉道:「病好了?」
我並未理他,繼續夾菜吃飯。
「千吉泉被革職了。」洛遠珩坐到了木桌旁,看著我在一旁吃。
我放下碗筷,問:「新任禮部尚書有了人選?」
他搖搖頭,道:「參知政事舉薦武建,但武建做的那些事,當個中散大夫都算是抬舉他了。」洛遠珩冷哼一聲,又繼續道:「強納民女為妾,私藏官銀,要不是因為皇帝三個月後才登的基,他這朝奉郎能當到現在?」
「武建是郭常遜的門客?」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意外。
之前聽惠帝說過郭常遜這個人,惠帝說他,看人眼光很好。
所識之人,皆為賢者。
他怎麼會看上武建這個窩囊廢?
洛遠珩道:「也不能說是門客,準確的說,這武建是郭常遜的外甥。郭常遜的長姐當年嫁給了當時的隆州縣丞武氏,這才生下了武建。後來武家遭人陷害,若不是郭常遜出手想救,這朝奉郎還有武建什麼事?」
「你從哪知道的這麼多?」我不解地看著他。
朝中大臣少說也幾百,即便是天子,也認不全這些人,莫說這官臣的家境諸事了。
而洛遠珩,一個不知是何身份的人,不僅認得朝上那些大臣,還將人家的老底給扒了個精光。
這可比皇帝都厲害啊!
洛遠珩並未告訴我真相,反而是隨口扯了個慌來搪塞我:「你師父我博覽群書,見多識廣。看得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鬼都不信他說的這些話。
若真是博覽群書,有誰會閑來無事去扒人家當官的老底,然後編成書。
要真有這樣做的,朝廷上的那些人會讓這本書流落民間?
「郭常遜的舉薦皇帝聽進去了?」我掀起眼皮問道。
洛遠珩搖頭否認:「皇帝沒將武建封為禮部尚書,而是將他封為中散大夫。朝上那些老臣因此還鬧了起來,領頭的是江太師。」
難怪洛遠珩會說讓他當中散大夫算是抬舉他了。
還真是封了個中散大夫?
我將桌子上的碗端起來,看了看洛遠珩:「還吃嗎?不吃我讓人收拾了?」
「嗯,讓人收了吧。」
我走到門外,將正在清掃院子的侍女叫了進來,讓她將這些飯菜都撤下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殺雞儆猴,第二把火,柱國變吏曹,第三把火,禮部尚書被革職。皇帝這火倒是會點,全點在了尚書省。」
待侍女將飯菜收拾后,我便在了木桌前。
「三省之中,只有尚書省最不好開刀,不先點幾把火燒一燒,尚書省的那些人會把皇帝當回事嗎?」洛遠珩抬眸望著我。
俗話說,先易后難,堪稱妙計,而衛瞿這先難后易,倒是罕見啊!
中書門下二省皆由右相一人所管,比起那分六部的尚書省來說,讓中書門下的主權回到皇帝手中,不就如那探囊取物般嗎?
「但右相就將他這皇帝放在眼裡?」我用手托著下巴,歪頭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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