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欲讓其滅亡
在這一年多時間內,整個中原地區,還算是比較安定和平的,除了秦楚在巴中的衝突外,其它地方並未發生什麼戰事。
就連趙國和中山國都相安無事。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各國之間矛盾已經消除,而是各國目前都已經無力承擔下一次戰爭的代價。
怎麼也得等這韭菜長起來之後再打啊!
這個默契,大家還是有的。
因為現在打的話,這韭菜都已經割完了,只能往自己身上割肉,那他們當然不願意打。
不過培養韭菜可也是一門學問啊。
之前就一直都是農業韭菜。
可如今隨著運輸工具的發展,這工商業韭菜也已經在孕育之中。
尤其是大理院的成立,不管這大理院到底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這無疑是表示各國都在鼓勵工商業,支持工商業。
而作為這一切的發起者,楚國是最先就嘗到甜頭的。
由於去年完成了許多筆關於船隻的交易。
為了將利益最大化,這些購買船隻的商人也紛紛來到楚國採購。
光運船過去太虧了,怎麼也得弄點貨物過去。
而楚國一直被視為蠻夷,楚地亦是蠻荒之地,目前來說,不管是文化,還是經濟,都不算是主流,可如今這些中原商人都跑來楚國做買賣,且規模之大,更是從未有過的,這給楚國帶來難得一見的盛況。
楚懷王是非常非常開心。
他剛剛即位,就迎頭撞上這盛況。
真的站在風口上,豬都能夠起飛。
從政治層面來說,這對於楚懷王無疑是非常有利的。
許多人不知道這其實是楚威王打下的基礎,剛好開花結果的時候,楚懷王就即位了,大家就只知道,這新王剛剛上位,楚國就變得非常繁榮,就連那些高傲的中原人都往咱楚國跑。
楚人對此是非常自豪。
自然也就非常擁護楚懷王。
楚懷王能不開心么,睡覺都給笑醒了。
這樣也行。
要知道如今的王,跟以後的皇帝可不是一回事,如今的王要豎立威信,其實是比較困難的,主要原因就是上面還有一個周天子在。
周天子的存在,使得諸侯皆貴族。
雖然現在周天子啥都不是,但他就是一個屋頂,壓著王權。
你們可以反天子,那我們也可以反你。
大家都是貴族。
三家分晉,可不是什麼大逆不道,而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楚懷文登基,可以說是一帆風順,連一點點阻礙都沒有。
而其中最大的功臣,莫過於姬定。
這可是他一手促成的。
不過他最近倒是沒有時間沉浸在讚美之中,他現在是非常的忙碌,但他忙得可不是買賣上的事,其實他也管不到,楚國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封邑,人家封邑要跟誰做買賣,跟他也沒啥關係。
他主要是忙著在楚國完善郡縣制。
第一輪篩選之後,那些晉陞的官員,來到姬定規劃出來商業圈為官,由於大小法的原因,導致楚國的郡縣制跟秦國、齊國還不太一樣,官員更多是管一些公共方面的事宜。
例如,交通、水利,稅務,還有就是那些新開荒出來的土地。
至於封邑內部事宜,官員能管的地方很少。
那些貴族也都不傻,他們立的小法,雖然各有不同,有些比較寬鬆、自由,有些比較嚴格,這跟封邑主人的性格有關,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確保他們在自己封邑所能行駛的權力。
最近姬定更有來到漢口,一方面建設這裡的郡縣制,另一方面,則是視察這裡的船塢,如今這船塢已經開始投入生產。
藍天白雲,江水滔滔。
一老一少坐在江邊一塊大石頭上。
此二人正是姬定和子讓。
「光陰易逝啊!」
子讓望了蒼天一眼,又向姬定道:「還記得當初在濮陽時,你我也是坐在河邊對論,只不過那是一條小河,而這卻是大江,就如你一樣,當初你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而如今卻已經貴為楚國令尹。」
其實也就幾年,但子讓一直注視著姬定的成長,而姬定成長的太快,導致他認為時間過得太快。
尋常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幾年間,就從一個山村小子,位居楚國令尹,同時還兼魏國客卿,鄭國侍中。
好歹也花個十幾年,那也說得過去啊!
姬定卻是微微笑道:「人生苦短。」
子讓撫須哈哈一笑:「真是好一個人生苦短啊!」
可說著,他又嘆了口氣,道:「是呀!人生苦短,但要做的事又太多了。」
姬定又問道:「不知老先生此時所想與當初可否一樣?」
子讓笑了笑,道:「托你的福,倒是有些新得領悟。」
姬定道:「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夠聆聽老先生的教誨。」
子讓呵呵道:「老夫才是受教的那個人啊!」
說到此處,他稍稍一頓,正色道:「還記得當初你曾說過,這天下熙攘,皆為利往,愛亦在此中,故曰愛亦為利往。
如今就這船塢來看,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
姬定問道:「老先生此話怎講?」
子讓道:「如今船塢的工匠,多半都是出身貧苦之人,甚至不少人之前連飯都吃不上,來到船塢之後,收入漸漸增多,船塢中人人是相親相愛,此愛確實源於利。」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道:「但是他們的收入,可遠比不上那些貴族,且他們為貴族帶去更多利益,但是貴族卻並不愛他們,反而更渴望從他們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由此看來,這利並未帶來愛,而是帶來更多貪慾。」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老先生看得真是透徹,但是我並不認同老先生否定我的另一半。」
子讓問道:「願聞其詳!」
姬定道:「老先生方才說船塢中愛多了,此愛源於利。」
子讓點點頭。
姬定又問道:「還會變多嗎?」
子讓點頭道:「正在變多。」
這買船的人越來越多,工匠越來越多,工匠的收入也越來越多,他們對當下的生活都非常滿意,相互之間的愛,自然也就增多了。
活得開心、幸福、滿足,才會有愛人之心。
雖然人的慾望是無盡的,但滿足亦是層層遞進的,當你購買第一輛汽車時,是從無到有,你前一刻的慾望得到滿足,你就會覺得開心。
也許再過幾年,你會想要更好的車,但這中間到底是有一個過程的。
姬定繼續問道:「如果沒有這個船塢,會不會有這份愛?」
子讓搖搖頭道:「那自然不會。」
姬定道:「那敢問老先生,我當初說得是,利多,則愛多,這何錯之有?」
子讓道:「但是那些貴族的利益亦是在增多,但他們之間並未產生愛。」
姬定道:「但如果沒有那些貴族,就沒有人買船,沒有人買船,這船塢就開不起,船塢的愛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此愛,他們亦有參與。
另外,那些貴族中,雖然許多貴族不愛工匠,但他們都很愛我,因為他們認為這都是我帶來的,可見這愛還是源於利。」
子讓沉思半響,道:「你這麼說,倒也沒有錯,但是這一人之惡要勝於萬人之愛,這又如何解決?」
姬定笑道:「如果工匠為貴族帶來利益,貴族則愛他們,那敢問老先生,我們現在在幹什麼?」
子讓沉吟少許,問道:「你說我們現在在做什麼?」
「以小愛摧毀大惡。」
姬定嘆了口氣,道:「善是本性,惡亦是本性;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獸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而人與獸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懂得守規矩,人懂得剋制。但這就需要教化、制度與律法來規範這一切,而這就是我們現在所做的事。」
子讓又問道:「不知如何以小愛摧毀大惡?」
姬定笑道:「欲讓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方才我們所談到的惡,那便是他們的墳墓。這一場愛與惡的戰爭。」
「原來如此。」
子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這愛能否戰勝惡?」
姬定笑道:「從船塢中,我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子讓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新船隻的秘密,在於我們設計的那些工具,比如說,能夠輕鬆的將一塊木頭磨得非常平整,若無那些工具,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花費更多的努力,這成本太高。
可這並不是什麼秘方,不過這兩三年來,沒有一個墨者將此秘密透露出去,這真的是十分不容易啊!而當他們組成一支軍隊時,也必將戰無不勝。」
子讓聞言,不禁面露愁緒。
姬定道:「老先生身為墨者,應該知曉,這天下沒有不勞而獲,那些貴族如今之所以能夠囂張跋扈,不是上天垂憐,已不是不勞而獲,而是因為這江山就是他們的祖先打下來,那他們又憑什麼拱手讓人,故此我從不以錯對去評價他們。」
子讓點點頭,又道:「他們先祖,其中不乏賢明之才,不乏懷有大愛之人,終究還是變成今日這樣,由此可見,即便愛戰勝了惡,但到底愛還是會變成惡,這又如何解?」
姬定想了半天,道:「這還是留給後人去想,我們可能等不到那日。」
子讓捋了捋鬍鬚,道:「說不定你能看到那日。」
姬定道:「老先生莫不是暗指我今日的愛,會變成他們的惡。」
子讓道:「老夫只是想追尋一個答案。」
姬定道:「答案就是也許我的愛會變成他們的惡,但無動於衷,他們的惡將永遠存在。這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子讓沉眉思索半響,目光一抬,稍稍一愣,笑道:「那兩女相權,又該如何取捨?」
「兩女?」
姬定錯愕地看著子讓,心想,老先生什麼時候也愛開車了。
子讓目光突然往姬定身後一瞥,不冷不淡道:「你小子可真是艷福不淺啊!」
姬定回頭一看,只見一位美貌少婦站在遠處,正是荊夫人,見他們看來,荊夫人微微頷首。
而子讓作為姬舒的老師,自然對於姬定的這種行為,感到有些不滿。
但他不是在意姬定有兩個女人,或者更多女人,因為這年代男人死得太多了,肯定是一男多女的搭配,他在意的是,姬舒在濮陽帶孩子,你卻在這另覓新歡。
似乎有些無情無義。
回過頭來,姬定很是不爽地向子讓道:「我完全不認同老先生的這番說辭。」
子讓皺眉道:「是嗎?」
姬定一本正經道:「不是我艷福不淺,而是她們艷福不淺。」
「......!」
聊不下去了。
子讓起身告辭了。
他剛走,荊夫人便走了過來。
姬定見荊夫人似乎心事重重,欲言又止,於是問道:「夫人有事嗎?」
荊夫人遲疑少許,道:「我家希望找你商談關於陪嫁的事宜。」
姬定稍稍一愣,道:「是嫁妝嗎?這嫁妝就隨便一點,我現在這麼忙......。」
荊夫人道:「無關錢財,而是關於人。」
姬定愣了愣,道:「什麼意思?」
荊夫人狐疑道:「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姬定搖搖頭道:「真不知。」
荊夫人道:「與我同輩的姐妹早已經嫁人,故而我家族希望讓我兩個侄女與我一同嫁給你。」
「侄...侄女?還...還兩個。」姬定眨了眨眼,道:「這...這麼刺激嗎?」
荊夫人道:「什麼刺激,這可是禮儀。」
「禮儀?」
姬定稍一沉吟,突然反應過來。
對了!
這年代可還有媵婚制度。
如今權貴之間的陪嫁,可不是丫鬟那麼簡單,而是姐妹或者姑侄,但主要是姐妹,姑侄的情況是比較少的,只是由於荊夫人已經過了嫁人的年齡,只有姑侄,沒有姐妹。
姬定當然清楚這個情況,但他第一時間是回過頭去,尋找子讓,可是子讓早已經離開,他心想,這個老頭,總認為我在吹牛逼,是我佔便宜,瞧不起誰啊!
荊夫人問道:「你在看什麼?」
「哦!沒有!」姬定呵呵一笑,又道:「這個好像不是必要的禮儀吧!」
這跟媒妁不同,關鍵這媒妁在楚國也不是很流行,一般媵婚多半是出自政治原因,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其它原因。
荊夫人遲疑少許,道:「是我家裡認為我年紀大了......!」
「夫人,你又來了。」如今姬定聽到這個就頭疼,真是有一種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覺,「我都已經道過歉了。」
荊夫人卻是正色道:「我並未指那事,事實就是如此,我家裡怕我年紀大了,無法生育,以至於對不住你,故而才打算將我的兩個侄女嫁過來。」
「啊?」
這個理由,倒真是令姬定有些始料未及,他一本正經地向荊夫人道:「夫人請放心,你一定生得出。」
「這不是...!」
話一出口,荊夫人突然反應過來,啐了一聲:「誰要跟你生孩子。」
姬定笑道:「這不就結了,對於我們的婚姻而言,這本就不是一個問題,為什麼要去製造另一個問題。」
荊夫人道:「此非我的意思,而是我家族的意思。」
姬定道:「夫人不介意么?」
荊夫人道:「以你現在的地位,我在不在意,並不能改變什麼。」
為什麼荊氏這麼看重姬定,不就是因為姬定如此年輕就已經是楚國令尹,且深得新王的信任,更加令人無語的話,這小子還很有錢,很有商業頭腦,對於荊氏而言,簡直就是完美補充,這層關係得牢牢的把握住。
他們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尋思著三個女人,應該能夠套住姬定。
姬定道:「但是我不會接受的。」
荊夫人問道:「是因為我們被迫成婚的原因嗎?」
「那倒不是。」姬定搖搖頭,如實道:「我就是不喜歡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女人,必須是要我喜歡的,而不是別人硬塞給我的。」
荊夫人蹙眉道:「但是你若拒絕的話,這會引起我家族的不滿。」
姬定聽著有些不太舒服,道:「那我也沒有辦法,這是我個人得事,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想法。」
荊夫人道:「要不你先見見我那兩位侄女,說不定你會喜歡他們的。」
「沒有必要!」姬定笑道:「如果沒有這事,只是某天在路上遇上,我也不敢肯定,我就一定不會動心,但有此事在前,我是肯定不會喜歡的。」
荊夫人眼瞼一低,楚楚可憐道:「能不能當是幫幫我。」
姬定搖頭道:「當然不能,夫人若是為難的話,我去跟他們說吧。」
荊夫人突然神色一變,促狹地笑問道:「那為何你當初會答應與我成婚?」
「......?」
姬定愣得半響,突然道:「夫人你故意戲弄我?」
荊夫人搖搖頭道:「此事千真萬確,只不過...只不過我已經替你回絕了。」
姬定道:「那你就還是在戲弄我。」
荊夫人道:「我若不與你說清楚,待日後他們問起來,他一無所知,他們又會怨到我身上來。」
說著,荊夫人突然斜目瞥向姬定,「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姬定目光亂閃,「什麼問題?」
荊夫人狡黠地笑道:「就是你當初為何不拒絕我?」
嘿!你還沒完沒了了!姬定突然拉住她的手,道:「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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