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劉辰龍回頭看著小竹屋,走前幾步,想上去敲門,卻是還沒想好自己應該編一個樣的身份,不由得一時頓住了。

正躊躇間,竹門突然「吱呀」一聲打了開來,一名穿著少女走了出來,頭上頂著亮銀牛角帽,身上、手腕上,更佩掛著各色明晃晃的服飾,穿一身粉色的盛裝,臉色淡淡地透著一層暈紅,卻似是上過了妝一般,劉辰龍愣了好一會,才確定這位少女便是那晚上見過的羅大海的妹妹。

那名少女笑吟吟地問道:「外來人,你是哪家的叔叔?剛才真是多虧了你!阿幼娜很感謝你呢!」

「叔叔?」劉辰龍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搖頭苦笑,抬起頭面對那個少女詢問的目光,張口說了個:「我是……」卻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接下去。

那個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裡突然閃過驚異之色,掩口失聲叫了出來:「你……你是……」

劉辰龍嚇了一跳,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那名少女卻似是受了驚嚇一般,閃身就往屋裡躲,劉辰龍看她舉手便欲掩上門,情急之下身形一晃,跟了進去。

那名少女被劉辰龍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張口叫道:「你不是蒙施……你……你想做?」

劉辰龍踏前一步,那名少女面露戒備之色,卻是後退了一步。劉辰龍擺手苦笑,正想解釋。裡屋的門帘一掀,一條淡藍色地人影射了出來,直向劉辰龍撞了過去。

劉辰龍生恐加深了誤會,手上並未用上全力,只是信手化解那後來人影的招式,只是那人影的招法力道雖然不強,卻是周身在空中盤旋來去。柔若無骨,隱隱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巨蟒一般。攻勢直如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劉辰龍開始時一下留手,竟是應付得有點吃力,節節後退。

片刻功夫,那身影雖是猶離劉辰龍周身有一段距離,但劉辰龍只覺得周身便如同被繩索圈纏繞住,而且益收益緊。隱隱竟是有手腳使動不開的感覺,不由心下駭然,手下環抱成圓,振臂處周身氣勁到處,衣袂鼓漲如圓,罡風吞吐,硬生生將那條身影彈了開去。

那個阿幼娜一時也為這場面嚇呆了眼,這時才回過神來。叫了聲:「別打了!」那道人影卻已是在半空中一折一曲,箭也似地向劉辰龍彈了過來,去勢如電。

劉辰龍微吸口氣,微退一步,兩手高舉頭頂,緊扣如花蕾。無名指斜起,其餘四指貼合,正是大手印胎藏界的「不動根本印」,臉上端凝肅穆。

「不動根本印」,以體念三界十方一切有形無形心源本根處為殊勝,劉辰龍心下這點感應生處,那個襲來的身影,當下只覺得對手彷彿與那浩浩蒼穹、茫茫大地融鑄為一體一般,渾然不可搖撼,不由一聲微咦。落在了地上。現出身形,卻是個三十許人地**。體態纖細,明眸晧齒,看上去還十分年輕,只是著一身素藍的衣服,頭上又挽了個髮髻,卻似是刻意打扮得老了幾歲一般,但也別有一番成熟地風韻。眉宇間隱約罩著一層淡淡的惆悵,自有一番楚楚可憐的氣質,站在那裡,倒像是個弱不經風的小女子,若非劉辰龍剛剛與她交過手,實不敢相信方才那一陣招招奪命的攻勢是出自眼前這位女子之手。

阿幼娜上前拉住了那個**的胳膊,說道:「嫂嫂,別打了,我記得他是誰了!」

那個少女微「哦」了一聲,問道:「是哪個?」

阿幼娜這時才想起自己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就是那晚她在「外面」碰到過的那個人,但卻是從來不知道這個傢伙到時是哪個,不由一時張口結舌,呆在那裡。

那個**微微皺眉,劉辰龍苦笑著提醒道:「我就是那個心地光明地好人啊!」

阿幼娜這才叫了出來:「對!對!」

那個**更是糊塗,忍不住問道:「阿幼娜,這是跟啊?」

阿幼娜心情轉好,嘰嘰喳喳地把那天的事向那個**從頭開始講了一遍,中間還夾扯了許多其他的話題,若不是劉辰龍後來耐不住,一再插話幫她把話頭引回到正題上來,恐怕不知她講到後來,要把話岔到哪裡去了。

僥是如此,也直是花了大半個時辰,阿幼娜才算是把情況大致講了一遍,那個**沉吟了片刻,向劉辰龍一禮道:「適才是小婦人魯莽了,先生勿怪為盼!」說的竟是標準普通話。

劉辰龍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勉強收攝住心神,忙作了個揖,也用普通話應道:「不敢!不敢!」

他來這裡也有段時間了,不管是那些洪蛉一族也好,蒙族一族也好,使用的多是與外面的苗語相差不大的一種語言,自己被那隻旱魃咬了之後,不知為何居然也便聽得懂了,一直以來溝通並沒有問題,但此時聽到那位**說起普通話,雖然用詞上頗類古人,但也不由大為親切。心念電轉下,又由此想到這位**顯是跟阿幼娜一般對外面的天地素有了解,心情更是大為激動。

那個**又說道:「方才先生仗義施以援手,深恩未謝,小婦人反是動手得罪了先生,實在是失禮之至!」

劉辰龍尚未回答,阿幼娜先是瞪大了眼睛,沖那個**問道:「嫂嫂,你就這麼相信他是好人啦?」

那個**看著阿幼娜地神情,也不由微露出一絲笑道:「先生適才所施展的廣大神通,浩緲如天地。若非有如天地般光明開闊地胸懷,又如何能容納得下!」

劉辰龍心下一愕,藏密大手印金剛禪定的修為本來便是講求「身、口、意」三昧一如,這個**不經意間卻是一語道破了自己修為的奧義所在。

他忙自搖頭答道:「不敢當,適才夫人若再多試一招,小可就要當場出醜了!」

那個**歉然一禮道:「小婦人學藝日淺,又值多事之秋。為求自保,所學之術不免流於狠辣。倒叫先生見笑了!」

劉辰龍這才心下釋然,擺手連稱不妨。

阿幼娜顯然仍是少年心性,心思單純,這時看那個**與劉辰龍和解,卻是一直在客套,心下不耐,徑自對劉辰龍笑著叫道:「那個……喂……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玩了?」

繼而也不待劉辰龍回答。已是自己側著頭,皺眉道:「不對啊,你是外面的人,怎麼可能到這裡來?難道是……」說著似是想起了,兩眼朝劉辰龍望來,顫著聲問道:「難道……是我哥……」

那個**聽著阿幼娜地話,也是嬌軀一顫,眼神里燃起一絲熱切。卻又旋即冷了下去,輕嘆了口氣,搖頭道:「不可能的,便是你哥送人進來,我們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劉辰龍微微皺眉,卻是一時不知道說才是。輕嘆了口氣。

那阿幼娜卻急了起來,叫道:「除了阿哥,還有誰能把人從外面送到這裡來?」

她也不待那個**回答,轉頭向劉辰龍喚道:「喂,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是不是我哥把你送過來地?」

那個**喝道:「阿幼娜,不能這樣跟客人說話!」便眼神望向劉辰龍,卻也是充滿著詢問的神情。

劉辰龍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沉吟了片刻。苦笑道:「確實跟你哥有關!」

那個**一手捧心。「啊」地一聲輕叫了出來。阿幼娜更是衝過去直捉著劉辰龍地胳膊,問道:「我哥在哪?你快說啊!」

劉辰龍苦笑著說道:「這件事……說來話可就長了……」

那個**口唇噏動。正想說話,忽然門口響起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明霞夫人、阿幼娜,適才未曾受驚吧?無錯不少字」

劉辰龍這一驚非同小可,聽那男子說話,似是已在門口竹梯前,但若非他自行開口說話,自己竟是一無所覺,以他的六識神通,居然讓人走到如此近處,仍舊毫無覺察,實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阿幼娜一聲輕呼,臉上飛起兩片紅霞,放開了劉辰龍的手,望向明霞夫人,一時竟似連她哥哥也忘了,喃喃念道:「他……他真地來了……」

明霞夫人卻是微微慼眉,向劉辰龍放低了聲音說道:「先生身份特殊,此時不宜露面,不如……」

劉辰龍也低聲應道:「這間房子可有其他出口?」

明霞夫人輕點頭道:「裡屋有後窗,只是委屈先生了!」

劉辰龍向明霞夫人點頭示意,便想走進裡屋,明霞夫人心懸適才地疑問,也欲跟去,卻被此時有些六神無主地阿幼娜一手拽住,央求道:「好嫂嫂,這個時候你可不能走!」

劉辰龍訝然看著面紅如中酒地阿幼娜此時目光盡瞄向門外,眼神中盡多溫柔的神色,心下有些明白,不由嘴角露出一絲笑。

明霞夫人無奈搖頭,也自微笑,向劉辰龍低聲說道:「先生若有暇,明日此時,還在此地相見!」

劉辰龍點了點頭,答應下來。此時外面毫無聲息,以他的修為可聽得戶外方圓數里蟲鳴鳥囀,但卻絲毫感覺不到門外有人,心下暗忖那個少年是不是走了,好勝心下分出一絲神識探出門外,那個少年卻似是立有所覺,又自一聲沉沉問道:「阿幼娜,你沒事吧?無錯不少字」

劉辰龍心驚之下忙自裡屋由窗而出,身法直如行雲流水,也不落地,當空飄出數十丈,隱在樹上,方聽得阿幼娜這時才應了一聲:「我沒事,你……你進來吧……」

劉辰龍實在沒有把握那個少年到底有沒有發現自己。又在樹上等了一陣,聽得那少年推門進來,跟明霞夫人、阿幼娜卻只是閑扯,一句也沒問起自己,這才由樹冠徐徐離去。他此時身法比之以前相差不可道里計,直如保留了旱魃踏蹈虛空的本能一般,但舉動間仍是小心翼翼。屏著呼吸,直至又遠離了數百丈遠。在樹巔都已看不見那間房子,才敢落下地來,不覺兩手心裡已都是冷汗。

他生平會過地高手卻也不在少數,卻從沒有一人能像這個沒見到面的少年般給他如此大的壓力,修為到了他這個層次,六識敏銳,尤其對敵之際。更多時候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感應到處,比親見還要清晰上幾分。但這少年完全在其感應之外,便如同虛空之中幻化出來地一般,若不是實耳聽到他的聲音,又有明霞夫人和阿幼娜在場,劉辰龍簡直要覺得他是自己的幻覺了。

「若是與他對敵,豈不是全無勝算?!」劉辰龍一念及此。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他在樹下呆立了一會,幸好這裡已在村外,只在百米外有一條小道,四下無人,倒也沒人來煩他。

良久,劉辰龍長吁了口氣。漸漸收住了心神,不由自嘲地一笑。

打不過便不要打,又不是象里說的要爭天下第一,自己怎麼見了個高手就想著怎麼贏,半個喇嘛還如此地五陰方熾,好勝之心如此旺盛,實在是罪過罪過。

再說自己在這片天地里只是勿勿過客,跟那個少年打照面地可能性並不大,又何必操這個無謂的閑心。

而如果真是沒有辦法撞上了,也就賭了。想這麼多更是無益。

他一笑。轉身看了看現在已不見看不見蹤跡地那間屋子,想了一會。盤腳坐了下來。

算算時間,已近正午,想來那個大挑也好該結束了,畢竟新來的旱魃就自己跟賀隆夏兩個,料來那個大索大神怎麼折騰也折騰不來這麼久。

現在自己還要在這呆個一天,說實在,他心裡還真是有點想著賀隆夏。

是以他開始凝神內視,小心翼翼地著將體內金剛乘力散入三脈七輪,一點點解除對心中那股火勁的禁制,同時分出一半心神,引導著那股火勁在自己體內川行,構築出一串虛相。

自經過那次收攝火勁之後,他對於這股能量已是頗能把握,只是這一次是初次刻意把自己往回變,也帶著點試探性質,是以仍是十分小心,查覺到體內的變化已是差不多了,便分出金剛乘力封住了心脈處火勁的流動。

他一躍而起,飄在半空,抬手看著自己手上又復十指尖尖,一副利爪的模樣,感覺了一下自己的獠牙,心下暗笑,身形動處,便往洪蛉一族聚集地山族飄了過去。

他一路也沒用上多大勁道,卻是快逾奔馬,體內的火勁經過他這一番收攝重開之後,那股灼熱的暴戾之氣減了幾分,卻是圓轉柔和多了。

其實他此時體內地金剛乘力與火勁天性相剋,時時在三脈七輪間相抗相漲,便如時時不斷與高手對敵練功一般,不知不覺間已是功力大漲,只是他自己卻沒有察覺。

不一會,他已到了洪蛉一族聚集地山谷之外。

他不敢大意,按下了身形,聚起耳力傾聽著谷內的動靜,卻是忽然有幾聲慘叫,直貫入耳中。

賀隆夏?!

劉辰龍心下一驚,身影動處,直如一道黑色閃電,撞入山谷之中。

賀隆夏正躺在地上,小小地身軀上鮮血淋漓,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手裡拿著一根鞭子狀地東西,還在不斷抽打著賀隆夏,每一鞭下去就帶起一片血肉,賀隆夏似是連躲避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發出一聲聲低低的哀號。

最不可思議的是,一堆旱魃圍在旁邊,竟沒人上前加以援手,連那個賀隆夏的媽媽,也是站在一旁,口中荷荷有聲,手掌鬆了又緊,卻是始終沒有衝上前去。

旁邊還有兩個苗族服飾的小孩,不過十歲左右地樣子,一男一女,那個女生叫道:「采德瓦,你有種就去收服那些大旱魃,老是欺負這個小旱魃算本事!」

那個小男孩似乎比她看上去要大上一點,卻拉著她的手勸道:「阿夏妮別惹他,小心采德瓦放他家的老虎咬你的手指頭!」

台上的少年怨憤地看了那個小女孩一眼,卻沒有搭理她,手上鞭子高高舉起,橫掃下去,頓時又是帶起賀隆夏一片血肉,口中高聲叫道:「你服了沒有?」

賀隆夏一聲哀號,卻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個賀隆夏的媽媽一聲慘叫,手指緊緊捉住旁邊一個旱魃的胳膊,幾欲暈了過去,卻是仍然站在當地。

那個小女孩一聲驚呼,就想往台上沖,卻被那個男生死死拽住了,狠狠地跺了那個男孩一腳罵道:「你這個膽小鬼,連採德瓦都怕,跟他一樣,都是只知道欺負弱小的懦夫!」

那個少年聽到這話,怒氣大熾,惡念叢生,手上鞭子又復高高揚起,瞄的卻是賀隆夏的腦袋。

那些旱魃臉上都現出不忍地神色,閉上了眼睛。

一聲長嘯,響徹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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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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