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女子不可入書院
那新來學子,也就是祝永長口中的況連之,緩緩走上前,毫不吝嗇再說一遍給祝永長聽:「廢材,實在無需多理會。」
祝永長氣極。「你敢說我是廢材?」
況連之笑道:「山中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說的可正是你這種人。」
這祝永長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許多書本東西並未學過,況連之說的那兩句,他一時之間未反應過來,但聽旁邊同學在笑,猜到不會是甚好話。「你敢罵我!」
況連之已過束髮之年,揚眉之間,笑的是如沐春風,說的話卻扎人刺心。「罵你又如何,方才輕浮齷齪之辭可全都是出自你口,平日里書沒見你讀多好,這些個倒是信手拈來,你怕不是廢材,而是混蛋。」
「你……」祝永長咬牙。「我看你是皮癢找打!」祝永長衝去一手抓了況連之胳膊,一手摁了況連之肩膀,意圖給他一個過肩摔,哪知勁兒使了半天,況連之卻動都未動一分。
「呵!」況連之輕笑,反手握了祝永長胳膊向上一提,迫的他隨他的力道彎腰下去。
「啊疼疼疼!」
「疼吧!」況連之手沉了面。「惡語傷人更勝利器,我才不過小懲你一下就疼的受不了,就不曾想過他人感受?」
祝永長倒也不是個硬飯不吃的主,深諳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當即認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真不敢了?」
祝永長此刻只想脫身。「不敢了,快放了我,胳膊要斷了。」
「記得你說的話!」況連之將祝永長一推老遠。「再讓我抓到一次,腿給你打斷。」
祝永長咽了一口,臉深沉的明顯不服氣,但叫況連之氣勢所迫不敢發作,選擇了沉默以對之。
孟玉姝回來,遠遠看見沈言在與玉音下棋。「師父,師娘!」
玉音本是要落子,但見孟玉姝悶悶不樂模樣,便罷了。「誰惹我們玉姝不高興了?」
孟玉姝咬著唇,心中委屈,但怕給師父師娘添麻煩,終究什麼都沒說。「我還有一篇書未抄,先去了。」
「等等!」玉音站起身來,牽了何玉姝的手,撫上她面頰。「那祝永長又給你氣受了吧!」
沈言丟了手中棋子搖頭道:「唉,這個祝永長,仗著家裡,著實無法無天了些。」
玉音道:「就沒辦法能管管他?」
「夫人是有所不知。」沈言道:「那祝永長的父親正是禮部尚書祝如海,高官在位,兒子能不霸道嘛!」
「唉!」如此一說,玉音也只覺無奈。「罷了,往後玉姝躲著他些就是了,左右他最多也是嘴上不把門。」
「我知道了師娘。」何玉姝是寄人籬下,哪敢多有意見,尤其不敢因為自己的事情而給沈言惹麻煩。「往後我會小心避著他的。」
玉音笑著拂了拂孟小七的頭髮。「玉姝明白就好。」
「嗯!」孟玉姝雙手握著書卷。「我回房去抄書了。」
「去吧,晚些我讓小茹給你送些點心去。」
孟玉姝回到房中,執筆伏案了好半天,紙上還是空白一場,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抄書。今日之事不是頭次發生了,從她進入書院開始,院中學子就多排擠她,有的還比較含蓄,而有的,則如祝永長那般,極盡羞辱之事,次次叫她難堪。
「唉!」
「嘆什麼氣呢玉姝!」玉音身邊貼身的侍女小茹,端著一盤點心進門,置於書案邊上。「有心事啊?」
孟玉姝欲掩飾,慌亂之下落筆,不料太重,毀了一張宣紙。
「好了!」小茹搶了孟玉姝的筆擱到硯台上。「靜不下心來就先不要寫了,吃快點心吧!」
孟玉姝拿了塊點心卻無心去吃。「小茹姐姐!」
小茹一臉溫和道:「怎麼了?」
孟玉姝黯然道:「我不過是想好生讀書,為什麼他們都那樣針對於我,就因為我是女子嗎?」
「這啊,我也說不好。」小茹垂著的手拍在一起。「不過以前我爹說過,這人啊,都是瓜兒專挑軟的捏,他們對你無禮,大約還是因為你還小,軟弱可欺又無人相護,若是如夫人那般,自有學問不輸男兒,又有院主護著,哪個敢對她無禮呢!」
孟玉姝撐著手堵了自己鼻子和嘴。「說到底,師娘過的好,還是因為師父。」
「對啊!」小茹說到玉音和沈言就是一臉羨慕嚮往。「得遇院主那樣的男人,真真是好福氣呢。」
孟玉姝道:「你的意思是,若遇不到好男兒,女子就只能一生悲苦嗎?」
小茹道:「女子嫁人便是再次轉生,若不能遇上良人,等於錯投了胎,自然難有好日子,可不是只能一生悲苦嘛!」
孟玉姝將手裡的點心塞進嘴裡嚼著。「你說的我都怕了嫁人這事了。」
「噗嗤!」小茹笑道:「這有甚好怕的,是好是壞,總是女人的命,年紀到了,總是要嫁人的,不過你還小,想這些還早呢!」
孟玉姝道:「小就不用想嗎?」
「嗯!」小茹點頭。「等你年紀到了,再想也不遲。」
孟玉姝笑笑,不置可否。「小茹姐姐先去吧,我要抄書了。」
「好,我先去了!」
孟玉姝一個人的時候,拿起的筆又放下了,心中很亂,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這世道明明如此廣闊,何以就獨獨要對女子如此苛刻。
任昨日事態如何,今日的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孟玉姝束完發去上學,堂上已坐好了幾名學子,其中就有祝永長和況連之。祝永長一見孟玉姝就無好臉色,但礙於況連之餘威,沒敢太放肆,只不屑的「嘁」了一聲。
銅鈴聲響,餘下學子紛紛入堂,來授課的卻不是之前那位滿頭白髮的老夫子,而是一名身著勁裝的武生。「各位學子好,在下姓鄭,你們可有叫我鄭夫子,今日課程由我來授,不過我沒甚學問,書你們可以收回去了。」
武生一語,驚起下頭一陣嘈雜,有那大膽的已提出疑問:「不懂學問如何講課,難不成來教我等戲猴嗎?」
「猴就不戲了。」鄭夫子道:「所謂文成武就,你們之前只修文,這強身健體的事情卻落下了,今天我就是要來傳授你們強身健體之術。」
堂上學子一陣嘩然,鄭夫子可不管他們態度,只管講自己的。「這強身健體之術不同文修,需要將身體施展開來,此屋窄小施展不開,就請各位學子隨我去外面吧!」
有道是,最是無用是書生,才到場上熱了身跑了不到兩圈,就已有人承受不住倒下了,等幾圈跑完,還站著的已寥寥無幾。只是讓人意外的是,孟玉姝還在,倒叫鄭夫子有幾分刮目相看。「看不出,孟學子的體力倒是好。」
「嘁!」癱在地上的祝永長不屑道:「一個女子,能有幾分能耐,不過仗著身量輕巧罷了。」
「祝兄這是不服嗎?」不等孟玉姝說話,況連之倒是先替她駁了回去。
祝永長也不藏著掖著。「我就是不服。」
「哦?」況連之輕笑道:「既然不服,祝兄便與玉姝再比一次如何?」
「比就比!」祝永長爬起來。「我還就不信,我堂堂男兒會輸給一介女流之輩。」
況連之轉問孟玉姝。「玉姝可願與他再行比試?」
孟玉姝雖不願惹祝永長,但能得這樣個機會下他臉面,如何會不肯,當即答應下來。「我願意!」
「好!」況連之叫好過後端手對鄭夫子深拘一禮。「還請鄭夫子來做個見證。」
「樂意之至,樂意之至啊!」鄭夫子是個武人,最是愛這爭強鬥勝的學子,十分樂意的接下了了這見證比試的差事。「你們要如何比?」
況連之問祝永長。「祝兄要如何比?」
祝永長想了想。「我們比投壺。」
況連之又問孟玉姝。「玉姝意下如何?」
孟玉姝只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