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相對於河南岸的日軍,北岸由十七聯隊第二大隊大隊長河野洋平指揮的日偽軍抵抗要激烈的多。雖然劉長順在第一時間便將日偽軍分割開來,並乾淨利索的將兩個連的偽滿軍以及偽滿蘿北縣森林警察大隊繳械。但日軍的垂死掙扎卻給他帶來不少的麻煩。
好在楊震給他留了一個炮兵營,甚至還將剩餘的炮彈的七成交給了他。雖然受本身炮彈數量已經不多的限制,楊震留給他的炮彈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六十發。但就這五六十發山炮彈卻是給他解決了極大的問題。
人畢竟抗衡不了鋼鐵。尤其在遭遇到伏擊的日軍連野戰工事還沒有來得及構築的情況之下,這五六十發山炮彈加上調過頭來的迫擊炮彈,給被困在一處不大的山谷之中的日軍帶來了極大的傷亡。雖然在被合圍的時候,便已經有了準備。但炮擊過後,日軍這個滿編的步兵中隊仍然只剩下一半的人還能站起來。
雖然河野洋平指揮殘餘日軍玩命的抵抗,但數量、火力均處於絕對劣勢的日軍雖然給劉長順帶來一些麻煩,倒也沒有能掀起多少風浪來。若不是劉長順不想帶來過多的傷亡,再阻擊部隊已經騰出手的情況之下,恐怕在河田毅大佐的突圍展開之前,被困在河北岸的日軍已經全軍覆滅。
儘管少量的日軍還在負隅頑抗,但隨著河南岸的槍聲逐漸平息,北岸的日軍抵抗的力度也越來越微弱。在河南岸的槍聲平息一個小時之後,北岸之敵的最後抵抗也完全瓦解。
見突圍無望,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身負重傷的河野洋平少佐與最後十幾名傷員,聚在一起拉響了幾枚手榴彈自盡。
從望遠鏡之中看到這一幕的楊震搖了搖頭,卻並未對日軍此舉進行任何的評價。河野洋平的這個舉動究竟是瘋狂,還是向自己表示什麼,只能由日本人自己去評價了。
伴隨著河野洋平的自盡,以及半個小時之前,廟嶺子山一線戰鬥的落幕,參與對楊震所部進剿的日軍第八師團第十七聯隊的兩個步兵大隊已經成建制的從日軍戰鬥序列之中被抹掉。
結束了北線的戰鬥,楊震卻未能興奮起來。雖然此戰全殲了日軍兩個整編大隊,並俘虜了部分偽滿軍警,使得三路進剿的日軍只余中路一部。以及在群策山的補給已經運抵廟嶺子山一線的情況之下,為下一步圍殲二十四聯隊,徹底打破日軍此次進剿創造了戰機。
但在法司河兩岸戰事落幕的之際,幾乎同一時間王光宇以及董平發來的兩封電報的內容,讓楊震知道現在已經到了自己該撤退的時候了。
快速的看完二人發來的電報,楊震將電報交給郭炳勛之後道:「老郭,你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是不是該撤了?」
郭炳勛看完二人發來的電報,沉思了好大一會道:「司令員,我看我們是應該撤退了。部隊還未從繁重的訓練之中緩過來,便投入了連續作戰,現在已經相當的疲勞。而且彈藥也消耗極大,尤其是炮彈。」
「說實在的,我們這次能連續殲滅日軍四個大隊,加上在太平川一線以及對第二十四聯隊作戰,前前後後共計五個大隊的兵力,並不是我們的部隊的戰術水平以及我們指揮員的能力真的趕上,或是超越日軍。」
「之所以能取得這麼大的勝利,一是依靠正確的戰術,二就是依靠局部集中超越過當面日軍幾倍,甚至幾十倍的火力,盡量依靠優勢火力消滅敵人。正是有了這兩個先決條件,我們才能取得眼前的勝利。」
「我們此次取得的幾次戰鬥勝利不假,但彈藥的消耗也極為驚人。我們此次從亮子河訓練場出發時候,想盡一切辦法攜帶的兩千發山野炮彈,加上您在太平川一線繳獲的一百餘發炮彈幾乎消耗一空。」
「即便是數量稍微多一些的迫擊炮彈,除了一直沒有與日軍硬碰硬的王光宇那裡剩餘的數量還多一些之外,其餘也已經所剩無幾。重機槍子彈也消耗極大。司令員,除了步槍彈藥之外,我們現在可以說已經基本上打光了攜行的彈藥。」
「此次日軍駐佳木斯的第四師團已經出動騎兵各一個聯隊,炮兵兩個大隊的兵力,增援進山掃蕩的日軍。而尖山子一線的日軍第二十四聯隊也在日軍出動的大批航空兵的掩護之下,向太平川一線快速的撤退。」
「尖山子川一線並不遠。按王光宇電報上說的日軍撤退速度來看,就算王光宇集中全部兵力全力堵截,按照雙方目前真實的戰鬥力來看,最遲下午五時之前兩股日軍就會會師。這還沒有把日軍空中支援算進去。如果日軍航空兵全力支援,我想兩股日軍匯合的時間還要縮短。」
「現在已經是下午一時,也就是說距離日軍匯合的最晚時間也不過四個小時。別說我們現在彈藥匱乏,就是彈藥還充裕,依目前部隊的情況,我們也很難在四個小時之內,從法司河趕到太平川。一旦日軍出動航空兵對我們行軍大隊進行轟炸,我們所需要的時間還要更多。」
「如果兩股日軍匯合,又有大量的航空兵掩護,至少失去火力優勢的我們已經失去了繼續再殲敵一部的可能。從佳木斯出發的日軍還有一個騎兵聯隊,機動性極強,就算步兵聯隊也全部乘坐卡車。這個機動性我們遠遠無法相比。可以說,佳木斯出動之日軍搶在我們之前與第二十四聯隊匯合的幾率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我們若是不顧部隊現狀,貿然出擊,非但不能繼續擴大戰果,反倒極為容易被日軍給纏上。到時候想跑跑不得,打又打不下去。一旦日軍快速的調集重兵,我們甚至有被日軍合圍的危險。司令員,貪多嚼不爛啊。我看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對於郭炳勛的分析,楊震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我也正是這個意思。既然已經失去再擴大戰果的機會,不如立即撤退。這樣,你馬上擬定給王光宇的電報,讓他們立即與日軍脫離接觸,交替掩護,向北撤退。」
「給亮子河留守部隊發報,讓他們不必在東進為主力補充物資,直接撤回群策山基地。讓董平不必急於撤回群策山一線,讓他就地監視日軍動向。如果日軍匯合之後直接撤回佳木斯,就返回。若是兩路日軍匯合之後,不返回佳木斯,讓他一定將日軍動向給我摸清楚。」
聽罷楊震的想法,郭炳勛沉吟一下道:「是不是讓劉長順帶領他的二團接應一下?王光宇那裡只有一個營和一個偵察連,在日軍面前有些勢單力孤。第四師團增援部隊的行動很快,一旦日軍匯合之後反撲,他們很容易被黏上。」
「我看可以。不過就不要帶一個團了。尖山子一線現在到處都是日軍飛機。部隊去多了,容易暴露不說,一旦遭遇到日軍空襲,這損失就大了。除了幾個指揮員以及偵察營之外,部隊畢竟還沒有受過防空訓練。我看讓他帶上一個輕裝營加上偵察營的剩餘部隊就可以了。」
說完自己計劃,楊震揉了揉幾天沒有合眼而顯得通紅的眼睛,又伸了一個懶腰之後道:「撤,回去總結一下這次出擊的經驗教訓。針對實戰之中暴露的問題,儘快拿出一個整改的方案。小鬼子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必定是要報復的。我們必須要做好一切防範。」
既然已經決定撤退,楊震便沒有絲毫的耽擱。在草草的打掃完戰場之後,押著俘虜的偽滿軍警與繳獲的物資快速的向群策山後撤。
此時已經集結在法司河一線的主力撤退的行動,進行的很順利。但在尖子山的王光宇帶領的一個營,在撤退途中卻遭遇日軍飛機的狂轟濫炸,受到了極大的損失。
王光宇也算倒霉,因接到撤退命令的武田壽大佐急於撤退,與日軍脫離接觸的時候倒是沒有費多大的勁。但卻在向群策山一線撤退的途中,被用來掩護第二十四聯隊日軍航空兵給盯上。
還沒有出發多長時間,便被幾十架飛機,幾乎是一路追著王光宇所部輪番轟炸、掃射。直到黃昏時刻才停下來。
儘管王光宇走的都是植被良好的山區,但卻始終無法擺脫日軍飛機的圍攻。整整一個營的部隊,雖沒有被日軍飛機炸的垮掉,但卻整整傷亡了足足一個連。武器、輜重幾乎丟了一路。
不能不說,實行精兵政策的日軍,各軍兵種戰術素質都極為過硬。追擊王光宇撤退的日軍飛機,居然敢擦著山頭投彈、掃射。甚至敢在很狹窄的山谷之中穿梭飛行,而毫無忌諱。其俯衝投彈與掃射的精度極高。
要不是有山區良好的植被掩護,恐怕在整整半天的轟炸之中,缺少對空作戰經驗的部隊,就真的會被日軍這幾十架飛機硬生生的給垮。
這一天的經歷,對於王光宇來說幾乎是終生難忘。打慣了游擊戰的他,雖不是第一次見到日軍飛機,但卻是第一次領略到什麼叫立體戰爭,更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狂轟濫炸。
日軍之前對付抗聯,雖然也動過飛機,但大多數是以偵察機為主。即便是偶爾出動戰術飛機進行支援,但最多也不過一兩架。像今天這種大批次,多機種,反覆轟炸、掃射,還是第一次。
為了不被日軍飛機跟蹤自己行軍路線,追查到群策山秘密基地,為了將日軍的視線引向其他的方向。王光宇冒著部隊被日軍飛機炸散的危險,先向西直插亮子河東岸的香山。直到天黑,日軍航空兵徹底退去,才在轉回群策山基地的途中與前來接應他們的劉長順在格金河一線匯合。等撤回群策山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而此時,在日軍大半個下午的狂轟濫炸之中,再加上戰鬥之中的傷亡,王光宇帶領的一個營已經只能勉強湊成一個加強連的編製。雖然傷員都帶回來了,但迫擊炮、重機槍等重武器幾乎全部丟光。
要不是被楊震派來支援王光宇作戰的野炮營,在抵達之後沒有多長時間便因所剩不多的炮彈消耗乾淨,而提前撤退。這一個下午,王光宇的損失會更大。至少那些相對笨重一些野炮,在這麼高強度的轟炸之下,恐怕一門也保不住。
看到王光宇的慘象,劉長順也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們遇到了日軍主動的堵截。等問清事情的真相之後,劉長順也不禁咂舌。不過幾十架的飛機,居然能給部隊帶來比經歷過一天一夜作戰帶來還要大的傷亡。
不過對於這種嚴峻情況之下,雖丟光了重武器,但王光宇居然還能維持部隊沒有崩潰。繞了這麼遠的路,還將傷員基本上都帶了回來,倒也讓劉長順重新審視了這位前抗聯副軍長的能力。
等撤回群策山秘密基地的王光宇見到專門前來迎接他的總指揮與楊震一行人之後,對於自己部隊在敵機空襲之中出現如此大的傷亡,幾乎有些抬不起頭來。
他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部隊在戰場之上沒有受到太大損失,在撤退途中卻被日軍飛機炸的失去了戰鬥力,傷亡幾乎大半,自己卻是無可奈何。這對於王光宇來說,幾乎是一個恥辱。他帶兵這麼多年,除了西征失利之外,還沒有輸的這麼窩囊過。
看著雙眼通紅,沉默不語的王光宇,早已經從劉長順發來的電報之中了解到事情前因後果的楊震,沒有隻言片語的責怪,而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過於難過,這就是現代戰爭。我們與日軍的裝備相差太懸殊,付出這樣的代價是不可避免的。我們要在戰爭之中學會戰爭,不想付出這種代價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楊震長長的嘆息一聲道:「相對於部隊的損失,我更擔心你的安全。現在看到你沒有,我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好了,先去把傷員安置了。然後洗洗臉,吃點東西,晚上好好的休息,休息。」
聽到楊震的安慰,心中難過好了許多的王光宇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鄭重的點了點頭之後,向楊震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按照楊震的囑咐,去安置傷員了。
回到作戰室后,楊震沉默了一會才抬起頭看了看總指揮與李延平、郭炳勛道:「這次出擊我們雖然取得了不小的勝利,但出現的問題也不少。這些問題有很大一部分是之前便已經積累下來的,只是由於這次戰鬥才沒有來得及解決。這些問題,使得我們在戰鬥之中多付出了不少本應該避免的代價。」
「部隊還沒有來得及進行防空訓練、沒有來得及進行夜戰訓練,便被拉上了戰場,雖然是在形勢逼迫之下的無奈之舉,但付出的代價卻是血淋淋的讓人心疼。整整一個營,在戰鬥之中沒有損失多少,卻在日軍飛機的轟炸之中丟光了重武器不說,還付出了傷亡過半的代價。這對於我們來說都是血的教訓。」
說到這裡,楊震看了看試圖為自己老部下辯解的總指揮道:「總指揮,我並不是單一的指責王光宇。實際上,王光宇在撤退的途中雖然因為日軍的空襲損失巨大,但說實話,他做的已經相當的不錯了。就算是換了我,也不見得做的更好。」
「他能在日軍飛機盯上自己的時候,在第一時間考慮到不能讓日軍飛機追著自己,而暴露我們眼下的這個秘密基地,而有意將日軍航空兵的視線引向西部的原始密林之中,這說明他的大局觀極重。單單就這一點來說,已經是相當的難得。」
「在繞了那麼遠的路,部隊還沒有來得及開展防空訓練,甚至絕大多數幹部、戰士連飛機都沒有見過,便遭遇到日軍大機群的狂轟濫炸之居然還能穩定住部隊,沒有丟棄一個傷員,說明他的駕馭全局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不過,從王光宇被炸一事上,我感覺需要加強防空訓練的不僅僅是那些普通的戰士,便是我們各個高級指揮員也應該加強這方面的訓練,避免以後再出現類似的情況。代價雖然是必須付出的,但我們要在血的代價之中吸取、總結教訓,才能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現在戰爭已經從單一的陸地戰,變成了空地一體化的戰爭模式。我們必須要適應這個發展,才能不在戰場之上被淘汰。再進行游擊戰的時候,部隊因為以小部隊的形勢活動,日軍的飛機、重炮,使不上勁。對我們的威脅不大。」
「但我們為了今後的發展,不可能總是躲在這深山老林之中。而一旦我們脫離了深山老林,與日軍進行常規的野戰。甚至是陣地戰是必不可免的。所以我們在制定訓練、作戰計劃的時候,必要要跟上形勢的發展。」
「在戰爭之中學習戰爭,不是對那些還未來得及完成訓練的新兵說的,我們這些做高級指揮員的同樣適用。王光宇這次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固然與日軍佔據絕對空中優勢有關,但最根本的還是他缺乏防空經驗,沒有應對敵空中打擊的能力。這一點對於我們全體指揮原來說都是一個教訓。」
「不過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責任在我。是我這個當司令員的考慮還是不周全。只想到接應部隊派多了,會引起日軍的注意力。卻沒有想到王光宇缺乏日軍空中打擊之下,與敵脫離接觸的應對經驗,缺乏防空的一些必要知識。。」
對於楊震的話,一旁的郭炳勛深以為然的道:「在現在戰爭之中,空中支援的力度,甚至在很多的時候會改變戰鬥的進程。沒有空中優勢的一方,為了取勝往往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在淞滬會戰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例子。**雜牌部隊的一個師,從內地增援上海。結果剛一下車,還沒有來得及上戰場,就因為沒有防空作戰的經驗便在日軍空襲之下傷亡過重喪失了戰鬥力。一槍還未來得及放,便不得不撤下去整補。」
「司令員說的沒有錯,我們今後在制定訓練、作戰計劃的時候,一定要跟上戰爭形勢發展的腳步。尤其我們各級指揮員,腦海之中一定要有現代戰爭的意識。如果不然,我們現在付出這些的代價,還會在我們身上不斷的重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