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龍入大海 (6)
()楊震這一手料得很准。沒有將眼前這三百多人放在眼中,將手頭上的兵力全線壓上,雖然排出了戰鬥隊形,但卻排的很密集的犬養浩二太自傲了。而在見到對手凌亂沒有多大準頭,子彈大多都打到天上的步槍射擊,更給了他看輕眼前對手的資本。
等發現對手步槍射擊凌亂而又準確性差到了極點后,急著建功立業的犬養浩二到後來甚至不顧最基本的戰術要求,指揮憲兵趕著偽滿軍連戰術隊形都不排了,直接殺奔對手那個簡易陣地而去。他太自大了。
也許在犬養浩二的心中,那些偽滿軍別說死上幾個,就算這裡的都死光,只要能殲滅這伙關東軍憲兵司令部指名的暴徒,也無所謂。在他看來,只要自己能陞官,拉上多少人墊背都不是問題。
過於狂妄自大,再加上陞官心切,甚至連自己的對手裝備了什麼樣的武器都沒有仔細看,便匆忙的發起攻擊的犬養浩二卻沒有想到對手暗中還藏有十幾挺輕重機槍。
這倒也不能怪犬養浩二。與抗聯打了許久交道的他對這些被上司稱之為暴徒的抗聯的戰鬥力還是有一個清楚的認識的。他不認為憑藉對手單薄的火力在這種陣地戰中能夠擊潰自己的一次進攻。
在他眼中,也許在山地那種地形中,那些暴徒打打悶棍、搞搞偷襲、玩玩埋伏還有可能。在這種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區,跟自己玩正規的野戰,他們連給大日本皇軍提鞋都不配。
作為日軍中極少數從士兵提升起來的軍官,已經在大尉軍銜上蹲了四五年,飽受那些士官學校出身同僚排擠的犬養浩二想陞官都快想瘋了。
儘管知道自己沒有士官學校資歷,別說坐到將軍,就是升到中佐都基本上沒有可能,能做到少佐的位置已經是頂大天了。但自認為自己不比那些士官學校的同僚差的犬養浩二,總是想與那些眼睛頂在頭頂上的同僚比比軍功。因為他知道自己能夠陞官的話,只能依靠軍功。
自大的犬養浩二卻沒有想到就是他的自大,卻將自己與這一百多偽滿軍一同推向了深淵。不僅自己陞官的願望成了泡影,便是連自己的命都交了出去。過於靠前的犬養浩二還不知道,他那個絲瓜似的身材,早就被人穩穩的套進了準星裡面。
當頭腦被陞官的**燒的已經過熱的有些發紅,以為自己挑到了軟柿子捏,陞官希望在望的犬養浩二不惜以他堂堂阿城憲兵隊長之軀,親自驅趕著手下的偽滿軍與偽警察衝到距離那些暴徒的簡單的不能在簡單的陣地不到五十米的距離之時,剛剛還只有凌亂的步槍射擊的暴徒陣地上,突然響起了密集的機槍聲。隨著機槍響起的,還有成片被擊倒的偽滿軍。
步槍這種武器需要精確射擊,但本身就是依靠密集火力取勝的機槍卻是不必太在乎精度。尤其是接到楊震的命令,那幾挺重機槍絲毫不吝嗇的將子彈像是潑水般得招呼到偽滿軍身上。雖說操作已經不熟練,但好在這玩意就是靠火力取勝。加之楊震特地交代的布置成交差火力,能躲過去這陣密集彈雨的偽滿軍並不多。
看著被擊退下來,人數已經還不足出發時候一半的偽滿軍,自信滿滿的犬養浩二非但沒有清醒過來,反倒是被激的更加瘋狂。用刺刀逼著退下來的偽滿軍再次發起衝擊。
就在已經忘記自己在前沿的犬養浩二連踢帶打,用帶鞘的軍刀拚命的驅趕著偽滿軍再次發起攻擊的時候,突然的一聲槍響,在張牙舞爪的犬養浩二的腦袋上又替他開了一支眼睛。
當犬養浩二的腦漿順著新開的天窗淌出來的時候,剛剛還到處躲避著他劈頭蓋臉毆打的偽滿軍士兵都呆住了。帶頭的一個偽滿軍連長丁四滿都嚇傻了。
這次出來圍剿暴徒,非但沒有能消滅那些暴徒,一個衝鋒自己兄弟丟了一半還多不說,連頂頭上司,阿城憲兵隊長都給打死了,這自己回去怎麼和日本人交差?不說別的,就是身後那些督戰的日軍憲兵都饒不了自己。
知道自己要是就怎麼撤回去,若是日軍發怒,別說自己手下的弟兄,就是自己都難逃一死。自己本身便是抗聯叛徒出身,那些本來對自己就不信任的日本人,殺了自己還不像是玩的一樣?
可若是落到對面暴徒的手中,當年自己叛變的時候,為了榮華富貴,可沒有少出賣自己的戰友,對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的抗聯還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了?
看著周圍日軍憲兵對虎視眈眈樣子,知道要是能擊潰眼前的這些暴徒,殲滅或者生俘他們,自己也許有一條生路的這個偽滿軍連長咬咬牙,也顧不得其他的了,指揮剩下的人又撲了上來。
看著又撲上來的偽滿軍,剛剛才被搶了生意,瞄準的鬼子那個大尉被一個桂軍老兵搶了先先撂倒的楊震恨恨的罵了一句:「媽的,這些狗怎麼打鬼子的時候沒有見他們這麼賣力。真是他媽的鐵了心當漢奸。」
在他旁邊搶了他生意的那個桂軍老兵聽到楊震的罵聲,低頭道:「楊長官,你也不必太生氣。這些偽滿軍都是鬼子一手訓練的,控制極為嚴。這次咱們敲掉了鬼子的那個大尉,他們不打垮咱們回去沒有法子交差。」
聽著這個桂軍老兵的話,楊震轉過頭看了看這個槍法準的連自己都甘拜下風,自己現在還不知道名字的人道:「老哥叫什麼啊,你這手槍法可是咱們這裡面數一數二的,你是怎麼練成的,等衝出去和兄弟們說說。」
「楊長官,我沒有大名,你就我劉四狗就得了。你也別怪兄弟滿槍法臭。咱們這裡的兄弟都是雜牌出身,中正式這種好槍輪不到咱們用。兄弟們原來一直使的都是雜牌步槍。我們桂軍用的還行,好點的正規部隊用都是廣東出的元年式或是漢陽的漢陽造。最精銳的用的是英國步槍。」
「川軍的弟兄們可用的都是雜牌步槍。你不知道,在徐州會戰的時候,那時我看過他們步槍。你不知道,他們用的槍那槍栓都用繩子拴著,膛線都磨沒有了,打出去的子彈都是飄著走。至於步槍種類,是什麼都有。」
「我甚至還看到過他們有用老毛瑟的,就是前清江南造那種11口徑的,打一發上一發子彈的。這種槍在我們廣西,便是民團都早就撤裝了。像三八大蓋這類的好槍除了二戰區的晉綏軍和東北軍裝備的多,他們用的比較習慣外,其他的人用不習慣。」
「我之所以用的順手,是因為我在淞滬戰場的時候,用過繳獲的這種槍。這種槍彈道平直,后坐力小,這精度咱們的那些老槍比不了。可就一點不要,這東西打在身上,除了要害地方之外,都是一槍倆眼,殺傷力太小。這點可比不上咱們的漢陽造。」
「咱們的漢陽造雖說造的沒有這槍精細,可子彈的威力比這大的多了。可就是這射程太近了,新槍有效射程不過才四百米,要是槍老了些,一百米能打准就不錯了。和這槍有效射程在八百多米比不上。」
說道這裡,這個老兵抬手又是一槍,撂倒一個佩戴盒子炮的偽滿軍官:「楊長官,你的身手沒有說。就憑你在那個地方的表現,兄弟們沒有幾個不樹大拇指的。但要說這槍法,你可就不見得能比得過老哥這個獵戶出身的人了。」
對於這個老兵話裡面挑戰的味道,楊震是聽出來了。對於他的挑戰,楊震笑了笑沒有言語,舉起步槍抬手便撂倒一個機槍手才道:「劉老哥,咱們的時間不多,不能在這裡與這幫狗僵持著,必須速戰速決。想比試,以後的機會有的是。老哥你槍法好,就在這裡打他們的機槍手和鬼子的憲兵。上來一個敲掉一個。」
知道事情緊急,對於楊震拒絕了自己的邀戰,那個老兵也沒有在提起來,只是點點頭道:「楊長官,你就放心的擎好。我讓他們那兩挺機槍成為絕戶。」
楊震沒有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肩膀道:「那好,老哥就看你的了。只要你能壓制住那兩挺鬼子機槍,咱們就發起反擊。奶奶的,十幾挺輕重機槍壓制不住區區兩挺歪把子。等有消停下來,我非把這幫小子好好練一練不可。」
說罷,楊震拎起步槍跑到了前邊,看著郭邴勛道:「老郭,是時候可以反擊了。剛剛那陣子火力急襲,至少幹掉了一半的偽滿軍。我讓幾個槍法好老兵專打他的機槍手還有鬼子的督戰憲兵。只要敲掉鬼子的掩護火力,咱們就發起攻擊。」
那個老兵在見識過楊震的槍法后還敢跟他提出挑戰,就是表明自己有一套。幾聲槍響過後,打的那兩挺歪把子周圍沒有一個人敢在靠近。見到偽滿軍火力支援被壓制住,楊震一槍撂倒一個揮舞著手中手槍的未滿軍官后,第一個沖了出去。
楊震這隨手一槍打的雖然準確,正中那個偽滿軍官的胸前,但引起的後果卻是他始料未及的。剛剛衝鋒的時候還很頑強的偽滿軍,在見到這個軍官被擊倒后,在也堅持不住。不顧身後督戰的日本憲兵的彈壓,調頭就跑。淬不及防的將身後沒有料到這些偽滿軍,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子低下公然開溜的督戰的鬼子憲兵給晾到了那裡。
偽滿軍這一跑路,發起衝鋒的反擊部隊卻是撲了一個空。等衝到眼前才發現,偽滿軍的陣地上就剩下二十幾個被冷槍敲剩下,見到一鬨而散的偽滿軍不知所措的鬼子憲兵。
不得不承認這幫偽滿軍打仗有一套,這跑路更有一套。這點倒是跟他們得主子差很多。看到衝上來人數絕對佔據優勢的暴徒,沒有絲毫的猶豫,仗著地形熟悉轉眼便跑的無影無蹤。
看著跑的一乾二淨的偽滿軍與偽警察,不敢追擊,生怕一追擊把自己的部隊都跑散了。加之身後的槍聲越來越密集,也不敢在這裡繼續再耽擱下去的楊震壓根就沒有想過去追擊這些狗。
對於剩下的那二十幾個看到已經衝到自己面前的暴徒,正忙著退子彈,準備白刃戰的鬼子憲兵。楊震沒有和他們墨跡,一揮手,一個與他一同衝上來的平端著一挺歪把子的機槍手,直接將這二十幾個鬼子憲兵全部突突了。
本來只想打開一條缺口,卻沒有想到居然將這些偽滿軍擊潰的楊震也沒有耽擱,直接命令剛剛那陣子交火,已經將子彈打光了的幾挺重機槍與所有無法攜帶的武器裝上手榴彈炸毀。
看著有些心疼的彭定傑,楊震搖搖頭道:「老彭,別心疼了。這些武器沒有彈藥,更沒有人攜帶,還是炸毀的好。至於武器,只要有人在就一定會有的。」
安慰完心疼那些武器的彭定傑后,楊震沒有敢多做耽擱。匆忙的簡單打掃了一下戰場,帶走被擊斃偽滿軍身上的彈藥。簡單的審訊了沒有跑掉的兩個偽滿軍士兵,知道這次偽滿軍之所以潰散,是因為自己那隨意的一槍擊斃的正是偽滿軍連長以及阿什河對岸偽滿軍的布防情況后,便帶著人快速的向著阿什河這條預示著他們生命線的河邊開進。
楊震不知道此時正在與追擊的日偽軍激戰的馬明能給自己爭取到多少時間,更不知道追擊的日偽軍究竟有多少兵力。他唯一知道的是現在自己的每一分鐘都是後邊斷後的弟兄用鮮血和生命換回來了。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和原因去浪費兄弟們得鮮血。
趕到阿什河岸邊,這次沒有讓楊震失望,已經將看守渡口的幾個偽警察、憲兵都解決掉的黃大力,正在籌集到的幾條渡船上等著他。看到楊震帶著主力過來,黃大力連忙道:「楊連長,這裡現在一共有六條渡船,都是大船。只要來回兩次就可以將弟兄們全部渡過河去。」
「還有,我剛剛偵察過,對岸沒有鬼子與偽軍。只有幾個看守渡口專門收稅的偽警察,已經被我們控制起來了。」
說罷黃大力遞給楊震一支手槍道:「這是從那些偽警察手中繳獲的奉天造的二把匣子,直羅鎮戰役的時候我繳獲過東北軍的。這種槍雖然比不上比利時和德國原廠的,但比起國內其他地方仿造的來說,算是相當不錯的了。」
「我們紅二十五軍原來有一個手槍團,我就是那個團出來的。這種槍我用過好幾種,幾乎全國所有兵工廠的仿造都用過。除了德國和比利時貨之外,就還屬奉天與大沽造的上乘。這支槍你還是先留著。」
楊震沒有收他遞過來的手槍,喊過郭邴勛道:「老郭,你帶著部分兄弟帶上兩挺機槍先渡河。過河之後,不要急於前進,馬上佔領掩護陣地,掩護後續弟兄渡河。我在這裡掩護大家。速度一定要快,你聽後邊的槍聲越來越密集,馬明他們不一定能撐多少時間。」
就在郭邴勛剛想答話的時候,一聲炮響卻是讓他立即將剛要說出嘴的話又咽了回去。這聲炮聲的出現意味著大隊的鬼子已經趕到。知道沒有了時間的郭邴勛馬上便指揮部隊開始按照楊震的部署渡河。
站在河岸一處高地上,布置好警戒之後,楊震舉著望遠鏡望向槍炮聲響起的地方。儘管什麼都看不到,但楊震卻是拚命的尋找,似乎能尋找到什麼。只是讓他失望的是,隨著槍炮聲越來越弱,但他希望見到的人卻是一直沒有出現在他的鏡頭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