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住這兒住久了才從別人口中知道,賣豬肉的小老闆叫屠大牛,他爹屠立是十里八鄉殺豬的一把好手,因為身高體壯技巧好,不會造成豬血留一地豬還活著的局面,而且豬毛刮的也乾淨,只要他得空殺豬人家都喜歡找他。

與他爹廣受鄉鄰誇讚不同,屠大牛在大人小孩兒嘴裡就是打架不要命的混子,花錢還大手大腳,說他吃飯頓頓都離不了肉,當然,說起這話的花嬸一臉泛酸又不平,頗有老天不長眼—埋頭苦幹的人反而受窮的憤怒。

許妍聽到他的事越多越是眼饞他的好命,家有青磚大瓦房,有個慣著他的老爹供著他做著無本生意的買賣,虧本了也不喊打喊罵,在外又混的開,不論好壞,身邊總有一群玩的到一起的酒肉朋友。就是名聲不好聽,還有個跟人私奔的娘,但這於娶媳婦又是一個優勢,沒有婆婆,嫁進門就能當家做主。

至於名聲,深受其累的許妍壓根看不上眼,甚至有時候覺得沒臉沒皮的人活的更肆意。

想到這兒,她有些心動,在心裡反覆琢磨這賣肉小老闆的條件,尤其是在飯桌上,特想吃肉卻要顧忌客人的身份、姐姐的臉面,時刻克制著自己口水的時候,這個念頭尤為強烈。

當腦海里有這個念頭后,它總會時不時的冒出來,領著外甥出門玩的時候會忍不住卻又裝作無意的四處打量,每天起床也是豎起耳朵企圖聽到村裡有豬將死時發出的慘叫。

然而想遇到屠大牛的時候死活見不到他,不像之前挽起褲腿下河摸田螺、撅著屁股在田埂上挖茅根、甚至想偷偷鑽蘆葦叢里松下褲腰帶都能被他碰見。

被頓頓吃豬肉燒得發紅髮燙的腦子在這空閑的時間裡終於降溫了,覺得自己迷了心竅,丁點大的年紀就想嫁人,更何況自己的婚嫁權還在老頭子手裡握著。

待想明白了,屠大牛這個狗東西尋著味來找茬了。他趕著牛車來拉豬肉,特地把車趕到許妍她姐夫家,遞給了她一張紙條,很平淡地說:「這是你爹寫給你的,託了好幾個人轉到我手裡來了,你看看吧,看要不要回個信,我一刻鐘后回鎮上。」

許妍手上的紙條都還沒打開,臉上還掛著猝不及防的羞澀,眼睜睜的看稜角越發分明的壯漢沒有半分猶豫的走了!

她跺了一下腳,有些喪氣的想:「老天還是有眼的,知道我用心不良,連故作嬌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怕我為了嘴吃的把自己賣了,免得以後後悔。」

說到後面把自己都勸服了,也不盯著人家慢吞吞的背影瞅了,展開紙條往屋裡走,只見上面寫了一句話:「嬌嬌吾女,何事未歸?家中老父盼有伴出行。」

這是缺人搬桌椅了還是缺人跑腿買零星肉塊了?

她晃了晃手臂,感覺到很是酸疼的胸部,又想著同齡姑娘已小有鼓包的弧度,好不好看另說,娶媳婦的人家不會想娶一個奶不好孩子的兒媳婦,就為了這個她現在就不能回去,大姐說這個時候很關鍵,現在養不好以後它就長不大。

許妍回信也沒扯什麼不中用的理由,直白地說大姐看自己又瘦又小,留家裡補補,免得嫁不出去砸老父老母手裡,讓父母憂心。

寫了之後又覺得如果被人看了會有人笑話自己,進屋拿了張寫字的廢紙把字條給包起來,捏了撮灰面加開水燙成麵漿子給沾上,聽到外面有牛蹄走在路面上踏踏的聲音,也來不及等信封干就捏著跑出去交給趕車的人。

她仰起臉極自然的打招呼,「哥,我寫好了,麻煩你再給帶到鎮上交給捎信的,謝謝你啊,改天去照顧你生意。」

和往日一樣,態度殷勤,帶著小摳門的算計,這讓屠大牛有些迷糊,短短一刻鐘,這就變了個人?

還是自己被日頭曬暈了導致眼花?

之前那不就是少女懷春的樣子?相似的面孔見得多了是錯不了的。

但坐在木板車上平視那雙靈動的眼睛,沒有躲避,甚至還帶點疑惑,疑惑自己為什麼一直不接信。

他笑了笑,接過那還帶有水痕的廢紙信封,對著太陽照了照,似是而非的說了句:「小丫頭片子心眼還不少。」

之後許妍恢復了正常,也沒有再接到老爹催回的信,她住在姐姐家全心全意的照顧三個孩子,陪吃陪喝陪寫字,早上和傍晚太陽不烈的時候再扶著老伯娘出去走走路、說說話,可能是姐夫一家人好,也可能是自己做的到位,做客大半年沒有遭人嫌棄和排擠,也沒聽到有人說酸話,姐姐不必說,姐夫待她也很好,把小自己一輪的小姨子當自己的孩子在養。

這段時間不時的會看到屠家父子趕著牛車慢吞吞的在鄉間遊走,那隻大著肚子的黑牛已經下了崽,是只非常活潑的小公牛犢,路上遇到了,許妍會跟著三個小外甥/女一起把早就尋覓好的嫩草給割下來放牛車上,眼不瞅人的叮囑:「屠大叔,你要記得在草蔫之前喂小牛,它小牙還嫩。」

跟嗓門粗大的屠大叔的相處是件十分愜意的事,他待人熱情,說話不陰陽怪氣,哈哈大笑時特能感染人,還稀罕小孩,曾抱著紅果騎牛背上,也曾掐起個兒小的小原坐他肩膀上,現在他們兄妹三個只要見到屠大叔遠遠的就跑過來打招呼。

按他們爹說的:「比見親堂爺都熱情。」

許妍過完十五歲生日,就琢磨著該回家了,平時還好,現在中秋節快到了,這是個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不適合家中有客。而且她也擔心時間久了,家裡的老頭子牛心左性起來不讓她進門,他真做的出來這種事。

先把話跟大姐說明白了,第二天再提出要回家時姐夫和他娘也就沒勸留,就小安兄妹三個在她走的時候還哭了一場,抱著小姨的腿死活不讓走,發現留不住后也要收拾包袱去小姨家。

許妧拉了這個跑了那個,小妹還沒走她就被折騰的滿頭大汗,氣的直說要把這養不熟的兔崽子送給他們小姨當兒子。

院子里鬧哄哄的,門外什麼時候停了輛牛車他們都不知道,還是外面的人看夠了戲才開口說話,屠老漢站在牛車上往院內看:「妍丫頭坐我們車走,小安爹留家裡把倆小子給按下來,不用你送了」,說完還樂呵呵的笑,「哎呀,看不出來這孩子們這麼潑皮啊,跟小姨感情好,是重情的好娃娃」。

語氣略含羨慕,從他緊捏他兒子膀子的手就看的出來。

許妍聽了,把院內驢車上的包袱給提出來放牛車上,紅著眼跟牛車上的兩人打個招呼就瞅著院內發獃。陳奇抱著亂撲通的大兒子也出來說了兩句話,十分誠懇的道謝,再囑咐屠老漢:「叔,麻煩你到鎮上把我小妹交給認識的人帶回去,帶的有給我岳父送的禮,她一個小姑娘提這麼些東西走不回去。」

「大侄子你放心,我們這都是老熟人了,到時候找不到車就讓我兒子送妍丫頭回去」,他拍拍他兒子的肩膀,看他點頭了,又對陳奇說:「好了,我們也走了,你趕緊抱娃進去,小安的肚子都露出來了。」

「駕」了一聲,埋頭啃草的大黑牛邁起了腳蹄子,旁邊穿了鼻栓的半大牛犢也跟在它娘旁邊,錯了半個身子悠閑地小邁步。

出了村子,走了一段路,拐上大路回頭就看不到那個充滿溫情的村子了,許妍才緩了過來,被屠大叔奚落他兒子或是編排樹杈子上野鳥的話逗的咯咯直樂。

當他再次說他兒子「成天板著憨臉,豬肉賣虧本都沒討好一個丈母娘,被你賣的豬都沒臉再投胎」時,許妍綳不住哈哈大笑,也不再顧忌走著趕車的男人。

一直沒咋搭理老頭的屠大牛猛回頭,死盯著挎著包袱的丫頭,許妍在他意味不明的視線下慢慢閉上了嘴,最後的一個音沒收住,不帶笑意的「哈」字消失在野鳥的嘰喳聲里。

屠大牛哼了一聲轉頭繼續走路,許妍捂著嘴後知後覺的想「我張大嘴笑是啥樣的?他看得到嗓子眼嗎?啊…丑到家了」。屠老漢一臉壞笑的左看看右看看,在心裡愉快的哼著小調,手指還不時的敲打木板車。

到了鎮上,屠老漢自覺下車,把車上的工具給收撿下來,樂呵的指使悶不吭聲的憨兒子,「我突然想起大秀村有賣豬的,你去問問價錢,順路再把妍丫頭給送到家。」

說罷盹兒都不打的拍屁股跑了,路邊只剩互不說話的兩人,和閑著頂角的黑牛母子倆。

屠大牛調轉牛車,瞅了瞅眼睛亂轉的人,咳了聲,略帶笑意地開口:「呦,知道丑,會害羞了?」

心情愉悅的看她臉慢慢脹紅,十分欠打的繼續說:「還是黃毛丫頭的時候我都見過,哪會被你張著大嘴的樣子丑到?別害羞,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臉皮還夠不夠厚。」

滿意的看著車上的人綳著臉死瞪著他,這才心滿意足的趕牛走路,看看,還是這恨不得吃人的樣子讓人自在,唉,姑娘大了就動不動害羞,知道丑了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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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妍:砍腦殼的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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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豬漢的寡婦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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