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二 對峙(二)

四二二 對峙(二)

朝鮮,桂洞里前沿。

桂洞里就位於誠惡山腳下,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村落的村落扼守著南下的要道,自打甲午之後,不但進駐了軍隊。幾萬軍馬人吃馬嚼,自然引來不老少膽子大的商販,於是乎短短三年的時間,桂洞里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村落逐漸演變成如今的一片繁榮景象,竟有了一點兒城鎮的規模。

小鎮往北不出十里地就是日佔區白川里,中間這短短的十多里地的群山,就是日軍自稱為鐵臂的誠惡山防線。也不知是天意弄人,抑或是何紹明惡趣味使然,如果這會兒拿著標有經緯線的地圖仔細一瞧,就會現這誠惡山正好處在北緯三十八度線上。三八線位置沒變,對峙的雙方不是志願軍與美國鬼子,更不是南北棒子。此刻的三八線,已經變成了中日兩國最終國運的博弈場!更是新生的共和國向舊有秩序出的最有力的挑戰!

歷史上,日島國,彈丸之地,一方面靠著上到天皇下到百姓,勒緊褲腰帶;另一方面靠著英國主子的扶持,這才在二十年間,建立了一定的軍工、輕工業體系,積攢了六個師團的6軍以及規模還算可以的海軍。隨即磨刀霍霍,向著老大的帝國起了挑戰。

贏得了甲午,不但得了將近三億白銀的賠款,更是得了朝鮮、台灣以及澎湖列島等為本土輸送血液的殖民地。正是靠著這些,靠著從老大帝國身上咬下的血肉,日本這才走上富強之路。明面上看中日之爭是大6國家與海洋國家天然不可調和的矛盾所導致的必然結果,是地緣政治所決定的。實則這背後有著舊有秩序暗中操作。這幕後的黑手自然就是英國人。日不落帝國在十九世紀末已經過了巔峰期,開始將和日落。龐大的殖民地為英倫三島不停的輸送血液,這也就造成了殖民地民眾的日益不滿。長期積累下來,矛盾終於爆。南非布爾人兩次大起義,印度暴亂,小規模的更是不勝枚舉。英國不得不派出大批的軍隊用以維持殖民地平穩。這樣一來,殖民地一方面在為英國本土輸血,另一方面頻頻的事端卻在為英國放血。英國人陷入了內耗當中,還要面對新興德意志對自己的挑戰,是以已經無力在遠東投入過多的力量。如此,扶持一個代理人是理所應當的。

縱觀東亞,唯中日可堪扶持。可中國實在太大了,廣袤的土地,巨大的人口基數,這一切都讓英國人不得不慎重考慮。扶持中國,會不會為自己在未來扶持了一個對頭?因此,英國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認為可以控制的日本。而對中國,則繼續執行著打壓的政策。

也正是因為如此,老大帝國,歷經甲午之後,已經逐漸覺醒的民族意識,彷徨了幾十年,經歷了戊戌、庚子、護路……甚至辛亥之後,華夏大地幾十年依舊是軍閥林立的混亂局面。直到1949年才結束了半個世紀的苦難。如此種種,正是因為列強在背後里捅刀子甚至乾脆自己跳出來的無恥行徑!

顧盼有惡鄰虎視眈眈,環視有列強處處掣肘。就彷彿扼在新生共和國脖子上的兩隻大手一般,時刻都能要了性命。是以,何紹明這才甘冒天大之險,未定天下之際,不顧內外的反對,毅然居然的出兵朝鮮。

何紹明自己心裡頭明明白白,卻苦於根本沒法兒說出來。即便說出來,估計也沒幾個人能相信,五十年後就是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彈丸小國,佔領了大半中國八年之久。國朝上下糜資無數,填了三千萬人命,又靠著美國人的原子彈,這才將其趕走。

身旁之人不理解,進駐朝鮮的國防軍士兵的情緒就可想而知了。背井離鄉,跑到萬里之外他國之土跟小日本拚命,怎麼琢磨怎麼不是滋味。

正午光景,集市上熱鬧異常,間或就能瞧見三五個走在一起東張西望的國防軍士兵。棒子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拚命地推銷著:「新作的年糕,一角銀子一大包。買二贈一……」

中國人開的酒樓茶館里,到處都是操著南腔北調漢語圍坐一桌酒席的國防軍士兵。兩撥當兵的碰在一起,沒說的,端起海碗就是拼酒。七八輪下來,一個個喝得臉紅脖子粗,鬥勝的一方趾高氣揚,輸了的也不服氣,眼睛始終瞄著酒樓門口,但凡瞧見進門的士兵胸口標著自己部隊的番號,也甭管認識不認識,上去三兩句拉拉客套,直接就拽過來給自己一方助酒。

桂洞里明面上沒什麼青樓妓院,國防軍對此忌諱得很,之前倒是開了幾家。某一天一隊憲兵從一家青樓逮出了兩名軍官,第二天就給貼了封條。明面上沒有了,半掩門的卻不少。有放了假的國防軍士兵,找處偏僻的巷子,借套棒子衣服,換下軍服戴上斗笠,熟門熟戶就尋了去。瞧見門口掛了牌子,這是裡頭已經有客了,或是咒罵幾句尋一家新的,有戀舊的乾脆就蹲在門口等著。

等門兒一開,沒準還能碰到熟人!互道一句:「怎麼又是你?」怒目而視一番,自不用多說。早有宿怨的,指不定直接就揮拳相向!

憲兵之前也是狠抓了一通,禁閉房塞了個滿當。實在裝不下了,不得不給犯事兒的大兵先記賬,先回部隊,等禁閉房空了再回來蹲禁閉。有好事者對此評論道:「國會裡還在為緩刑爭執不休,人家桂洞里的憲兵部已經開始實行了……到底是軍隊啊,雷厲風行!」

憲兵部屢抓不盡,後來各個部隊的長官也跑到憲兵部拍桌子。說是憲兵部此舉,已經影響了部隊正常訓練。一個連頭天還是滿員的,第二天早晨一點名,好傢夥,竟然少了一個排!

事情鬧騰的厲害,最後乾脆將報告打到了上頭。上頭給憲兵部長官的回信很簡單:自己看著辦!

憲兵部長官頓時頭老大,上峰的意思很清楚,自己看著辦,但要辦不好,上峰就換人。掉了一晚上頭之後,憲兵部長官琢磨著這幫大兵頂多是打架鬥毆、逛窯子外加酗酒。這也難怪,身處異域他鄉,又是軍中清苦,也許明天豎著上了戰場就得橫著回來,趕上放假的日子不好好放鬆一下,長期壓抑下去這軍隊沒準兒真得出事兒。沒什麼作姦犯科的大事兒,索性就睜一眼閉一眼默許了大兵們的放浪行為。

現如今的情形是,兩撥國防軍大兵碰在一起,彼此瞧不順眼,文斗不能解決,直接就當街武鬥。只要雙方一架上秧子,立刻有好事的棒子高喊一聲:「天朝大兵又要武鬥啦!」

一嗓子下去,呼啦啦就能圍過來上百號人。里三層外三層,不少的棒子還做賭,分析著哪頭拳頭硬。更有不老少拎著籃子的朝鮮老農,低眉順眼在一旁叫賣:「上好的金瘡葯,止血化淤……」

『嘀嘀嘀!』一陣汽笛聲傳來,根本沒聽過這種聲音的朝鮮百姓無不愕然。待瞧見一隻長著輪子的鐵怪物正朝自己開來,上頭還坐著幾個國防軍士兵,其中一人還嚷嚷著『讓開』的時候,當即媽呀一聲叫喚,乾脆躲在了兩旁的鋪子里。隨即好奇的打量著,心裡頭琢磨了半天認定,這洋玩意估計跟平壤的火車差不過。只不過一個在鐵軌上跑,一個在土路上跑,還小了不老少。

鐵怪物上頭坐著四個國防軍,除了前頭把著轉盤模樣的是個當兵的,剩餘的都是官兒。後頭還跟著一幫膽子大的朝鮮小孩,鐵怪物走一路,後頭的小孩跟一路。

「讓開讓開!撞死了老子可不負責!」北極熊氣急敗壞地叫嚷著,聲音顯得略有些沙啞。一邊兒嚷嚷,一邊兒還用手不停地按著汽喇叭,可前頭的人根本就沒有給車子讓路的意識。甚至有不老少只是傻愣地站在當場,直到車子不得不停下來,這才嗷的一嗓子,扭頭就跑。

總算穿過了集市,北極熊聲嘶力竭,一**坐下來,掏出水壺鼓咚咚就是一陣牛飲。而後回頭酸著臉道:「師座,你說你整這破汽車有啥用啊?上不了山,沒有路就走不了,度還沒馬快。過個村兒,老百姓都瞧怪物一般瞧咱們。這個費勁啊……」

後座上,活閻王劉鵬飛懶散地靠著,雙手抱著頭,兩隻腳疊在一起探出車外,眼神里滿是憊懶。聞言,打著哈欠道:「你懂什麼?汽車可是以後的代步工具的展趨勢,就這車,長春汽車廠頭一批產品。一共就不到三十輛,要不是聶司令實在坐不習慣,老子還得不著這便宜呢!」

話剛說完,活閻王旁邊的張作霖似乎想起了什麼,撲哧一聲就笑了。「說起來,咱們聶司令當初得了大總統的贈送,寶貝得不得了。特意拉著一幫子軍官去平壤城外兜風。這一圈兒下來不要緊,老爺子下車就開始吐,最後差點兒吐出膽汁兒來。直呼:『邪門兒!』回去的時候乾脆搶了手下的馬,說:『老子提得了刀上得了馬,用不著坐這玩意遭罪。』」

「哈哈哈……」

幾人一陣鬨笑。北極熊戲謔地問司機道:「小張,這事兒真假?」

司機赧顏撓撓腦袋:「差不多吧,要不是師座給司令要了這車,我這會兒還在軍械庫守大門呢。」

北極熊正要放聲大笑,冷眼就瞧見一個黑影朝著自己腦袋招呼過來。條件反射一般地縮了縮脖子,黑影掠過,耳輪中就聽碰的一聲。一看,卻是一隻酒罈子。順著招呼過來的方向瞧去,只見一間酒樓的二樓上,一群光著膀子的正在揮拳混戰。盤子、碗四處翻飛,咒罵聲來來往往。

「什麼第八師?頂多算守備部隊,老子在山東登6的時候,你們還指不定躲在哪個婊子窩裡呢……」

「狗屁!七師算個毛?老子再不濟跟小鬼子在老林子里鬥了三年,你們七師窩在山東享清福,別給臉不要臉……」

北極熊臉都黑了,拎著傢伙就要衝上去教訓教訓這幫兇手。卻被活閻王一個眼神制止。活閻王只是戲謔地盯著樓上,意味深長道:「這幫小子精力挺充沛啊……」

聽了這話,那司機尚且沒什麼反應。張作霖、北極熊二人當即就是一個激靈。熟悉活閻王的人都知道,這位師座估計又要冒壞水了。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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